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中,無愚沒有別的辦法,好不容易在刀影中瞅到個空隙,腳一跺從緊裹著他的那一團刀影中猛躥了出去,再一提氣躍出了圍牆,沒命地急跑了一陣後,見一木大師並沒有來追趕,方敢喘了一口氣。此時感到左腳底有些格得疼,低頭一看,原來左腳那隻鞋子的鞋底已被削掉了二一大半,露出了光腳板,準是剛才躍在半空中時、被削掉的。
好快的刀法啊!
無愚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想到剛才那一幕,心有餘悸,好險啊!
但再仔細想想,感到很是疑惑。一木大師怎麼會變得如此不近情理,如此粗暴橫蠻,跟前一回見到時的那種可親慈愛的態度完全不一樣,難道這裏麵有什麼緣故?
莫非這個一木大師是假的?不,不像是假的,他手背上的那些綠豆大小的斑點,無愚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假的,他又何必要問那幾個問題?
很顯然,是一木大師認為眼前的無愚是假的,尤其當他看到那把剃刀不是天寶剃刀時,他就更加認定無愚是南宮墨假扮的。所以他怒火中燒,大開殺戒,決意要一一刀結果眼前這個假無愚,才解心頭之良。
可是,他為什麼不等無愚作解釋,一見麵就如此出狠招呢?
是了,一定是有人在無愚到來之前,已經對他說了些什麼,使得他認定此刻到來的無愚不是真無愚。這個人是誰?無愚這麼州琢磨,心中一抖,不好,肯定是南宮墨!
看來,當無愚到達禪房門前時,南宮墨就已經在禪房裏麵了.那位小和尚托著茶盤從禪房中出來,就可證明這一點、禪房裏有客人,小和尚是給客人送茶去的。
南宮墨這一回又裝扮成什麼模樣來的呢?無愚想,當提到月明心師姑跟自己和缽頭在一起時,一木大師的反應是那麼驚疑。由此可推斷,南宮墨是裝扮成月明心的模樣出現在一木大師麵前的.所以一木大師才會對自己說的話愈加懷疑了一傭明合明明就在我這裏,怎麼可能在你那裏,你是在撒謊!
而且狡詐的南宮墨聽說無愚來,肯定故意裝作好心地提醒一木大師說,小心,這個無愚說不定是南宮墨假扮的、你幹萬不要輕易相信他。難怪一木大師一見我,便嚴辭厲色地再三盤問,根本不容自己有任何解釋和表白的餘地。唉,這個南宮墨還是比自己早到了一一步。
無愚想到這裏,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糟工大事不妙,一木大師既然如此信任這個假月明心,肯定不會對他有所提防,那可就危險了……
怎麼力濘唯一的辦法,就是返回去,不顧一切地返回去,哪怕被一木大師刺上幾刀,也要立刻向他說清這一切!無愚不再猶豫,掉轉頭來,就往回奔,幾個起落之後,他已經躍進了南屏禪寺的圍牆裏。
可當他一口氣奔到禪房門口時,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呆住了,他又遲了‘步!
一木大師仆倒在禪房門口,從無愚手中奪去的那柄剃刀還捏在手中。盡管背後不見半點血痕,卻早已氣絕。很顯然,一木大師將假無愚驅走後,便匆匆返回禪房,剛跨進門時,毫無防備的他,萬萬沒想到,隱在門後的凶手以極快的手法在他後背狠刺了一刀。他根本來不及還手,就倒地而亡。
旁邊還躺著那個小和尚,茶杯和托盤摔在地上。無愚急忙到他鼻底下一探,還有氣,便狠掐他的人中,不一會兒,小和尚慢慢醒過來不睜眼一見無愚,就嗚嗚哭了起來。
“別哭,你看見是誰殺了一木大師?”
“是那個女的,穿黑衣服的女的。”
“她有一把剃刀?”
“是的,”小和尚驚惶地說道,“她來的時候,說自己是一木大師的師妹,有要緊事要找大師。我就領她到了禪房裏,還特地給她送去了茶水。後來,我出來時,看見你來了,便又去夥房沏了一壺茶,打算給你送來。誰知剛走到禪房門口,就看到一木大師已經倒在地上了,我正想叫出聲來時,卻被一隻手捂住了嘴,並一把將我拎到了裏麵。那個黑衣女人手裏拿了一把剃刀,笑嘻嘻地對我說:‘小和尚,我要殺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不過,我要留著你,幫我傳一句話。’後來,我隻感到後腦勺上挨了一下,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要你傳什麼話?”無愚問。
“她說,那個叫無愚的小子一定會返回來的。你告訴他,我要做天下第一快刀,所以該殺的我都要殺,現在就要輪到他了!”
