公孫先生一聽,凝神輕輕地嗅了兩下。從那氣息中,便已經知道,在客廳裏等著的有四個人,卻共帶了七柄劍,其中五柄劍分成兩處,有一個人拿著三柄劍,另一個人拿著兩柄劍,還有兩個人各帶著一柄劍。
類似這樣的客人,對於公孫明來說,早已司空見慣,因為他是一位鑒劍大師,他的名聲,在當今的江湖上幾乎無人不曉。平日裏,上門來拜訪求教的客人,雖說不是絡繹不絕,但也是隔三差五就會來幾位。他們來無一例外都是帶著劍來的,少的一柄,多的甚至十幾柄幾十柄!
他們帶著劍來到這裏,當然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請鑒劍大師公孫先生為他們鑒劍。
有的是來比劍的,不過,到這裏來比劍並非比劍術的高低,而是比劍器的優劣。你說你的劍好,我說我的劍好,相持不下,就一起前來請公孫先生做鑒定做裁判。隻要他將優劣判定,沒有誰不心服口服的。
有的則是看中了一柄劍,想買下來收藏,但不知劍的真假好壞,買賣雙方便一起前來,請公孫先生聽一聽,摸一摸,然後開出一個價目來,立刻就依此照辦。
還有的是請人鑄造一批劍,劍鑄造好了,到底有沒有達到標準呢?帶幾柄來到這裏,請他來聽一聽,把一把關,給個定論,方可收貨付工錢。
總之,在那劍是一種武器,劍是一種時尚,劍是一種標誌的時代裏,作為鑒劍大師的公孫明是從來不會閑著的。
像今天這麼晚。還有人帶著劍上門來求見,倒也是很少見的。不過,既然人家已來了,公孫先生也不會怠慢,帶著格格便走向客反因為是在自己家裏,環境很熟悉,所以公孫明一向就用不著手杖,走起路來如同明眼人一樣的穩健利索。
“公孫先生,我們大掌櫃久仰先生大名,今日有幾柄劍,想請先生看一看。”看到公孫明來不首先說這話的是個嗓音沙啞的人,但他話音未落,即被另一個聽起來很生硬的聲音十分霸道地打斷不
“你,怎麼說話呢!”
那說話沙啞的趕緊糾正道:“該打,該打。我說錯了,說錯。是請先生鑒定一下,鑒定一下對著一個盲者說“看一看”是很不禮貌很不應該的。
公孫先生寬容地笑了笑說道:“不要緊,不要緊。請坐。”格格則神氣活現地叫道:“餘大爺,上茶,上好茶!”
“請你們把帶來的劍,拿出來吧!”公孫明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神閑氣定地說。
於是,兩個大概是隨從模樣的人,將捧著的五把劍並排放到了公孫明麵前的紅漆方桌上,還有兩個人身上各有一把劍,那應該是他們的佩劍。這兩個人身份顯然要高一些,其中一個就是那嗓音沙啞的,他並沒有坐下,而是低聲下氣地說:“大掌櫃,您請坐。”於是,那個說話硬邦邦的,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公孫先生的對麵。
公孫明伸手拿了桌上的第一把劍,隻拔出寸許,聽得錚的一聲,就放回鞘內了,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說:“好劍,此劍名青扛劍,乃三國時曹孟德佩劍,長阪坡一戰中,被蜀將趙子龍所得,如果我說得不錯的話,劍身上應刻有‘青車’兩字。”
那嗓音沙啞的人站在桌前興奮地說:“不錯,不錯!這劍身上的確有兩個字,古得很,我們一時認不清,看來就是‘青W倆字。大師果然高明,高明!”
公孫先生又拿起第二把劍,抽出劍來,用手指在劍身上輕輕一彈,然後側耳傾聽,一直等到那餘音消盡,才緩緩說道:“這又是一柄好劍,名曰霹靂劍,施展開來時,隻要連出五個快招,劍就會發出雷鳴之聲。”
“真的嗎?讓我試一試。”嗓音沙啞的人拔出那柄劍,就在廳上舞將起來,此人劍術實非等閑,先是發出呼呼的風聲,接著就變成了轟隆隆的滾雷之聲,震得桌上的茶杯叮當作響,震得雕窗上的糊紙刺啦啦地裂開,嚇得格格直往公孫先生的背後躲。
“嗯,果然不錯!”那大掌櫃領首讚道。
接著,公孫先生又拿起第三柄劍。這一回,他並沒有拔出劍身,隻是將劍鞘搖了搖,聽到那鏘鏘之聲後,便說:“這柄劍名為霓虹劍,舞將起來時,有七彩虹光出現。不過,其質地在剛才兩柄劍之五”
那第四柄劍是柄沒有劍鞘的裸劍,公孫先生用手指在劍柄上摸了一一摸,就說:“這應是一柄古劍.乃是春秋時,越王勾踐在會稽山所鑄。但它隻能作為收藏,不能用於實戰。”
“先生,這是為何?”坐在那兒的大掌櫃不禁問道。
公孫明說:“劍之優劣全在於鋒利,鋒利則由劍的質地而定,劍的質地又由冶煉鑄造所決定。古時的劍乃是青銅鑄造,青銅劍再鋒利也不及如今的鋼劍厲害啊。作為古董,它是有價值的,但若用於臨陣殺敵,它已經英雄不再,不能勝任了"
“有理,有理!”客廳裏所有的人聽了都連連點頭。
第五柄劍剛抽出一寸多時,公孫明就說道:“這是一柄斷劍。”
待到全部抽出來時,果然是一柄斷劍,劍身在三分之二處斷了,因此隻有二尺來長,斷口處十分平整光滑,顯然不是折斷,而是被削斷的。
公孫明用兩根手指順著劍身輕輕摸去,一直摸到斷口處,用手指一彈,聽了‘會兒,方說道:“這本是一柄上等的好劍,其堅韌鋒利為這五柄劍之最,削金斷銀毫不費力。”
站在桌邊那位嗓音沙啞的人似乎有些不信,他接過斷劍,反複端詳著說:“這柄斷劍還有這等能耐?這倒沒想到。大掌櫃,要不要試一試?”
