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十八羅漢的嘴裏,還在噴著油,不依不饒地對準他 身上噴。
終於,他的頭上、身上都燒著了,他整個兒變成了一個火 人,掙紮著,倒了下來,很快就與那滿屋子的火焰化在一起 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屋子裏的火早已熄滅了,早已冷卻 了,一切都歸之於平靜,牆上的羅漢們(衣然張著嘴,像要說什 麼,可沒說出來。
“吱呀”,正中的那尊羅漢突然往後退去,牆上便亮出一 道門來。
從那門裏走出兩個人來,走進這屋裏,此時,在屋子中 央,除了一攤灰黑色的灰燼外,還有一隻帶長鋼鏈的鋼爪、一
隻銅球燈,依然完好,它們是燒不掉的。
兩人來到這一攤灰燼前,仔細察看著。
“是他嗎? ”那個年紀稍大,留著山羊胡子,穿著華麗講 究的錦袍、神態^艮是威嚴的人問道。
“我想,是他。”另一個瘦高個兒,手指上戴著老大的鐵 指環,眉毛濃黑,額頭有一條疤痕的人回答,“能使這金爪 的,江湖上除了他金爪神鷹王,還有誰? ”
說著這話時,突然,他發現了什麼,蹲下身子,用手指到 那灰燼中一撥拉,便撥出一塊豆腐千那麼大的牌子來,用衣 袖--擦拭,竟然金黃鋥亮,原來是一塊虎頭金牌呢。
在那虎頭雕紋的下麵,有凸出的幾個字:“江南巡撫衙 門總捕頭”。
“你看這。”症痕臉將這金牌給那山羊胡子看。
“哈哈,果真是他,江南第一名捕金爪神鷹王! ”
山羊胡子得意地捋著胡子,笑著說道:“他終究還是中 了我的圈套,自己找上門來了。讓我毫不費力,就拔除了這麼 一個心腹大患!真是天助我也! ”
“是呀,是呀,論武功,論智謀,論經驗,當今是再也找不 到比他更厲害的好手了,他況且闖不過這道道險關,還有誰 能闖得進來呢? ”
山羊胡子忽然又換上一副悲憫之態:“唉,念他也是—
代名捕,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就將他的骨灰弄出去好好埋 葬了吧! ”
“是,遵命! ”幾個月之後,正值江寧城外的龍光寺廟會,寺門前那條 長街上人流如潮,有來進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有來遊山逛廟 的閑人墨客,更有趕到廟會上來湊個熱鬧、做些生意、賺上一 把的各色商販,其中,最吸弓丨人的是那些平日裏難以看到,說 不清是從何處而來,能亮出幾手絕活的江湖藝人。
這圍著一堆人、一紮人的,就是這痤江湖客在大顯身手,
有耍猴的,耍蛇的,耍狗熊的;有吞劍的,吐火的,舞鋼叉的;
有捏麵人的,吹糖人的,玩木偶人的;有卜卦的,拆字的,看手
相亂
其中有文的,有武的,有真的,也有假的,真可謂是千奇 百怪,應有盡有。一路看去,足以讓人目不暇接。
就在一座蒼黑斑駁的鬥拱雕花木牌坊旁邊,圍著一群 人,他們一個個伸長著脖瞪大了眼,又是在看什麼呢?
隻見人群中央是一位四十來歲的瘦漢子,身穿一襲髒兮 兮的灰布長衫,眉毛稀稀,鼻子老大,臉盤扁平,兩隻眼睛濕 漉漉的,好像有眼病,一說話,就眨巴得厲害。伸出來的手指,
猶如竹節,白皙而細長,顯然不是幹粗活的料,倒像是一個落 魄的秀才。
他將一幅畫掛在木牌坊的大柱子上,那畫上畫的是一個
仙女,婀娜輕盈.衣裙飄飛,背後是一輪皎潔的明月。這是一
幅月裏媒娥圖,要論畫的水平,雖算不上極品之作,倒也筆墨 精細,栩栩如生,靈氣十足,但彩墨新鮮,顯然是一幅新畫。
有人問:“先生,你這幅畫要賣多少錢? ”
“五十兩銀子。”那人舉起了指頭,用沙啞的嗓子明明白 白地說。
眾人嚇了一勘匕不禁笑道:“你這畫既不是前朝的古董, 又不是今朝名家畫的,為何要賣這麼多錢? ”
“當然有道理,”那人搖頭晃腦地說道,“我這幅畫雖非 名家手筆,但其神妙之處,就是最有名的畫家也是畫不出來 的! ”
“別吹牛,有何神妙之處,說來聽聽!”看稀奇的人不禁 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這畫上的嫦娥,乃是有靈性的,她隻要一聞到酒的 香味,臉就會變紅,就會變得分夕卜嬌媚。”那人比劃著說道。
“真有此事? ”
“不信,你們可以斟些酒來試試。不過,得用上好的佳 釀,別用那些下三濫的劣酒來糊弄仙女! ”
果然,有好奇而又好事的人到臨街的酒店弄來了一盅 酒,送給那人,那人啞了小口,品味片刻,哩咽嘴說:“唔, 是好酒,十年以上的女兒紅。”
接著,他將那盅酒湊到畫上的媒娥臉前,說來也奇,眨眼 功夫,便看到媒娥原本嫩白的臉頰就漸漸現出一層紅暈,並 且越來越紅,仿佛是羞不自勝,嬌不可當,如春天的桃花一樣 不勝嫵媚。
“好! ”眾人看得不禁傻了眼,齊聲叫了起來。
