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客廳裏隻有李爾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他目光停留在眼前的茶幾上,滿臉的憤怒和不屑。我出來時,他也沒有看我一眼。他和小青的臥室門開著,我看見小青正在裏麵整理衣物。她把衣服一件一件快速疊好,然後放進一個大的行李箱中。我猜一定是她和李爾吵了架,要搬走了。孟雅用眼神示意我問問李爾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去找小青了。

“怎麼了?”我在李爾旁邊坐下,然後問他。

“沒事兒,沒事兒。”李爾滿臉不屑和不耐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知道現在並不是說此事的最佳時機,除了“沒事兒”之外,不會得到什麼實質的信息。於是我閉上了嘴,隻是在李爾旁邊坐著。

五分鍾之後,小青拖著行李箱出來了。孟雅緊隨其後,右手裏拎著一個黑色的背包。李爾依然坐在沙發上,不屑地看著正要離去的小青。小青一臉輕鬆,像是沒發生過任何事,甚至從來都不曾認識李爾一樣。她直視前方,目光堅定。她徑直向前走著,不看李爾最後一眼,甚至連用餘光的打算也沒有。我看出了她和李爾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而且已經不可挽回。

趁著小青開門的空檔,孟雅趕忙跑回臥室拿上自己的包,然後又快速跟上了小青。小青照樣拖著行李箱闊步前行,毫不回頭。孟雅把自己的包也交給右手,然後隨手關上了門。

“我們先走了。”關門時,孟雅貓著身體在門縫裏說道。

關門聲之後,我和李爾又沉默了一分鍾。

“怎麼回事?”我問道。

“沒事啊,分手了。”李爾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依然略帶幾分不屑。他怕我以為是他被甩了,又補充道,“我提的分手。”

“為什麼?”

“我又不會跟她結婚,所以就分手了。”李爾無所謂地笑著說,“反正該做的都做了,讓她以後的老公後悔去吧。”

“那就讓他以後的老公後悔去吧。”我無奈道。麵對李爾討厭的說話方式,我實在是不願再問下去,更何況他分手這件事與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下午找漫漫去,你陪我一起吧?”

“好,我再去睡一會兒。”我打了個哈欠,然後起身去床上了。

李爾在沙發上躺下,然後開始玩手機。

再次起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我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在沙發上睡著的李爾,他蜷縮著身體,像隻可憐的小貓。我突然想到了他說下午要去找左漫漫,但看著他呼吸均勻,安然熟睡的樣子,便沒忍心打擾他。我又躺回到了床上。我要打電話給孟雅,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怎麼突然分手了?”我問道。

“李爾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

“小青要結婚了。”

“結婚?跟誰結婚?”

“她男朋友。”

“她男朋友?你是說小青還有一個男朋友?”

“是的,而且馬上就要結婚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跟別人結婚?難道她從沒想過跟李爾在一起?”

“別開玩笑了,誰會想跟他那種人在一起啊。”孟雅說,“隨便玩玩也就算了,結婚可萬萬不會。”

“什麼叫他那種人?”

“他那種人就是他那種人,沒什麼好解釋的。”

“就像你說的不會跟我結婚一樣?”

“差不多。”

“那我們也分手吧。”

“好。”孟雅說,“反正他們兩個也分手了,我們也就沒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那再見了。”

“再見。”

掛了電話之後,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也不眨一下,直直地盯著天花板。太陽光從兩扇落地窗簾的縫隙中射進來,形成了無數條耀眼的光束,裏麵布滿了細小的塵埃,一粒一粒的清晰可見。孟雅的話像陰魂一樣始終縈繞在耳邊,對我的心靈無時無刻不進行著衝擊。我開始思考“李爾這種人”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人?其實孟雅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他那種人”就是“我們這種人”。

我又在床上渾渾噩噩地躺了十幾分鍾,還沒思考清楚我和李爾是何種人,又開始思考起我的未來。我被生活所迫,幹著毫無前途工資低廉的工作,我被現實驅使著,不情願地往前走。更可恨的是這現狀的終點始終遙遙無期,夢想更是遙遙無期。

渾渾噩噩中又是一陣敲門聲,隻有三聲。這次不比上次那般突然強烈,若把上次的敲門聲比作是一個強壯的運動員,那這次的就是一個有氣無力的重感冒患者。但在安靜的房間裏,依然有著足夠的震撼力。我本以為床上的我雖渾渾噩噩,至少意識完全清醒,但正是這三聲敲門聲才讓我感知到隻差一步就掉進睡夢中了。