“好,”那大掌櫃吩咐道,“黑風,用你的一品龍泉劍試試看。”
那被叫做黑風的,拔出自己的佩劍―月乃劍也是寒光凜冽、鋒芒逼人,絕非庸品一一月句斷劍砍去,當嘟一聲,幹淨利落,竟是他的一品龍泉劍斷成了兩截。
“啊,這柄斷劍果然厲害!”黑風不禁驚呼道,“可是既然它這麼厲害,又怎麼會斷了呢?”
“它是被另外一柄更厲害的劍削斷了的,而且是被握著它的那一個人,用另一隻手裏握著的劍削斷了的,就像你剛才做的一樣。”公孫先生笑著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位都聽得呆了半晌,那位大掌櫃驚問道:
“這……公孫大師,你不會弄錯吧?”
“不會錯的,我公孫明鑒劍從來就沒有錯過。”公孫先生說得十分肯定十分自信,“我還可以肯定,這四把劍連同那把斷劍都是屬於同一個主人。”
隻聽那大掌櫃輕輕地咕味了一句,聲音很低,差不多沒從齒縫裏漏得出來,這是他得意之餘興奮之極時的失態之舉。客廳裏別的人當然都沒聽到,可是公孫先生憑那超乎尋常的耳朵卻聽到不他的心中不由一凜。
公孫先生知道,大凡人在情緒興奮時的自語,往往都會不自覺地用他最熟悉的語言,那麼,這位大掌櫃輕輕地咕哦了那個詞兒則證明了一件事,一件很可怕的事!
正當公孫先生開始後悔自己剛才不該說得那麼多之時,那位黑風開口了“實不相瞞,這五柄劍都是我們大掌櫃祖上的收藏。不過,除了這五柄劍之外,還有另外兩柄劍,這兩柄劍比這五柄劍更加了得,可稱得上天下無敵。隻是,眼下我們大掌櫃還沒找到它們藏在何處。”
“聽說先生不僅能用耳朵聽出劍的來龍去脈,”那位大掌櫃此時站了起來,來到公孫先生的身邊,輕輕地說道,“還能用鼻子很遠就能嗅出劍的氣息來。”
公孫明一聽,立刻斷然搖頭否認道:“不能,不能。這怎麼可能呢!淨是一些好事者以訛傳訛,瞎編造出來的。你說劍哪來的氣息,用鼻子怎能嗅得出劍的氣息來呢?你千萬不要相信!”
“可,我就是相信!”那大掌櫃用不容置辯的口氣說道,“我想請公孫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幫我找出那兩柄藏劍來!”
“不不不!”公孫先生忙不迭擺手道,“我沒有辦法幫你們找到藏著的劍,恕難從命……”
“那一一涼尤由不得你了!”話音未落,兩個隨從早已一步躥過來,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挾住公孫先生,就像拎小雞似的‘下子把他從椅子上拎了起來。嚇得原先站在椅背上的鶉哥格格呀的一聲驚叫,飛了起來,嫂地飛到客廳外麵去了。
老管家餘大叔見此情景,氣惱極了,奮不顧身上前怒喝道:“住手!你們想要幹什麼?”
可是,那大掌櫃恰好就在餘大叔的背後,冷笑一聲、一揚手,對準餘大叔的後頸處猛擊一掌,餘大叔連吭也沒吭一聲,就像個草垛那樣倒下。
“餘管家,你怎麼了?”公孫先生雖說看不見,但聽到的聲音卻告訴他,餘大叔已經遭了毒手,一邊掙紮著一邊悲憤地喊道。
可是憑公孫先生贏弱的身子骨怎能敵得過那兩個身高膀粗的壯漢呢!他早已被捂住了嘴巴,腳不點地地拎到後門口。那兒已經有一輛用篷布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在等著,這一行人飛快上了馬車,在茫茫夜色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就直往城外馳去二
不用說,這是一個策劃得十分周密的劫持行動,然而,這一夥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馬車頂有一隻黑色的小鳥兒緊緊抓住篷布,牢牢地停在上麵。
它就是鶉哥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