無愚聽得毛骨驚然。這個南宮墨好厲害啊,自已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而且每一次,都能搶在自己前頭。他讓小和尚傳給無愚的那句話充滿死亡的威脅,顯得那麼狂妄那麼殘忍!
在短短的日子裏,快刀胖子童冬洞死在他的刀下;快刀郎中湯大悔死在他的刀下,還搭上一個快劍道人,也死在他的刀下了;現今快刀麻子夏木頭又死在他的刀下;快刀娘子月明心,本來必死無疑,僥幸遇見了無愚他們,硬是從鬼門關的縫隙中被拽了回來。
快刀小子無愚,他豈肯放過。如果說,原先無愚還有天寶剃刀,還可以抵擋上幾個回合,而今天寶剃刀已落人南宮墨手中,他要取無愚的性命可謂易如反掌。
不過,他是一個把殺人當做一種享受的邪惡之人,喜歡在殺人的同時,還要顯示他的詭橘,炫耀他的技巧。就像一隻老奸巨猾的老貓,麵對著一隻走投無路團團亂轉的小老鼠,並不急於要寸比去,一口吞下這隻小老鼠,而是還要津津有味地欣賞這隻小老鼠的驚惶和恐懼,將這隻小老鼠當做一個玩具,態意地玩上一陣子,最後才吃掉它,這樣才感到滿足!
怎麼辦?無愚知道,憑自己屍人的智慧和功力,肯定不是南宮墨的對手,現在還可以依靠的,就是師姑月明心和缽頭哥不得趕快去與他們會合,想辦法來對付這個可怕的敵人。
他不敢久留,撿起那柄剃刀,告別了淚汪汪的小和尚,立即連夜往回趕。
天亮時分,無愚大步流星地沿著古運河的大堤往北走時,卻聽得河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阿弟,是你嗎?”
放眼看去,河中有一隻烏篷船朝岸邊靠來,船頭上站著的正是那鐵塔般的大個子缽頭。
“缽頭哥,是我!師姑呢?她在哪裏?”無愚不由驚喜地問道。
“她在船艙裏。”
無愚等不及船靠到岸邊,縱身一躍輕輕落到了船頭上。讓在船尾上搖槽的船老大,看得目瞪口呆。
“師姑,您還好嗎?”無愚一落到船板,就急切地問。
“無愚,我很好。”月明』已在船艙裏應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無愚進到船艙裏,見月明心正盤膝而坐在艙中,臉上氣色雖仍有些蒼白,但精神明顯已經好多。
“師姑,夏師叔已經被那惡賊害了!”無愚無比悲傷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他憂心忡忡地說道,“南宮墨這惡賊實在是太奸猾不咱們該如何來對付他呢?”
月明心點點頭道:“是啊,這家夥比毒蛇還歹毒,比狐狸還奸詐!不過,咱們總會有辦法來對付他的!”
“有什麼辦法呢?”
“你走了之後,我讓缽頭租了一條船,順水南下,這樣既可趕路,我又可坐在艙裏調理傷勢。靜下已時,我便細細琢磨,南宮墨這惡賊之所以屢屢得逞,倚仗的就是他那易容術,以假亂真,真假難分,來攪亂人的心誌。因此我們要戰勝他,首先要想辦法,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
“如何才能讓真的假不不假的真不了呢?”無愚問道。
“辦法很多,譬如可以約定一個隻有我們才知道的暗號。”
“我明白,就像童師傅臨終時唱的那首山歌,就是他與夏師叔約定的見麵暗號,可惜,我這一回去見夏師叔時,沒能來得及唱出那首山歌來!”無愚懊恨不已地說道。
“對,咱們就以你童師傅唱的山歌為暗號,不過,為防萬一要稍作些改動,而這改動隻有你我才知道。”月明合沉吟著說道。
“好主意!”無愚連連點頭,“童師傅燒菜時常唱的一首山歌是這樣的……”
兩人計議已定,月明心拿出了身邊的一個布包來,鄭重其事地吩咐道:“無愚,你把這套上。”
無愚好奇地打開布包,裏麵是一件又薄又軟卻致密柔韌異常的衣服,這正是月明心師姑原先穿在身上的那件刀槍難侵的護身神衣―月是師祖當初傳給師姑的一件寶物。
“不,師姑,這我可不能穿!”無愚急忙推卻道。
“穿上!”月明心師姑嚴肅地命令道,“你必須聽我的話,穿上它!南宮墨出現在我們麵前的話,就要靠你來全力對付他了乞一一穿上它你就可以多一分勝算!”