“起來了,吃飯去。”接著傳來了李爾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沒理會,隻是起床走出臥室。李爾正在衛生間洗漱,簡單地刷過牙之後,他又在熱水器的水龍頭下洗了頭。我問他為什麼不直接洗澡,他說熱水用完了。李爾用吹風機吹頭發的時候,我也在那個懸在高空的水龍頭下用涼水洗了頭。我沒有帶洗漱用品,所以沒有刷牙,洗麵奶也是用的李爾的,不過好在李爾的臥室裏有一瓶草莓味的益達,我往嘴裏塞了兩粒,然後也開始用吹風機吹頭發。這期間,李爾一直在玩手機。

“吃什麼?”我邊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梳頭發邊大聲問李爾。

“燴麵。”李爾的說話聲就像他的敲門聲一樣綿軟無力。

出門時,李爾又問我說:“吃完飯以後有事沒?”

“沒事啊。”

“那你陪我去漫漫學校吧?”李爾又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分手就分手,又不是就你一個女朋友。”

“看來你急需找一個新歡才能填補小青留下的空缺。”我開玩笑道。

“我本來就有新歡,替補女朋友可以組建一支足球隊,隨時都可以和她們上床聊天,現在就跟一美女聊著呢,哪裏會有空缺。”李爾又強調道,“再說了,是我把她甩了,像甩破鞋一樣,就算是有空缺也是她空缺。”

我本來不想陪李爾去找左漫漫,但麵對他無可救藥的虛榮心和自負,以及一直以來對他和左漫漫關係的懷疑,我決定陪他走一遭,看個究竟。

“她學校在哪兒?”

“西郊,坐公交車四十分鍾。”

“她知道我們要去?”

“不知道。”

“不用說一聲?”

“不用,那樣就沒驚喜了,女孩子麼,都喜歡浪漫一點。”李爾以一副吃驚的表情問我,略帶一絲嘲笑,“這都不懂?也對,你又沒談過戀愛,等你談戀愛就知道了。”

“對呀,誰會像你一樣有這麼豐富的經曆呀,你多麼會哄女孩子開心呀。”我諷刺道。隻是李爾完全沒聽出來,倒是很受用地笑了笑。

我和李爾去蕭記燴麵館吃了燴麵。出了燴麵館,我們過了馬路,然後又沿著北文路往北走了兩百米,去左漫漫學校的十一路公交車在那裏。時間已過了三點半,時而露出來時而躲進雲層的太陽已經稍稍偏西。氣溫比昨天降了一度,但我卻沒有感覺到這一度的意義所在。我早已經汗流浹背,被汗水浸濕的藍色格子襯衣難受地貼在後背上,絲毫沒有分離的跡象。李爾也是如此,背後的黑色格子襯衣上早已經被汗水印了個大大的橢圓形印記。

“喝什麼?”李爾問我。

“綠茶。”

於是,李爾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兩瓶綠茶。沒出五分鍾,十一路公交車就來了,是一輛近兩年才開始使用的那種帶空調的又寬又長的暗紅色公交車。由於是起點站,所以除了司機,車上一個人也沒有。等車的人也不多。雖然上車時所有人都一擁而上,毫無秩序可言,但還是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李爾說到終點站才下車,也為了避免中途遇見老弱病殘孕而不得不讓座,所以,我和李爾坐在了最後麵兩個並排的座位上。

在公交車上,我們一句話也沒有,也絲毫不關心不斷上車和不斷下車的乘客。李爾隻管玩他的手機,而我則內心平靜地手托下巴欣賞窗外的景色。我時而喝一口綠茶,然後繼續手托下巴欣賞窗外的風景。雷同的街道和建築毫無新鮮感,匆忙的人群更是不必理會,倒是那份心靜如水的心情十分難得。李爾說隻需要四十分鍾,但汽車在還算順利的情況下足足奔馳了一個小時,好在終點站就在學校門口,不用再浪費額外的腳力。

下了車以後,李爾還是隻顧看他的手機,仿佛手裏拿著的是塊有美女裸體的金磚。他抬頭看看我,像隻無辜的病貓,他一句話也沒說,又開始低頭在手機上忙起來,就像此行與他無關一樣。過馬路時,若不是我及時攔住他,那輛飛馳而過的電動車定能把他撞出十米開外。從下車之後,我一直自作主張,帶著隻看手機不看路的李爾來到左漫漫學校門口,可往下,我就不好再擅自做主了。

“還不打電話?”我問道,“你不是要直接在校園裏喊吧?知道她住哪個寢室嗎?”