“怎麼樣?不騙你們吧?”那人得意之餘,便順手“吱溜” —聲,將那盅酒吸人自己肚裏,然後意猶未盡地添添嘴,“誰 還想試試,去弄好酒來! ”
那酒盅一拿開去,畫上的嫦娥的臉頰便又轉回原來的嫩 白色了。
於是接連有人興致勃勃地取了酒來,那畫倒也真的妙不 可言,隻要將酒盅湊近嫦娥,那嫦娥就像真的是不勝酒力,美 麗的臉蛋馬上變紅,如果是上好的醇酒,還會變得赤紅,仿佛 真的是醺醺大醉的樣子。
而那賣畫人則趁機喝了一盅又一盅,喝得個痛快淋漓, 喝得原先蒼白的臉也有些發紅了,不由得讓人懷疑,他賣此 畫是個幌子,真正的巨的是誑得這許多人心甘情願送上好酒 來給他解酒癮。
就在他喝得興起,大夥也看得興起的時候,卻聽得有一 個尖細而脆亮的嗓門叫了一聲:“騙人! ”
這聲音他顯然聽見了,便不服氣地說:“誰說我騙人?不 信,你可拿酒來試看! ”
“司馬洞庭,你騙人! ”又是一聲。這一下,他不由得一 怔,趕緊尋找這聲音的來頭,原來是來自一隻比麻雀稍大些 的翠綠色的紅嘴鶴鴉,它棲在木牌坊的一個簷角上,正在眨 巴著圓溜溜的眼睛。眾人不由得轟然大笑。
被喚作司馬洞庭的賣畫人呢,一看到這隻鸚鵡,像是見 了來討閻王債的債主一樣,臉色頓時大變,三下兩下便將掛 著的那幅畫收了起來,咕濃道:“不賣了,不賣了! ”說著將畫 往腦下一夾,背起地上一隻長方藤箱,就恃悻地擠出人群,逃 跑似的走了。
跑出去好遠,拐過幾條街巷了,他還有些不放心地不住 扭轉頭來瞅瞅,這一瞅就覺察到了,有一個人從木牌坊那兒 開始就一直跟著他。於是,他將身子一閃,掩在一座祠堂門口 的大石獅子後麵,待到跟著他的人走近來,東張西望地尋找 已經消失了的他時,他卻從石獅子後一下子冒了出來,一拍 那人的肩背:“喂,你想幹什麼? ”
因為,他看清楚了,這跟蹤者不過是一個半大孩子,有一 對很精神的如劍一般的眉毛,臉頰上還有兩個時隱時現的小 酒窩,白白淨淨的,頂多不過十五六歲,身子瘦骨伶伶的,估
量著自己還完全能對付。
這少年被他冷不防一拍,似乎嚇了一跳,一回頭,便笑 了: “司馬先生,是你,我以為你上天入地了呢! ”
“你以為我不會上天入地? ”司馬洞庭沉著臉問,“你是 誰?幹嗎要跟著我? ”
“你真的是司鳥先生,大名鼎鼎的巧手秀才司馬洞庭先 生? ”少年一臉敬仰地問。
“這還有什麼假的,有假包換!我問你,你到底是誰?為 何要跟著我? ”
“我叫季暢,從小就喜歡做各種小玩意,聽說當今天下 有個巧手秀才司馬洞庭,比神仙還有本事,做出來的東西,那 個靈巧奇妙,是一般人想都想不到的,於是,我就出來找,一 心就想找到你。這不,大概是老天爺可憐我,也許是我們生來 有緣,今天總算找到你了! ”
“嗬,你這孩子嘴倒還挺會說的嘛,說得我心裏好舒壩, 你找到我,想要幹什麼? ”
“我想拜你為師呀! ”
不料,司馬洞庭一聽這話,手一搖,扭身就走:“沒門,沒 門,我可不收你這個徒弟! ”
“為什麼? ”季暢慌了,跟上去問道。
“不為什麼,就因為我不收徒弟,從來也不收。”
“那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收徒弟,從我幵始嘛! ”司馬洞庭 走得快,季暢也不依不饒地跟著不放。
“你,不行不行,你又不姓司馬,你知道嗎?我這一門功 夫,是從不外傳的,你就別纏著我了! ”說著這話時,他的眼 睛依然沒忘不時地朝剛才過來的方向張望,突然,他一把拉 著季暢,疾快地躲在石獅後麵,告誡道,“別做聲! ”
季暢從石獅後麵的縫中悄悄朝外察看,好一會,也沒見 什麼人,“嗖”的一聲,原來是那隻綠鵬鴉飛過去了。
片刻之後,估計綠鸚鵡飛遠了,司馬洞庭方站起身來,舒 了一口氣。
“你幹嗎這麼怕它? ”季暢好奇地問。
“你不知道,它是一個諭兒! ”司馬洞庭心有餘悸地說。 “它是一個偷兒? ”季暢不相信地搖搖頭,“它這麼小小 的鳥兒,就是偷,又能偷什麼呢? ”
“不騙你的,它真是一個偷兒,而且是一個很厲害的偷 兒,每一回,它隻要一出現,我就會有一件好東西不見了,那 不是它偷的,又會是誰偷的?我已經被它偷過好幾回了! ”說 到這裏,司馬洞庭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好,我得趕緊查看一 下我的箱子! ”
說著,他慌忙打開了那隻用藤條編就的長方形背箱,果 然便叫了起來:“啊呀,我的木水獺不見了,準又是被它偷去 了! ”
“木水獺? ”季暢不禁問,“是什麼東西? ”
“那是我新近才做出來的,木頭做成,狀如水獺,放到水 裏,它就會鑽到水裏去捉魚,捉到魚後,它就會自己浮上
市 ”
^1X0
“真有這樣靈巧的東西?我不信。”
“你不信,唉,可借被愉了,要不然,我可以當場試給你 看! ”司馬洞庭見季暢不相信,有些發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