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說完,手向旁邊的白樺樹上拍了一下,然後向地下的鎖柱一揮手,鎖柱就啊一聲爬起來。於是,他領著三個孩子飄然而去,臨走前,還往李老爹藏身的樹叢瞄了一眼。

李老爹嚇了一跳,可他想了想,還是未動。

這時,原地隻剩下三個外來客。就見一個年輕漢子向那大白樺走去,邊走還邊咕噥如同此樹,此樹怎麼了……還未走到樹前,就聽嘎嘎之聲響起,就見這碗口粗的白樺樹向旁栽倒下去。又聽哢哢一陣響,壓倒一片小樹,大白樺已從中折斷。折斷處,正是楚老弟掌拍處。

李老爹和三個漢子全被驚住了。

好一會,才聽潘護教責道說你們不聽,怎麼樣?這回知道什麼叫高手了吧!

一個年輕漢子伸了會舌頭才說媽的,這一手恐怕教主也辦不到!

潘護教道蘇浩然人稱中原大俠,武功登峰造極,當世無出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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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了片刻,又一青年漢子道那,和皮東來相比如何?

潘護教又道皮東來亦當世奇人,但,他雖是蘇浩然的師兄,武功卻僅與艾教主相若。

那,潘護教你更不是他的敵手了?

潘護教苦笑一聲,我在蘇浩然的手下走不過十招兒!

兩個年輕漢子聽罷,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才有一個道:那,咱們這好幾千裏道兒就算白跑了,就得這麼空手回去了!潘護教搖搖頭沒有良策,蘇浩然之人不是言語能說得動

的!

一個年輕漢子憤憤道說不動他,咱就不說,想點損招兒,反正不能讓仁義會把他弄去……

住口!潘護教猛然喝道你胡說些什麼?教主不是說過了嗎?對蘇浩然隻能善言相勸,絕不能使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可萬一他真的投了仁義會怎麼辦?

潘護教口氣低下來,歎口氣道:蘇浩然說到做到,他說不入任何一派,就不會入!

可皮東來是他大師兄啊……

算了,別說了潘護教打斷年輕漢子的話,走吧,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再想辦法

三人慢慢離去,邊走邊說,但因聲音越來越小,李老爹已聽不清楚。

一會兒,他又聽到遠處林子裏響起馬蹄聲,漸漸遠去,終於消失。看來,他們真的走了。

李老爹舒了口氣,從柞葉中鑽出來,邊敲著窩麻了的腿,心裏嘀咕個不停:蘇大俠、艾教主、皮東來,仁義會……還有這個潘護教,這都是咋回事啊?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咋回事,但他有一點是明白了,楚老弟不姓楚,姓蘇,叫什麼蘇浩然,還有個名號叫什麼中原大俠。

大俠、俠客……楚老弟是俠客!錯不了,看那身手。

天哪,自己竟交上了一個大俠客。這是福是禍呢?

李老爹忐忑不安地向村裏走去,心就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蘇浩然家在靠山屯的緊東頭兒,當他領著兒子歸來時,發現美麗的妻子正倚門而望。為免她擔心,他陰沉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妻子用憂慮的眼光望著丈夫和兒子,試探著問沒出什麼事吧!

蘇浩然輕聲道進屋說話。

這是幢新蓋不久的小草房。草蓋,苦得整整齊齊,土牆,抹得光光溜溜,一圈柞木杆夾的樟子也規規矩矩,小院整潔而利落。室內,也收拾得幹淨素雅。蘇浩然進屋說的第一句話是:

看來,咱們又得搬家了!

妻子和兒子的臉頓時黯下來。但,妻子隻是幽幽地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看來,她已習慣了這種搬家的生活。兒子卻不滿地抗議起來又搬家,又搬家,我已和鎖柱說好,今年冬天就進山去打獵,這……我不搬……

蘇浩然皺皺眉頭沒有說話。妻子拍了兒子肩膀一下劍兒,爹爹這是沒辦法,你別添亂了!