看著師姑堅決的神態,無愚隻好把這件護身神衣套上了。這衣服非常有彈性,穿在月明已師姑身上,大小正好,而穿到無愚身上,也同樣正好。
就在無愚穿好護身神衣,打算將外衣罩上時,月明心說道:
“不對,你穿反了!”無愚低頭看了看,沒有錯嘛,因為這件護身衣的背後曾被南宮墨的天寶剃刀刺穿過,現在這個刺破的口子依然是在背後。
“你要將它反過來穿。”
“為什麼?”無愚感到不解。
“南宮墨最慣於從背後下手一一芍之件衣服的前襟要比背麵厚一倍,即使是天寶剃刀也難以刺穿它。”
“我明白。”無愚立刻領悟了師姑的意思,隨即就將護身衣脫下來,重新套好。
“另外,我有快剪十三招,其精髓與童師兄教你的快刀二十八招同出一理,隻是招式變化各有巧妙。憑你的悟性和功底,我稍加點撥便可領會,不妨趁此傳了你吧。”
無愚一聽,當然歡喜跪拜道:“謝師姑!”
船在河中行,可人在艙裏卻一點也沒閑著。月明心盤膝而坐,細細敘說每一招的要點,因此並不耗損精神。無愚依著師姑指點,非常認真地練著一招一式,就連缽頭,也在旁邊跟著比畫。
船上隻有一把剪刀,月明心拿在手中做示範,無愚和缽頭豎起兩根指頭,權當剪刀使用。但用月明心師姑的話來說,這快刀功本來就應該練成人刀合一,手即是刀,刀即是手,方能得心應手出神人化。
天下第一快刀
夏師叔一木大師已經死了,再去杭州也就沒有意義了。月明』Ls師姑讓船溯富春江而上,打算去天目山,到那兒既可養好傷,又能讓無愚練好快剪功,然後再出來尋找南宮墨。
缽頭食量太大,一個人能抵幾個人。為此,船每行一日,就需靠岸去買吃食。
這一日,船靠了岸,幾人打聽得距江邊七八裏有一個鎮子,便商議到鎮上去多買些吃的一一再往前行,就要進人群山之中,集鎮越來越少。
“讓我去,我力氣大,可以多背些回來!”缽頭自告奮勇道。
“好吧,你快去快回,不要多有耽擱。”無愚叮囑道。
缽頭上了岸,興衝衝地走。
行了七八裏,來到一個大鎮。這鎮名叫靠山鎮,這裏地處水陸要衝,又是山區與平原相接之地,雖說是一個鎮,其熱鬧繁華不亞於一個縣城。
缽頭在這鎮上轉了轉,買了鼓鼓囊囊一袋的吃食,一邊啃著塊大燒餅,一邊東張西望地看熱鬧。忽然,背上被人拍了‘下:“哈,可找到你了!”缽頭一怔,這地方哪來的熟人?扭頭一看,不禁嚇了一側卜一叫池背後站著三個人。
這三個人,正是那天竹林中圍攻月明心師姑,後來被無愚剃去了眉毛的巴東六惡中的三個惡人。他們兩眉光光的,看上去很是古怪。
缽頭知道自已雖然力氣大,但論功夫,決不是這三個惡人的對手。於是,猛然將手中裝吃食的袋子呼地一掄,那三個家夥本能地往後一閃,缽頭趁此機會拔腿就跑。
那三個惡人豈肯放過他,在後麵緊追不舍。一陣風聲直逼腦後,是那黑臉的鐵扇射出的飛刀片和白臉的銀笛中射出的毫針一齊飛來,缽頭幸虧近日跟著月明心和無愚練了一陣子,手腳也變敏捷多了,用那吃食袋子左抵右擋,竟然沒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