“等下,正跟一美女聊天呢,馬上就好,就該說再見了。”又過了幾秒,李爾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裏,然後故意露出一臉壞笑,就像他跟他說的美女在手機裏大幹了一場似的,說道,“好了。”

“你不打電話?不是真的要喊吧?”我看著一臉壞笑的李爾,他還是沒有絲毫的作為,似乎是忘了此行的目的。

“噢,都給忘了,是得打電話。”李爾正要拿出手機時,又突然說道,“不用了。”

沒等我反應過來,李爾就一臉燦爛笑容地向我身後走去,還一邊喊道:“Hey——漫漫,hey——漫漫。”

我轉過身,跟在李爾後麵兩米的位置。目光越過李爾的後背,我看見一個身材微胖但極為勻稱的女生,膚色白皙,長相也甚是可愛。大概是天氣的原因,她把栗色的頭發紮在腦後,但還是可以想象出那頭發披散開來時的樣子——定是一頭漂亮的卷發。她身穿一件牛仔短褲和一件印有熊貓頭像的藍色短袖,腳上蹬了一雙在太陽底下會變色的拖鞋。想必,這就是左漫漫了。

“你怎麼在這兒?”左漫漫看見李爾後,滿臉吃驚的笑容,像朵突然盛開的花朵。

“是啊,我怎麼在這兒?好巧啊!”李爾笑著說,“不過在這所學校裏,我隻認識你一個人,除了找你也沒別的選擇了。”

“你朋友?”左漫漫看了一眼李爾身後的我問道。

“嗯,我朋友——張末。”李爾說,“他還沒談過戀愛,改天你可以給他介紹個美女認識。”

我沒有說話,隻是無奈地笑了笑,算是對李爾的話的反應,也算是向左漫漫打招呼。

“好好好。”左漫漫在臉上的笑容完全消散之前又重新綻放出新鮮好看的笑容,然後扭頭看看身後,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怎麼了?”李爾一臉迷茫地問道。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沒什麼,沒什麼。”左漫漫忙解釋道,然後又扭頭往身後看了看,就像身體不受自己控製一樣。

這時,從不遠處的奶茶店裏走過來一名男子,左漫漫一直把目光鎖在他身上。我順著左漫漫的目光看去,男子年齡與我和李爾相仿,右手裏正拿著一杯奶茶喝著,左手裏還提著一杯。再走近些時,我看清了他的長相,頗有幾分像陳冠希,很帥,痞子氣也十足。說話間就到了。左漫漫側過身看看他,接過他左手裏的奶茶,又看看李爾。

“這是我男朋友。”

男子露出分寸剛好的笑容,對我和李爾點點頭,算是跟我們打了招呼。

李爾聽了左漫漫的話,又瞟了一眼身旁的這個剛和自己打過招呼的陌生男子,剛還喜笑顏開的臉立刻陰了下來,就好像天上的雲彩遮住了太陽,弄得大地昏沉沉的。

“我們走吧。”李爾冷漠且輕蔑地看了一眼左漫漫,先是表現出一種“我也是隨便玩玩”的心態,又表現出今後老死不相往來的決心,然後對我說道。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一副無所謂樣子的左漫漫和她一臉無辜的男朋友,然後跟上了李爾的腳步。在公交車上,我和李爾依然坐在來時的位置,隻是不同的車而已。一臉鬱悶的李爾又開始玩他的手機。

“你沒事吧?”明知道會得到李爾虛榮且不真實的回答,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事兒啊,早就想分了,本來就是玩玩而已,隻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真是千載難逢啊。”李爾勉強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把手機塞進褲兜裏,然後又毫無停留地拿了出來,顯而易見,這是一個多餘的動作。這確實是一個多餘的動作,估計連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何如此。

“沒事就好。”我本來就不想安慰他,聽他這麼說就更沒什麼必要了。

於是,我又像來時一樣,開始手托著下巴欣賞路另一邊的風景。

“打台球去吧。”公交車快到北文路南東路口時,李爾說。

“好。”我知道在一天之內感情連續兩次遭受打擊是不會有好滋味的,即便是李爾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雖不想安慰他,但我確實同情他。

我們在北文路南東路口下了車,然後又在南東路上坐公交車去了台球廳。剛進台球廳,老板熱情的笑臉就迎上來了,就像專門為我們準備的一樣。

“有段時間沒來了。”老板笑著寒暄道,然後又往電腦前湊了湊,準備隨時為我們打開台球桌上的吊燈。

李爾麵無表情,沒有看熱情的老板一眼,徑直向三號桌走去。

“前一段工作比較忙。”我隨便找了個理由,然後說道,“開三號桌吧。”