少年不出聲了,但,離別的惆悵毫無掩飾地出現在臉上。蘇浩然歎了口氣,盯了兒子一眼,沉沉道劍兒,爹爹也不願搬家呀,可不搬不行啊!現在,他們已知道咱們住在這裏,今後,咱們還能過安生日子嗎?

少年不再抗爭,隻是低聲咕噥著:

我舍不得這兒,我已經答應教鎖柱和五丫讀書了……

蘇浩然的手也撫到兒子的肩上,無奈地說道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爹爹對不起你了!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轉了話題爹爹,剛才那三個人是蒼生教的吧,他們又來請你出山嗎?

蘇浩然臉色又陰下來:是蒼生教的,你不記得了吧,那個領頭的叫潘輝,是蒼生教五護教之一,名號叫金刀無敵,咱們住在江南時,他到咱家找過我。哼,不想他今天勸說我不成,竟打起了你的主意,我要晚去一步,還不知出什麼事呢!

蘇劍想了想道這件事好象不是他的主意,是那兩個年輕漢子想抓我。

蘇浩然又哼一聲道我諒潘輝他也不會這麼陰損。今天來的也就是他,蒼生教的幾個高手中,也就他名聲好一點,不然,我非讓他三人帶傷而歸不可!

蘇劍仰頭望望爹爹威武的神容,不由又問爹爹,潘護教他們這回來又說了些什麼?

蘇浩然蔑視地一笑能說什麼?又是金錢高位唄,竟把副教主的位子給了我!哼,我堂堂中原大俠豈能為他們去撐門麵?瞧他們那套作派,我半點也看不慣。以中原大派自居,不把中小門派放在眼裏,內部又衣分五色人分九等,哼,他們真要獨霸武林,不知還會幹出什麼事來呢!我豈能人他們蒼生教?!

少年被爹爹的話激起了興趣,又問道那,仁義會呢?他們不是也請你多次嗎?你投他們唄,他們的會主還是我皮大伯。

不要再說了!蘇浩然猛地打斷兒子的話,在堂屋急促地來回走動起來。邊走邊說我現在一聽江湖二字就頭疼,那種日子我過夠了,什麼蒼生教、仁義會,都別想讓我參加!他突然停住腳步,目光炯煙地盯住少年的眼睛劍兒,你要己住爹的話,但我終生再不履江湖半步,你長大也不能投身江湖,聽見了嗎?

蘇劍低下頭,片刻後輕聲回答回爹爹的話,聽見了!

蘇浩然覺得兒子的語氣不夠堅定,不由生氣,更大聲道大點聲,到底聽見沒有?

長得還象少婦似的母親攬兒子在臂彎,嗔怪地對丈夫道:浩然,有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

蘇浩然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了,他落座到靠牆的一把椅子上,喝了口妻子沏好的茶,用較平和的口氣道劍兒,爹知你的秉性,年齡雖小,遇事卻有主心骨,你有啥心裏話,就說出來吧!少年抬眼看看父親的臉色,終於輕聲道回爹爹的話,兒不明白,爹平日教兒讀《史記》、誦屈子,讓我習文練武,到底為的是什麼呢?

這……蘇浩然似被兒子問住,一時為之語塞。好一會兒,他歎息一聲道為什麼,你說為什麼?哪個當爹的不願兒成龍女成鳳?爹讓你學文,是為了你修德明誌,讓你習武,是為了你……為你強身健體,一旦……他突然口氣又變得嚴厲起來劍兒,你不要再問了,你現在就對天發誓,此生不入江湖半步!

少年猶豫著不說話,母親趕忙在旁道劍兒,聽爹爹的話,快發誓,說絕不入江湖半步。

少年隻得依言發誓蒼天在上,劍兒平生絕不人江湖半步!

聽完兒子這句話,蘇浩然才象放了心似的吐出一口氣。他換上笑臉,溫聲對兒子道劍兒,爹爹是從江湖中滾出來的人,你千萬別聽人說什麼走南闖北行俠仗義那一套,那可不是好過的

日子,爹不讓你身入江湖,是為你好,你明白嗎?

