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頂著刺目得近乎夏季陽光的鐳射燈,從停滿各色小轎車的小廣場上穿過,急急匆匆地走進“夜玫瑰”酒吧昏暗的光線裏,耳邊是雷鳴般的搖滾音樂,震得耳膜都是癢的。在一個角落裏,我看到了呆坐著的吳雯菲與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淩曉珂。吳雯菲看見我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救生圈,站起來抓住我的手,說:“你可來了。”
“這才幾點啊,怎麼就喝醉了?”我問。
“她來時候酒氣就可大,估計上午喝酒了。”吳雯菲抓住我的手一直不放,我有些不習慣。之前我們從來沒有過這麼親近的舉動。
我讓吳雯菲坐好,從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看了看淩曉珂,說:“既然分手這麼痛苦,何必分呢。”
“分是肯定的,痛也得分,”吳雯菲一臉的惆悵,“她也是,這是她愛上的第二個有婦之夫。”
“哦,第二次被蛇咬啊。”我有點幸災樂禍,“估計是有戀父情結。”
“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感情的事,誰能說清啊。”吳雯菲不高興地瞪我一眼,“說不定哪一天,你還會愛上有夫之婦呢。”
“打住!吳小姐,不帶這麼惡心人的。”我做了個籃球裁判的暫停的手勢,“是他們的事,不關我好不好?別再扯上我啊。”
“好了,你說咋辦她啊?”吳雯菲把目光投向熟睡的淩曉珂。
“還能咋辦,把她弄到家唄。你知道她家在哪嗎?”
“在孫八砦,可我沒去過,她又叫不醒。”
“那就送你家吧,讓她跟你同床共枕。”
“那不行,把一個醉酒女孩弄回家,再加上你,我媽還不訓死我。”
“總不能把她弄我家,我媽不會訓死我,肯定會審死我,估計你倆一走她得連續審我二十四小時。”說真心話,把她倆帶回家對我來說還真沒問題,我媽是朝思暮想我能領個女孩回家。但接下來我沒法交代,我還沒確定跟吳雯菲談婚論嫁。
“那咋辦,總不能在這一直等她醒來吧?”吳雯菲有些焦慮,“這太吵了,我實在受不了了,明天還上班呢。”
我把右手放在額頭故作思考狀,然後猛地向後一仰頭,恍然大悟道:“去賓館開個房間啊,這麼簡單的辦法,還得我費神想這麼久,真是被你搞傻了。”
“是你自己智商不夠好不好。”吳雯菲讚成我的提議。
“錢可得你掏啊,畢竟你也是有工資的。”
“看你那點出息,一點都不紳士。”吳雯菲做了個鬼臉,“我掏,放心吧,走啊。”
我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淩曉珂折騰到我背上。看起來苗條的淩曉珂,背起來真是死沉,我背著她艱難地走下漫長的樓梯,來到亮如白晝的小廣場,把淩曉珂暫放在一個圓形花池的邊上,吳雯菲扶著她,我去叫的士。
我們像搬動一件貨物一樣把淩曉珂塞進車後邊,並盡量把她靠裏邊放,好讓吳雯菲能坐進去。我關好車後門,坐到副駕駛位,對司機說:“找個最近的快捷酒店,越便宜越好。”
司機問:“對房間都啥要求?一百塊錢的行不?”
吳雯菲說:“空調,衛生間,電視,熱水都得有吧,還得幹淨吧。”
司機說:“好,大學路往北不遠就有個鐵源賓館,包你們滿意。”
到了賓館,我們又像搬貨物一樣把淩曉珂搬下車,再由我背著她上了電梯,再背到房間,放在床上。
我坐在另一張床上喘勻氣息,問吳雯菲:“是你找的她,還是她找的你?”