隨即三號桌上的吊燈像變魔術似的打開了。我又跟一臉熱情笑容的老板點頭示意一下,然後向三號桌走去。打球時,李爾和平時一樣,除了用球杆在球桌上畫來畫去,就是手機不離手。不同的是,今天他要比以往更加繁忙。第一局沒打完,他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手機上了。

“你自己先打著,我跟一美女聊天呢,剛認識的,北京的。”李爾把球杆豎在球杆架上,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擺弄自己的手機。

於是,我開始一個人打台球,任由他在旁邊聊得熱火朝天。對此,我倒是一點意見也沒有。看著李爾近乎走火入魔地沉溺於虛擬世界,不難想象他內心已經空虛到了什麼地步。他跟手機裏的女人聊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向我打聽我周圍的單身女性,讓我給他介紹女朋友,條件不高,隻要是單身就行。我說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他似乎沒聽到我的回答,依然不厭其煩地問我,就好像多問一次就多一絲希望一樣。有些事確實如此,但一加一算再多遍也還是等於二的。在他生活中所占比重最多的兩個女人離他而去之後,他對女人的需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隻是需要一個女人而已,一個在現實生活中可以和他調情的女人,沒有女人就沒有了精神寄托,沒有女人他活不下去。現在,他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就算是隻母蚊子在他臉上叮一下,他也會感到幸福的。

“我可以去找麗薩呀。”李爾像是突然明白了一件簡單但卻困擾自己的事情,他從錢包裏拿出了那張久違的名片,目光像石頭一樣堅定地落在了上麵。

“就那個在酒吧認識的四十歲的阿姨?”我打趣道,然後繼續打台球。

“當時你也看見了,那是個有品位也能讓人提起性趣的女人。”李爾故意在“性”字上加了重音,好讓我知道是性愛之性。“更重要的是,她是個寂寞的女人,大家各取所需,沒有責任,毫無後顧之憂。”

“確實毫無後顧之憂,甚至不用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因為她已經老得沒有生育能力了。”

“不管怎樣,她風韻猶存,絲毫不顯老,像個三十歲的少婦。”

“你想跟她上床?”

“不可以嗎?”

“可以,不過這需要勇氣,遠不止打個電話約出來開房那麼簡單,就像殺手殺第一個人,重要的不是扣動扳機,而是扣動扳機的勇氣。”

“我又不像你,沒有談過戀愛,連女生的手都不敢碰一下,哈哈。”李爾任何時候都不會忘了嘲笑我一下。他雖坐在沙發上,腦袋隻與我的腰部在同一水平線上,但他還是略帶著輕蔑俯視的眼神,又說道,“這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

正如李爾所說的那樣,和麗薩上床確實是小菜一碟,他們那天晚上就睡在同一張床上了。李爾對此事的雷厲風行使我對他刮目相看。不過,一想起來李爾和一個四十歲的老女人在床上幹那事,我就不得不讚歎他那兼愛天下的性取向,莫不會哪天對我也產生了性趣吧。我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自己會不會和一個四十歲的女人上床,當然不會,就像我不會因為任何困境和磨難自殺一樣堅決。我馬上又覺得自己畢竟不是李爾,再設身處地地想也體會不到那種感受。

我是第二天中午才知道李爾和麗薩上床的事的。他說昨天晚上和我分開以後就給麗薩打了電話,她接得很快,聽筒裏隻傳來三下“嘟”的聲音電話就通了。李爾說他們開門見山,沒有絲毫的拖拉,甚至都沒有確定對方的身份,但他們都能感覺到對方是誰。然後他們就去了如家快捷酒店。李爾說是麗薩開的房間,他本來是想自己開的,但出租車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就收到了麗薩發來的信息,是一個房間號碼。

李爾說他們之間的不熟悉以及年齡差距使房間的氣氛有些尷尬,他雖閱女無數,但第一次麵對如此成熟的女性,竟有些不知所措。麗薩則氣定神閑地站在床邊,開始慢慢地一件一件地脫衣服,沒出一分鍾,身上便隻剩下黑色的性感內衣了。李爾也故作鎮靜,走到麗薩身旁,然後把手伸向了她的乳房並吻向了她的嘴。李爾說這種時候開門見山是最好的選擇,他說他們一共幹了三次。