少年默然點點頭,算做回答,蘇浩然這才將手一揮道:去,你去請李老爹來咱家一趟!

少年答應著向外走去,蘇浩然又補充道你先和鎖柱玩吧,不必忙著回來!又對妻子道:炒幾個菜,酒燙上,今個得和李老哥好好嘮嘮,臨走之前,有些事得和他說明白,不然,他不好向鄉親們交待!

這時,紅日已經栽西。

李老爹戰戰兢兢地走進蘇家小院,心中不知啥滋眛。他知道,楚老弟再也不是楚老弟,而是什麼中原大俠,那麼,這裏一定是大俠的隱居之所,而不是平日那楚老弟的家了。他不知道這大俠找自己幹啥,走到門口,竟然哆哆嗦嗦的不敢進屋了。好在蘇浩然已親熱地迎將出來,連攙帶扶地把他拉進屋去。他偷眼看去,似乎與平常沒什麼兩樣。不一會兒,又放上炕桌,酒菜擺好,蘇浩然親手為他斟上一盅酒,雙手恭恭敬敬端在胸前開口道:

李老哥,老弟對不起你,這杯酒,就算給你賠罪了!

這……這……說哪兒去了,您……您是俺的……恩人啊!老哥,話說遠了,真要說起來,你還是我的恩人呢!沒有你,我蘇浩然能過上這三年太平日子嗎?對了,我得先告訴你,我不姓楚,姓蘇,叫蘇浩然,我那兒子叫蘇劍,今兒個請老哥你過來,一是和老哥嘮嘮心裏話,二是有事情還請老哥幫忙!蘇浩然說著,將酒杯端起。來,老哥,這杯酒,你喝下去!然後老弟把一切都告訴你!

李老爹哆哆嗦嗦喝下一杯酒,頓覺腑中一熱,不那麼害怕了。

於是,二人隔著酒桌相對而坐,李老爹聽到了一段聞所未聞的江湖故事。

蘇浩然邊飲邊說:說來,還請老哥您不要見怪,我蘇浩然隱身埋名於此,委實是萬不得已,我本是中原人氏,自幼得異人傳授一身武功,又因我的資質,造化和苦修,二十幾歲,功夫就已達化境,並闖出了名頭,行走江湖十幾年,確也做了幾件驚天動地的快事!

說著,自顧滿飲了一杯酒,又道下去但是,隨著年歲漸長,我對武林中的打打殺殺漸生倦意。我親眼看到,很多自報俠義之人,為了一點恩怨糾葛大打出手,血流成河,冤冤相報,無休無盡。更有那門派林立,你說他是旁門,他說你是邪道,攻殺不休,都想壓別人一頭,往往還殃及魚池,更是令人痛心疾首。來,老哥,別光聽,吃菜……

蘇浩然為老爹挾了口菜,繼續說道多年以來,中原武林以蒼生教為大,隱隱有一統武林之勢,特別是教主艾天明,武功高深,智計百出,手下還有二護法,五護教,各有一身絕技,因此,各中小門派無一敢公開與之抗衡,皆仰其鼻息,委曲求全。

這樣下去倒也相安無事,何,近些年北方又崛起一大門派,名叫仁義會,會主叫皮東來,不但武功高絕,且胸懷韜略。此人廣施仁義,深得人心,手下也有不少高手。近年來,由於他苦心經營,仁義會聲勢人振,已經隱隱與蒼生教成抗衡之勢。雙方數年相鬥,死傷無數,一時難分勝敗。為此,武林有北仁義,南蒼生,中原大俠獨禦風之說。

對了,這中原大俠就是我蘇浩然。為什麼把我的名字也編排進去呢?因為,我是憑手中劍獨立江湖,不倒向任何一方,又因我在江湖中小有名聲,因此,三山五嶽的一些朋友都把我當個人物,特別是一些遊劍江湖的散俠,不受別人左右,卻多與我交厚,聽我的招呼。說實話,我真要登高一呼,可說是從者如雲。也正為此,我也就成了影響江湖風雲的人物,蒼生和仁義兩派皆欲拉我人夥。