“廢話,當然是她找的我啊。”吳雯菲拿電熱壺開上水,在我身邊坐下來靠在我身上,“她的故事,你可以寫一個好看的小說。”
“我就奇怪了,你們才剛認識,她怎麼就會給你說那麼多啊。”
“這就是女人,不像你們男人,都互相設防,我們女人都很透明。”
“透明?女人透明,鬼都不信。”
“你聽不聽吧,你不想聽我就不費唾液給你說了。”
“聽聽聽,我真想知道他們的故事。”
吳雯菲是個感性的女孩,喜歡讀郭敬明的作品,經常在QQ空間裏發一些唯美、略帶憂傷的日誌。淩曉珂的故事,經她一講,充滿了詩意與美感。也不排除,她講的時候會有所發揮,甚至是虛構。
淩曉珂認識老英的時候,剛剛經曆了一次人生的重大事故。那年暑假,本來淩曉珂說好與室友嶽月一起去廣州打工的,雖然隻有一個多月的假期,可去廣州打工的收入要比在X市這個中等城市高得多,基本上可以解決下半學期的學費了。暑假前,她就與嶽月興致勃勃地談論暑假打工的事情。馬上大四了,打工不僅可以掙錢,也可以增加社會實踐。嶽月就給在廣州的表哥打了電話,並得到了答複。兩個人就迫不及待地等著放假。就在要出發的頭一天,偏偏淩曉珂生了病,又吐又瀉,沒辦法住進了醫院。嶽月隻好一個人遺憾地走了。
住了三天院,出院後淩曉珂本來想在學校附近找個單位或飯店打工的,可那天她偏偏又碰見了學校廣播站的男主播小黎。小黎是淩曉珂同屆中文係的校友,身材高大魁梧,雖然稍有點胖,但也夠酷夠帥,身後有許多女生追隨。平時,淩曉珂與名聲大振的小黎並不熟悉,隻是給廣播站投過幾次稿,互相認識。再說了,像她這樣沒有什麼特點的女生,要走入小黎的視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那天她從醫院回到學校,在學校的林蔭大道上碰見了小黎。此時,學校已是冷冷清清,少了平日的人氣和喧鬧。遠遠的,小黎穿著一件黑白相間條紋的半截袖體恤衫颯爽地走過來。淩曉珂身上還有些沒勁,一晃一晃走在路上,並沒有心思去注意對麵走來的帥哥。等到走近看清楚是聞名的男主播小黎,她也隻是衝他點點頭笑笑,轉瞬就擦肩而過。?如果擦肩而過,肯定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了。可小黎偏偏就在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又折轉身來問了她一句:“你是淩曉珂吧?你怎麼也沒走呀?”
?淩曉珂就停下來回答他的問題,接著兩個人就聊了起來,小黎就提出來要淩曉珂跟他一起去D市電視台實習。能跟這樣的帥哥在一起,而且還是到電視台實習,淩曉珂當然高興,沒多考慮就答應了。????
淩曉珂正在為自己生病錯過了去廣州打工的機會而沮喪,突然有了這樣的好事,禁不住為自己慶幸,真是老天有眼,為自己製造了這麼好的機會,說不準還會帶來一場五彩斑斕的桃花運呢。????
應該說,如果不是後邊發生的事情,整個暑假都是絢爛多彩的。淩曉珂跟著她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小黎來到D市,在電視台的新聞頻道實習。雖然電視台隻是象征性地給他們一點報酬,但這並沒有影響他們的情緒。最主要的,是他們的關係閃電般地發生了質的變化,他們同居了。大學生同居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對於淩曉珂來說這變化還是太大了。進入大學校園三年了,也許是因為她從小在農村長大不夠開放,一直沒有戀愛,與男生更沒有深層次的接觸。直到與小黎在一起之前,她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純情女生。
很快,淩曉珂墮入了幸福的深淵。可以說,淩曉珂如一片荒蕪的丘陵地,被魁梧高大又帥又酷的學校男主播小黎開墾得有模有樣起來。以前,淩曉珂總是帶著一點拘謹的神情,給人的感覺有點羞羞答答。最突出的是表情很木,沒有色彩,當然也就少了一些女性特有的勾人的神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淩曉珂從上小學、中學,包括上大學的前三年,都是這樣一種狀態,木木的,不張揚,更不引人注目。
小黎家在D市,想著與一個來自農村的女生有過親密關係後不會繼續纏綿,新鮮勁一下去就揮揮手散夥。可他想錯了,很快他就被她迷住了。淩曉珂渾身散發出來的迷人氣息讓他刻骨銘心。他評價,淩曉珂比他以往接觸的任何女孩都讓人迷戀。