李爾說四十歲女人的身體與二十歲的年輕女人不同,雖然麗薩風韻猶存,胸部依然堅挺,皮膚也保養得很好,但遠不及二十歲年輕女人的身體那麼令人著迷和難忘。不過有一點是好的,李爾說,四十歲的女人要比二十歲的女人更富有經驗,單純地從技術層麵講,四十歲的女人擁有最好的床上技術。所以,他從麗薩那裏得到的快樂並沒有因年齡的差距而減少。

從李爾和麗薩保持忘年之交的那段日子裏看,李爾得到的快樂確實沒有減少。至少,他再沒有提起過小青和左漫漫。

我記得遇見周曉涵那天是十一國慶節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具體的已經記不清了,反正不是國慶節那天。因為十月一日那天我和李爾、古帥在煙草學校打了一下午籃球,晚上我們又一起吃了自助餐烤肉。我喝了很多可樂,我知道這東西對身體危害極大,但我還是喝了很多。我背負著沉重的罪惡感在飲料機那裏接了一杯又一杯,若是讓我母親知道,她一定會讓我把可樂全倒進馬桶裏。我們足足吃了兩個小時,全是肉,各種各樣的肉,沒有一根青菜,連個土豆片也沒有。直到我們把咽下去的肉堆到嗓子眼兒時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所以撐得我是記憶猶新。

那天午飯之後,時間尚早,李爾心血來潮地說想去書店看看,我說隻要是不去旅遊景點和商場,去任何地方都行。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在中國大陸的任何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以及各大商場都是沒有立足之地的。

“我才沒那麼傻呢。”李爾說,“如果現在去長城的話,應該可以看見兩大奇觀,萬裏延綿的長城,以及移動著的全國各地區的數不清的人頭。”

“是啊,長城的壓力肯定比當年匈奴人打過來時還要大。”

最大的書店位於繁華的商業中心地帶,全城幾乎所有的公交車都經過那裏。到書店門口時,李爾竟有些激動地合不上嘴了,就像我們要進去的不是書店,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好玩刺激的地方。

“好久沒來過書店了,記得上次來這裏還是四年前,而且是被數學老師逼來買複習資料的。”李爾說,“想想真是可悲。”

“我也一樣,不過我倒是經常逛小書攤,那個比較劃算,再厚的書也不會超過十五塊錢,質量也相當有保障。”我又補充道,“但國外的書可千萬別在地攤兒上買,那個翻譯過來的實在是讀不通。”

書店的一樓還是相當熱鬧的,與國慶節全民同樂的氣氛極為符合。這裏都是一些當紅的書籍,比如說一個曝光率很高的心理學家寫的教你怎麼做人的書,或是某個著名的企業老板寫的教你如何與人交際的書,再或者是某些名人寫的教你如何成功的書,總之就是這些毫無營養的快餐書籍。竟然還有一大批人在那裏虔誠地拜讀,就像基督徒捧著一本聖經一樣,有的人還蹲在地上記筆記呢。在左手邊有三家賣中小學生用的學習機的,旁邊圍滿了用心良苦的父母和看似熱衷於學習的孩子,售貨員站在櫃台後麵認真地向他們講解著各種學習機的功能。但孩子們的意見總是和他們父母合不來,他們更傾向於遊戲功能強大的學習機。右手邊則是收銀台,顧客們所有的消費都在那裏終結。

我和李爾直接上了三樓,這裏幾乎囊括了你想要的任何中國文學和外國文學的作品。這裏雖然不比一樓熱鬧,但也是亂哄哄的,有點像一個脾氣好的老師看管的自習堂,大家雖不敢大聲喧嘩,卻也竊竊私語。來這裏的,絕大多數不是來買書的,而是來看書的。他們席地而坐,有的盤著雙腿,有的舒服地靠在書架上,然後拿上一本自己喜歡的書旁若無人地讀起來。像我和李爾這樣隻是來隨便逛逛的也不少,大部分的亂哄哄的聲音就是來自我們這類人。真正來買書的,根本不留戀書店,拿了書就直接去一樓的收銀台了。

我和李爾走馬觀花地繞了一圈,隨手翻看了一些各自覺得名字好聽的書籍,但沒有一本拿在手裏超過五分鍾的。最後,我們停留在外國文學的書架前。前一段時間我一直在讀村上春樹的小說,所以我有意地尋找著他,終於,那本《1Q84》吸引了我。這個標題實在令我費解,看了封麵上的宣傳介紹也沒搞明白。我想看看有沒有序言或是後記什麼的,但除了目錄、內容和作者介紹,我什麼也沒找到。於是,我開始閱讀第一章。當我第二次讀到“不要被外表迷惑,現實永遠隻有一個”時,李爾突然出現在了我身邊,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挪威的森林》,然後輕輕地打開了它,那感覺像打開一本放滿了舊照片的相冊。

“你不是很早就看過了嗎?”我問道。因為我很少再看一本已經看過的書,電影也一樣。

“就是因為看過了,所以才有親切感,就像老朋友一樣。”李爾沒有看我,依然輕輕地翻著手裏的書。

“李爾?”