但,我生性散淡,不喜結門立派,更不喜受別人拘束,又漸漸看透江湖險惡,所以,我絕不會人他們哪一派,也不會把弟兄們往火坑裏推,因此,平白添了無窮無盡的麻煩。蒼生教和仁義會說客不斷,還都是重要人物,都要拉我入夥,使我不得安寧。有的為達目的,甚至還施起不太光明的手段,剛才在南山林子中,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李老爹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藏在柞葉中,人家早就知道了。這麼大歲數了,藏頭露尾的,甚覺過意不去,好在天色漸暗,對方看不清自己的臉色。

蘇浩然並未注意李老爹的尷尬,自顧說下去因為這種事接連不斷,我不勝煩擾,就隻好與江湖朋友通了訊,從此金盆洗手,止步江湖,退隱山林。先到江南後到東海,又到西寧,但到哪處也沒住上多久就被他們找到,煩惱又生。無奈之下,才舉家遷至塞北。老哥,你還記得我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嗎?

李老爹見問,連忙點頭記得,咋不記得,您的大恩大德,俺就是當牛做馬也報不完哪!你不是前年來俺這疙瘩的嗎?也是秋天,俺帶著鎖柱下山去賣山貨……

李老爹想起了往事。

三年前,也是秋天的時候,李老爹帶著十歲的獨生兒鎖柱,趕著大軲轆車去山下。當時,他猴頭、木耳、麅皮、熊掌地拉了一小車。一路上,他樂踮踮地算計著能發筆小財。

可不想,禍從天降。走到半路,忽然一陣冷風襲來,天竟然陰了,接著又少見地在秋天下起雨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爺倆兒沒處藏沒處躲的,好在是陣雨,雖然挺大,功夫卻不長,一會兒就過去了,日頭出來了。李老爹雖覺冷,倒也沒怎麼樣,可鎖柱人小卻架不症候,上下牙打起架來,冷得直哆嗦,一會兒卻又發起熱來,沒等到鎮上,人已迷糊過去了。李老爹慌了神,到了鎮上,價也沒講就將貨出了手,忙著給兒子看病,不想三天過去,兒子的病越來越重,鎮上的幾個郎中都請遍了,一點事兒也沒當,到後來,還話裏話外透出讓他早點回家準備後事之意。李老爹快五十才得這兒子,全指望他接續香火呢,一聽這話,如何受得了?人當時就傻了。住店的客人們都很同情他,可誰也沒什麼辦法。

那天夜裏,他在燈下端詳著兒子被折騰得走了形的小臉兒,心都碎了,眼淚叭噠叭噠往兒子臉上掉,邊掉淚還邊嘀咕著孩子啊,你不可能把爹撇下不管哪,你要走了爹也不活了……就在這時,隻覺燈影一暗,走進一個人來。

正是蘇浩然,當時,他進屋二話不說,就把兩根手指搭在鎖柱的脈上,不大會兒說出一句還好,還有救!

李老爹想到這兒,不由又激動起來,他眼淚汪汪衝蘇浩然道楚老弟,我姓李的到死也忘不了你呀,你真是大俠呀,沒有你,俺鎖柱就完了,俺老李家也就完了……

當時,李老爹一聽兒子還有救,立時就給蘇浩然跪下了。蘇浩然卻沒馬上看病,隻提出一個條件:要鎖柱到他的客房住一宿,明日保證還他個活蹦亂跳的兒子。但不許他去瞧看。這時候,李老爹啥都答應,何況這也不是啥大事。結果,等到第二天,他提心吊膽敲開蘇浩然客房的門時,看到兒子已經神彩煥發地坐了起來。當時,李老爹的感激就不用說了。三天後,兒子完好如初,李老爹就象請回一尊菩薩似的,用大軲轆車拉著蘇家三及一應行李回到本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