一個天氣晴朗的傍晚,淩曉珂洗完衣服往陽台上涼曬的時候,看見了碩大的太陽一閃,就躲在了雲彩後邊,天邊一時燃起了一片紅雲,那紅雲讓熱戀中的淩曉珂感覺美不勝收。她哼著鄧麗君的《我隻在乎你》,把一件件衣服搭到陽台的鐵絲上。
這是他們在都市村莊裏租的一間民房,陽台沒有封,因為是五樓,站在陽台上可以看到整個街道的場景。很多時候,淩曉珂與親愛的小黎吃過晚飯站在陽台上一邊聊天一邊看大街的風景。那天的晚霞燒得時間特別長。淩曉珂穿著一件水紅色的無袖汗衫和一件玉白色的緊身短褲,整個身體凹凸有致,當她往鐵絲上搭衣服的時候,雙臂舉起來,就露出腋下很大一片白白的皮膚來,汗衫往上一提,則露出一截白白的腰肢,看上去特別性感。這時,小黎從屋裏走出來,看著淩曉珂搭衣服,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走過去抱住了她。
淩曉珂有點羞澀,天畢竟還沒有黑下來,就說:“老公,別,讓人看見。”
小黎卻更大膽了,一邊抱緊,一邊說:“我就是要讓人看見,與自己老婆還怕別人看見?”
聽了小黎的話,淩曉珂一時激動起來,不覺雙手環抱著小黎的腰,把頭抬起來,迎著俯下來的嘴。小黎抱著她,把她推到陽台的欄杆上。兩個人一時忘記了一切,直吻得天昏地暗。
?熱吻中,淩曉珂與小黎從五樓吻到了地麵。當涼爽的夏風從耳邊呼呼吹過的時候,淩曉珂記不清自己是否發出了尖叫,也記不清自己在空中的姿勢。當然,她也想不出小黎的情況。
淩曉珂醒來的時候,躺在四處全是白色的房間。在離開學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絢爛多彩的暑假一下子變成了白色,刺眼的白,令人窒息的白。在淩曉珂的意識裏,白色就是她八九歲時候奶奶出殯時的風景,家人都穿著白衣服,頭上勒著白布,手裏拿著用白紙包成白色的高粱稈,在哀怨的嗩呐聲中嚎哭著,浩浩蕩蕩地走向墓地。從小到大,淩曉珂見過無數次送殯的場景,那讓人窒息的白成了她大腦中影響運行的病毒。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白色包圍了她。她感覺頭隱隱地痛,隱隱地脹,白色的窗戶透過來一縷血紅的陽光,仿佛是下午了。冥冥中,她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剛醒來的那一刻,她想轉一下頭,卻沒有成功,眼睛又閉上了。她努力地再次把眼睛睜開,才看清了屋裏還有好幾個人。有人看見她睜開眼,就大聲地問:“姑娘,你醒了?你醒了?”
淩曉珂想動一下身體,有人就把她按住,說:“你別動,你好歹醒了,你都昏迷一夜了。”
這時候進來了兩個警察。在白色的病房裏,警察淺灰色的夏裝顯得格外醒目。淩曉珂對警察的到來有些疑惑。
警察告訴淩曉珂,小黎已經進了太平間。落地的時候,小黎在下,她在上。小黎的頭把水泥地砸了一個大坑。她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接著又昏了過去。
?小黎的父母對兒子這個沒見過麵的同居女同學很不客氣,話說得很難聽,言下之意是淩曉珂害死了他們的兒子。淩曉珂什麼都聽不進去,她發出那聲驚人的尖叫之後,就再也沒有大聲哭過,隻是流淚。她失去的是自己以身相許的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警察簡單詢問了一下也就結案了,可以肯定,這是一場幸福的意外。淩曉珂並沒有受太大的傷,沒有骨折,就是額頭上有點擦傷。她堅持要去太平間看看小黎。當她在陰冷的太平間掀開白布看到小黎那變了樣的臉時,她沒有流淚。她無端地斷定:是小黎用自己寬厚的身體保護了她,她相信小黎會這樣做。
她默默地對他說:“小黎,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老公,為什麼死的不是我而是你?生活怎麼會是這樣?……”
就要開學了,魁梧帥氣的小黎再也不會出現在廣播裏了。淩曉珂曾經想過,等到開學,自己跟著聞名全校的小黎出現在同學的視野中的時候,會有多少姐妹羨慕她。然而,生活卻這樣與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把她從天堂一下子打進了地獄。麵對來自老師、同學的質疑,她將如何去麵對?