我正準備繼續讀下去時,突然被一聲突如其來的陌生女子的聲音轉移去了注意力。李爾也和我一樣,我們幾乎同時扭頭轉向那陌生的聲音。陌生女子正笑盈盈地看著李爾,她很漂亮,至少在我知道的李爾的女性朋友裏,這個是最漂亮的。她身穿一襲白裙,齊肩的頭發烏黑亮直,再加上那雙黑的像是含著淚水似的大眼睛,顯示出清純的氣質。

“曉涵?”李爾有些喜出望外,他似乎認出了眼前的女子,但還是帶著疑問的語氣。“你怎麼在這裏啊?”

“我一直在這裏啊。”女子說道,“你是來看書的還是來買書的?”

“我?既不買書也不看書,隻是隨便逛逛,無聊而已。”

“為什麼不去別的地方逛呢?畢竟書店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想來想去,全國各地也隻有書店人最少了。”李爾又重複了女子的話,“畢竟這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麼。”

“也對。”女子笑了笑說。她見李爾手中拿著本書,便指了指問道,“手裏拿的什麼書?”

“《挪威的森林》。”李爾邊讓女子看了看書的封麵邊說道。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說話。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連平日裏寒暄的話也都給忘了。

“很久沒見麵了吧。”李爾說道。

“嗯,有七年了吧。”

李爾和那女子一直在聊天。看得出來,李爾沒有向那女子介紹我的意思,那女子也沒有想認識我的意思,他們毫不關心站在一邊的我。我隻好識趣地躲到一邊去。我拿著《1Q84》去了不遠處靠牆的書架旁,確定了李爾和那女子沒離開我的視線,然後就地坐下,背靠著書架讀起了《1Q84》。偶爾,我也會看他們一眼。

他們聊了半個小以後,女子便離開了,手裏還拿著兩本厚厚的書。他們聊得很開心,最少從他們臉上的笑容看來是這樣的。我還看見他們相互留了手機號碼。李爾一直望著女子的背影,直到她站上電梯消失在三樓的地板之下,這才又把頭埋進了《挪威的森林》。我們又在書店呆了一個小時,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想要讀書,然後就直奔台球廳去了。

女子離開以後,在書店的一個小時裏,李爾沒有向我提起這位偶遇的女子,他一直專注於《挪威的森林》。我也沒有問,我覺得他會主動走到我身旁告訴我。他會說這是他的一位非常漂亮的朋友,家境富裕,才華了得。我還有可能聽到他說曾經他們之間有過一腿。可是他沒有,我覺得這不是他的性格。我時不時地抬頭看看他,希望他能主動走過來向我介紹剛剛那位漂亮女子,可是他突然成了一個愛書之人,眼睛一直盯著手中的《挪威的森林》,依然像翻一本舊相冊,就好像書中真的貼滿了令他回想起往事的舊照片一樣。說不定,他也正等著我去問他呢。

我本來想在公交車上向他提起此事,但車上人多得隻剩下放腳的地方,便作罷了。一路無語。到了台球廳,我開完第一杆球,正要開口詢問時,李爾就主動向我說起了今天在書店遇上的那個女子。

李爾說她叫周夢涵,也就是他的初戀女友。他說他沒想到會再遇見她,更沒想到再遇見她時手裏正拿著她當初送給自己的《挪威的森林》。李爾說她喜歡村上春樹,所以才把她最喜歡的《挪威的森林》送給他。他說他們那時經常去學校的圖書館看書,久而久之他們就自然地在一起了。他說那時圖書館雖然沒幾個人,也沒有監控攝像頭,但他還是不敢去牽她的手。他說那時的他真單純啊。

“可是,初中畢業之後就分手了,再也沒有聯係過。”李爾平靜地說,“當時也沒覺得特別傷心難過,所以就慢慢淡忘了。”

“其實我還喜歡她,甚至偶爾還會夢見她。”李爾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接著說道。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去找她呢?”

“我以為我忘了她。”李爾說,“我是今天才發現我還喜歡著她,那種感覺,完全沒變。”

“那你準備……?”我沒把話說完,隻是遞了個曖昧的眼神。

“為什麼不呢?”李爾心領神會,“我喜歡她,她也對當年的事情記憶猶新,這說明她沒忘記我,我不想再錯過一次,看得出來,她也一樣。”

“她沒男朋友?”