就在淩曉珂情緒極端低落的時候,老英闖進了她的生活。老英是X市委宣傳部的副部長,曾經去學校給新聞係講過幾次課,他跟淩曉珂是同鄉,私下接觸過幾次。老英知道了淩曉珂的事,帶著禮品、鮮花去醫院看了她,還親自開車到D市接她出院回學校。從此,淩曉珂跟老英交往多起來,一起吃飯,一起唱歌,最後,心甘情願地上了他的床,成為他的秘密情人。
大學畢業後,老英通過關係,幫淩曉珂進了鄭州一個國有企業的宣傳策劃部,倆人卻成了“兩地分居”。因為老英忙走不開,很多時候都是淩曉珂去X市看他。雖然她隻能偷偷地跟他好,但她很滿足,一個獨自漂泊在省城的單身女孩,生活中時常充滿了孤獨與寂寞。老英,這個大她十幾歲的男人,給了她溫暖,給了她質感。淩曉珂甚至想,即使因為老英,影響到自己的戀愛與婚姻,她也不後悔。
吳雯菲講到這裏,長長地舒了口氣。她似乎為淩曉珂的故事動情了,語氣中充滿了淡淡的傷感。
我驚詫道:“她連細節都給你說得這麼清楚啊。”
吳雯菲得意地說:“真是弱智,我在她空間看的。”
“噢——這麼快你們就加好友了?這麼親密。”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向她伸出大拇指,“有才,真是有才。”
“去死吧,少給我灌迷魂湯。我得洗個澡啊。你在這老實呆著,不許胡思亂想。”吳雯菲說著脫下外罩去衛生間洗澡了。
我從床上轉移到沙發上,打開電視,剛好是江蘇衛視著名的“非誠勿擾”節目。以前隻是聽說過,沒看過。反正閑著無聊,就看吧。看了一會,我明白了“非誠勿擾”的程序:二十四位女嘉賓站在從1到24號的台後,台上有一盞燈,燈亮著表示她對男嘉賓有意,燈滅了表示她不喜歡男嘉賓。一位男嘉賓從一個好似電梯口的地方出來,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台,一邊做簡單的自我介紹,主持人讓男嘉賓在二十四位女嘉賓中挑選一位心動女生,然後在一個儀器上按下女嘉賓的號碼。二十四位女嘉賓虎視眈眈地看著男嘉賓,先憑第一印象決定是否滅燈。接下來是播放男嘉賓的第一段視頻資料,包括姓名、籍貫、工作、職務等情況,播放完視頻資料再讓女嘉賓選擇,還會有女嘉賓提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諸如“你喜歡狗嗎”之類,也會有女嘉賓滅燈後還不忘刻薄地損一下男嘉賓,要麼是“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要麼是“看見你沒感覺”,等等。第二段視頻資料是“朋友采訪”,男嘉賓的各種關係出麵說話,有的褒,有的貶,很是熱鬧。接下來又是提問、辯論,再選擇。這中間插花著台上的主持人與台下坐著的兩位“婚姻谘詢專家”的點評與語出驚人的觀點,使整個相親節目多了一些趣味與文化。
我挨著看了兩個男嘉賓的表演,看上去外表、工作、家庭等情況都不錯,卻都“牽手”失敗,遺憾離開。到第三個男嘉賓出場,我一看相貌平平,家庭一般,工作、薪水也一般,心裏就嘀咕,這人肯定是沒戲了。可到最後他卻出乎意料地帶走一個很不錯的女孩,真把我給搞糊塗了,女孩們究竟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僅憑短暫的見麵,“牽手”成功,兩個人就能走進婚姻嗎?
在我深入思考婚姻問題的時候,吳雯菲洗完澡出來了。她濕漉漉的頭發滴著水珠,滿臉散發著晶瑩的亮光,格外嫵媚。她走近我,緩緩地坐在我腿上,惡狠狠地說:“你居然在專心致誌地看電視,不關注我一點。我就那麼沒魅力?”
“別那麼野蠻好不好?我害怕。”
“去死。”吳雯菲用手撩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做了一個誇張的後仰動作,“吻我,你吻我滿意了我把淩曉珂所有的故事都告訴你,你掙了稿費請我吃哈根達斯。”
“真的假的?”我朝淩曉珂睡的床上看了一眼,“她別醒了啊。”
“她醒了就醒了,我不怕。”吳雯菲猛地吻過來,我被她壓迫得向後仰,上半身懸在沙發之外。
“小姐,你太強悍了吧……”我好不容易才從吳雯菲的強吻中掙脫出來,氣喘籲籲地說。
“你個大壞蛋,我收拾死你……”
接下來,吳雯菲急迫地把剛穿上的衣服又脫下來,在與熟睡著的淩曉珂相距不足兩米的另一張床上,我們第一次擁有了對方的身體。我們的動作盡量輕一些。那一刻,我尤其擔心的,是另一張床上的淩曉珂醒來。
有一兩個月,鍾峰都沒有聯係我。我想他應該不會像年輕人失戀那樣,需要朋友陪著度過情緒最低落的時期。估計他跟我傾訴那次之後,盡管沒有盡興,但很快就適應了沒有淩曉珂的生活,當然也就不會再想起我這個小青年了。
關於淩曉珂的故事,我從吳雯菲那裏得到了一些信息,知道他們是在鄭州至X市的長途汽車上認識的。據吳雯菲說,他們認識的過程浪漫、離奇,大概過程是:有一次,淩曉珂與鍾峰第N次坐同一班長途車去X市,下車的時候,淩曉珂一條腿即將著地,在車上的另一條腿卻踩著自己的長裙,驚慌中撲了個趔趄,正好撲在走在她前邊的鍾峰身上,鍾峰在推力的作用下踉蹌兩步才站穩,順勢扶住了淩曉珂。兩人便有了第一次對話。回鄭州的時候,兩人又碰巧坐同一班車,淩曉珂主動跟鍾峰坐在了一起,一路上兩人交談甚歡,相互留了聯係方式。再後來兩人交往越來越深,就水到渠成了。
吳雯菲給我說的時間,就是在那個與我第一次有肌膚之親的晚上,她大概是還沉浸在與我的激情之中,對淩曉珂與鍾峰相遇、相識的故事講述得極其簡單,我根本沒有感受到她所說的浪漫、離奇,我以為,最恰當的無非就一個詞:巧合。因為我對進一步了解淩曉珂與鍾峰的故事沒有太大的興趣,也便沒有主動去聯係鍾峰。
這天下午,我去郵局投遞班取郵件(我們小區沒有專門的收發室,放在門衛怕弄丟,便給投遞員交代,有了郵件通知我去取)。郵件是發表我小說的樣刊,盡管早知道了,拿到樣刊還是有點興奮,從投遞班一出來我就撕開信封,一邊走一邊打開雜誌翻看。就在這時候,鍾峰打來了電話。
“小老弟,你在哪啊,出來打球吧?”
“好啊,你說去哪裏,我馬上趕過去。”我把雜誌裝進信封放到電動車前邊的車籃裏,把手機插上耳機。
“還老地方吧,你還習慣那吧?”