“問得好,是的,沒有。”

最近這些天,李爾整日像個剛吃完三文魚的幸福的小貓。他和周曉涵七年之後的這次重逢讓他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愛情之中。他開始遠離麗薩,遠離手機,遠離網絡,遠離電腦,甚至開始遠離我。除了周曉涵,他幾乎遠離了一切。他愛上了讀書,愛上了文學,愛上了寫日記,愛上了散步,愛上了周曉涵愛的一切。終於,在十一國慶節長假結束的時候,他們的舊情成功地複燃了。他不僅感謝上天的眷顧,還想和周曉涵結婚,他想對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負責到底,為此還特地跑到人才市場看了看有沒有適合的工作,以便給這來之不易的感情穩固的物質基礎。

十一國慶節長假結束以後,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過李爾了。那天他和周曉涵突然手牽手出現在了我的麵前,讓我有些受寵若驚。雖然是個很小的細節,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李爾左手的中指上多了一枚銀色的戒指,周曉涵的右手中指上也帶了一枚一樣的戒指,隻是更小更細些。

“十月十五日,也就是明天,曉涵過生日,到時一起來啊。”李爾一臉天真的笑容,開心得像個孩子。

“用帶生日禮物嗎?”我開玩笑道。

“不用不用。”周曉涵忙說道,“人到就行了。”

“你明天直接過去就行了,羅曼蒂克酒吧,晚上八點。”李爾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又開玩笑道,“生日禮物麼,自己看著辦,你要真好意思的話,那就不用帶了。”

“絕對好意思。”

李爾和周曉涵傳達了過生日的通知後就離開了,他說他們要去看電影,票已經買好了。我用羨慕的眼光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幾秒鍾,然後無奈地回我的小房子裏去了。他們手牽手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而我隻能自己回去在電腦上玩玩遊戲,運氣好的話不會卡得太狠,順便還得想想送周曉涵什麼生日禮物。晚飯時有些懶得出門,但又餓得難受,便煮了兩包方便麵吃,為了攝取營養,我還加了一個雞蛋。晚上網速還算順暢,和網友玩了會兒線上遊戲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晚上七點我才開始收拾自己,我不能像平時一樣蓬頭垢麵的就出門,畢竟給別人過生日也是個正式的場合。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所有的衣服加起來也就那麼幾件,選一件剛洗過的襯衣和牛仔褲即可。最主要的是洗頭,不經打理的頭發著實無法見人。晚上的天氣已開始變涼,洗涼水澡有點太為難我了,我還得用電磁爐燒一鍋水才行。一直到我係好鞋帶準備出門,隻用了半個小時。七點三十分,準時出發。

我比李爾說的時間提早了五分鍾到酒吧,對於一個赴約的人來說,這是最好不過的了。酒吧的氣氛與平時一樣,優美舒緩的音樂飄蕩著,燈光也柔和得剛剛好。我一眼就看見了裏麵最大桌子上的大蛋糕,直徑足足有一米。旁邊環形的沙發上還坐著七八個人,其中我認識的隻有李爾、古帥和周曉涵。他們已經開始喝啤酒和玩色子遊戲了。我走過去和李爾、古帥打招呼,李爾說還在等兩個人過來。我和古帥在一邊打發時間時,總覺得自己疏忽了什麼事情,這才想起了沒有給周曉涵帶生日禮物。

“你帶生日禮物了沒?”我問古帥道。

“沒有啊,你帶了沒?”

“那就好,我也沒帶。”我忽然鬆了一口氣。

“這年頭誰送生日禮物啊。”古帥往四周掃了一眼,“大家都沒帶。”

我也四下裏看了看,確實沒有在周圍發現什麼類似生日禮物的東西。

終於,八點的時候又來了兩個我不認識的人,一男一女,是一對情侶。聽李爾說那男的是他初中時期的好朋友,那個女的他也不認識。

“服務員,再拿兩個杯子。”李爾說道。然後開始往蛋糕上插生日蠟燭。

“插多少根啊?”我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打火機,也開始幫李爾點蠟燭。

“二十三根。”

周曉涵一直依偎在李爾身邊,看著他把生日蠟燭一根一根地插在蛋糕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二十三根生日蠟燭,終於插完了。

“好了好了,下麵請我們的壽星許個願。”李爾直起身說道。

於是,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事情,不再玩色子,不再玩手機,也不再聊天,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次生日聚會中。周曉涵俯下身,麵對著插了二十三根生日蠟燭的蛋糕,然後雙手交叉緊握,閉上雙眼,開始許願。三秒鍾之後,她睜開雙眼,鬆開雙手,一口氣吹滅了二十三根蠟燭。