“習慣習慣。我估計十幾分鍾就到。一會見啊。”
父親出差了,他的電動車賦閑在家,便成了我的坐騎。冬天騎電動車是真冷,寒風嗖嗖,從袖口、褲口灌進身體,幾乎可以吹遍每一寸肌膚,身體刹那便涼透了。但再冷我還是願意騎電動車。電動車應該是這個城市最快捷的交通工具。公交車要等,要擠,還有很多地方到不了;出租車也好不到哪裏,花錢多不說,還不好打,遇上堵車能急死人。
我騎著電動車順著農業路向西行駛的時候,看到了一輪很大的太陽。我突然覺得它是那麼的陌生,懸浮在鄭州西方的那個晶瑩剔透、似一個龐大的鹹鴨蛋黃的球體,在寒風中給人一種暖意,視野內的天空、建築物、樹木、道路、交通工具和人,似乎都籠罩在莊嚴肅穆的洗禮場景之中,陌生而神秘。一時,我心頭無端地襲上來一股莫名的情緒,我說不清是惆悵,抑或是傷感,滿心的迷茫……
刺耳的喇叭聲讓我吃了一驚,我緊急刹車,才沒有撞上緩慢駛過的一輛紅色“寶馬”跑車。司機是一位豔麗的少婦,她鄙夷地斜了我一眼,怒喝道:“有點素質好不好,紅燈!”
我臉上一陣熱。發現自己被太陽引誘著一直朝前走,卻忘了目的地,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到了台球廳門前的停車場,我把電動車靠著一個路燈杆放下,用鏈鎖把前輪鎖到路燈杆上,順便把雜誌夾在腋下進了球廳。
鍾峰正跟一個女孩打花式,看見我,向我招招手,露出一個儒雅的微笑。看起來他狀態很好,前些天臉上那種心事重重的凝重與遭受挫敗後的憂傷,已經煙消雲散了。
他看我夾著一個大信封,問我拿的啥,我說是雜誌。他伸手從我腋下抽出雜誌,翻看了一會,指著目錄上我的名字問:“這個是你吧?”
我並不是個低調的人,便答道:“是啊。”
“不錯,能發表小說,不簡單。”
我故作謙虛地說:“喜歡,純粹是喜歡。”
陪打的女孩看我們說個不停,知趣地說:“你朋友來了,你們打吧。”
我馬上說:“別別,打完這一局啊。”
他們便繼續打,我在一邊觀戰。女孩是台球廳的陪練,人長得很標致,姿勢也很標準,一招一式看上去都很專業,水平卻一般。等他們打完一局,鍾峰掏出錢包取出一百塊錢塞給女孩。女孩說:“我沒零錢找你。”
“不用找了,下次還找你。”鍾峰把球杆放在球台上,點燃一支煙,對我說:“小攀,咱打啥,花式還是斯諾克?”
“你說,要不斯諾克?”
“OK。”鍾峰把煙叼在嘴上,“今天打五局定輸贏,誰輸了連喝三桶啤酒。”
“大哥,太殘酷了吧?”我有些發怯。台球廳雖然暖意融融,三桶啤酒下肚,估計馬上就得透心涼。
“這不算啥吧,再說又不確定是你輸。”
“那好吧,我爭取不輸,這啤酒都讓給大哥喝。”
於是,我們開打。女孩便給我們碼球。不知道什麼時候,女孩也點燃了一支煙,很享受地抽著,抽煙的做派,尤其雅致。女孩看我看她,便問:“你抽嗎,給你點一支?”
我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不抽不抽。抽也不敢讓你點啊。”
打到二比二平,已經接近七點。鍾峰說:“攀,咱別打了,一人喝一桶吧,我有點餓了。”
我故作認真地說:“不打了?那我就發揚風格,糊裏糊塗喝一桶吧。”
“嗨,你不餓咱就打完最後一局。”
“算了算了,我真餓了。”我雙手抱拳,“今天我請大哥吃燴麵,不能老讓你破費啊。”
“這你就別客氣了,走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鍾峰又對女孩說:“今天我們去的地方不適合女孩,回頭請你吃飯啊。”
“謝謝。歡迎下次光臨。”女孩說著遞給鍾峰一張名片。我注意了一下,名片上打著三行紅字,我隻看清了以下內容:桂娉婷·台球教練/ 手機13********* QQ *********。
買完單,出了台球廳,鍾峰帶我去了“精致生活會所”,就是那種所謂的“吃喝玩樂一條龍”的高檔消費場所,集住宿、洗浴、餐飲、棋牌、按摩等多種功能為一體。整個會所可謂金碧輝煌,最突出的色彩是黃色與金紅,很有點皇宮的氣派與奢華。對我來說,這無疑是陌生的,到了房間,我有點不安,說:“大哥,太浪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