“生日快樂。”所有人站起來共同舉杯說道。

“許的什麼願望?”李爾把周曉涵攬在胳膊裏問道。

“秘密。”

“也對,說了就不靈驗了。”李爾小聲說道,“不過我勸你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所有的蛋糕都是被吃下去的。”

“親一個,親一個……”突然,一個正在分切蛋糕的女生開始起哄。於是,其他人也開始跟著起哄,非得要求李爾和周曉涵接吻。

壓力之下,李爾隻好蜻蜓點水似的在周曉涵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可是眾人不肯就此放過,說不能如此潦草完事。他們提出了要求,說是必須要嘴對嘴,而且最少要堅持三十秒。李爾推脫了一會兒,見眾人不肯善罷甘休,便無奈地看著周曉涵。

“親就親。”周曉涵也扭捏了一會兒,見實在躲不過,便大義凜然地說道。

於是,李爾和周曉涵開始在眾人的歡呼聲和鼓掌聲中深情地接吻。

“曉涵?”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喊道,“你怎麼在這裏?”

周曉涵聽見聲音以後,急忙從深情地接吻中抽身出來。她扭頭一看,然後低頭喊了一聲“媽”,便傻傻地站在了那裏。李爾也本能地扭頭望去,定眼一看,被周曉涵稱之為“媽”的不是別人,正式前些日子和他約會的麗薩,頓時也傻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你在這裏幹嘛?”麗薩看了看周曉涵,又看了看李爾說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這是我男朋友,李爾。”周曉涵戰戰兢兢地說。

“我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走,趕快回家。”麗薩見周曉涵站在原地沒動,又厲聲說道,“還不快回家。”

“為什麼呀?”周曉涵委屈地說道,“我怎麼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不行就是不行。”

周曉涵雖覺得委屈,但她還是走了。李爾還傻傻地站在那裏。眾人見此情境,也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不敢說話了。

“從此以後,我不許你再見曉涵。”麗薩對李爾丟下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快步離開了酒吧。

李爾似乎這才回過神來,他先跟大家道了歉,然後也離開了酒吧。我擔心李爾有什麼危險,跟古帥打了招呼之後便跟上了他。

“我沒事,就想一個人走走,你回去吧。”李爾見我跟了過來,便說道。

“我也沒事,酒吧裏太悶了,也想出來走走。”

李爾沒有再說什麼,也不反對我跟著他。他一直沿著南東路往西走,沒出二十分鍾就走到了盡頭。盡頭處雜草叢生,已無行人。剛剛還人潮湧動,此時就杳無人煙了,就如同從城市突然走進了原野。麵前有條鐵路橫過,已無法再繼續前行,也無法往左或往右走。李爾見不遠處有個廢棄的台階,便走過去坐了下來。我也跟著坐在了他旁邊。

“你知道嗎?”李爾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在遇見曉涵之前,我從沒有想過生活的意義,總是過一天算一天。我盡量遠離壓力和困難,一心隻想著和不同的女孩約會,和朋友尋開心。我從未有過什麼遠大的夢想,連個小夢想也沒有。”

李爾自嘲地冷笑一下,繼續說道:“可是遇見曉涵之後就不同了,除了想要和她在一起外,我幾乎對任何事都失去了興趣。我突然覺得自己想要承擔某種責任,這種責任讓我主動去麵對壓力和困難。我知道,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

李爾停頓了一下,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極為平靜地說道:“可是,如今一切都完了。”

“你真的愛她嗎?”我問道。

“當然是真的。”李爾堅決地說道,“我從來沒有如此確信地愛過一個人。”

“那就去把她找回來。”

“可是麗薩不會同意我跟她的女兒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不是愛她嗎,所以不管你能不能,你都必須把她找回來。”

李爾沒有說話,他默默地低下頭,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這時,一輛火車駛過,發出震耳欲聾的鳴笛聲,震得地麵也顫抖起來。剛聽了李爾的話,我也開始思考起生活的意義。我想,生活的意義不僅在於我們聽到的、看到的、失去的或是得到的,更重要的是我們感受到的,也正是這些我們內心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指引著我們去做一切。

三天之後,李爾告訴我說,周曉涵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他說他還打聽到了周曉涵家的住處,但被麗薩拒之門外了,隨後她們便搬離了那裏。我問他周曉涵搬去了哪裏,他說不知道,但他會繼續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