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而這伸出去抓的並不是季暢的手,而是從季暢衣袖中飛 出去的一隻鋼製鷹爪,用一根細細的鋼鏈拴著,鷹爪上共有 五個鉤爪,每個鉤爪有三個關節,爪尖上有刀刃,能像人的手

一樣可伸直,可握成拳,也可抓住東西緊緊不放,再一抖,那

鋼爪便又倏地收了回去,依然藏在衣袖裏,繞在他的小臂上, 外麵則一點也看不出,而剛才那一伸一抓一收,是在瞬息間 完成的,也許你眼睛還沒來得及眨巴一下呢。

但那條掉在地上、斷了腦袋的蛇是千真萬確的,難怪那 小鶴鶴要“嘰”的一聲驚叫著飛了起來。

“嘯”,似乎是風拂樹梢的輕輕一聲,但季暢聽出來,那 是有人吹的口哨,便見剛飛起的鸚鵡陡然一轉方向,就往那 口哨聲處飛去了。

季暢當然緊追不舍,繞過幾棵大樹,有一人站在那兒,小 鸚鵡毫不猶豫,“嗖”地一下就鑽進那人胸前的衣襟裏去了, 很顯然,這人就是小鸚鵡的主人了。

可季暢舉目一看,不由得驚呆了,因為這不是別人,稀稀 的眉毛,老大的鼻子,喜歡眨巴的眼睛,穿一件髒兮兮的長 衫,正是司馬洞庭呀!

“司馬先生,你怎麼? ”季暢驚愕地臘大了眼,他是想說, 你怎麼也來了。

“嘿嘿,你到底是什麼人? ”司馬洞庭卻冷笑著,用一種 很古怪的腔調問道。

“我,我是來跟你學本事的呀,學做那些古怪精巧的玩 意兒……”

“不對,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不是一個 普通的毛頭夥子,你身上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你為什麼要隱瞞你的真實身份,你跟著我到底有什麼圖 謀? ”好家夥,這一連串嚴厲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向季暢逼 來。這麼說,他剛才已經看到自己用的金爪了,季暢暗暗吃 驚,因為自己一點也沒有覺察到他的到來。

季暢不得不定了一下神,他著實有點弄懵了,這位司馬 洞庭先生的態度怎麼會一下子就變成這樣?難道他先前的那 種迂憨、懦弱、仁厚、還有寬容,都是裝出來的?

“好了,我告訴你,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想幹什麼, 反正不許你再跟著我,要不然,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 ”說完 這話,他移步就走,眨眼就不見了他的人影,腳下是那麼輕 快,沒有一點聲音,連林子裏滿地皆是的枯黃落葉一片也沒 有動,這簡直讓季暢看得睦目結舌,因為他知道,這絕對得有 上乘的輕功才能如此,就憑季暢眼下的功夫,恐怕還不一定就肯卽匕得上呢。

但季暢證怔地想了一會之後,便感到疑點越來越多了。

首先,司馬洞庭的眼睛似乎與先前大不一樣,怎麼可能 一下子變得如此明亮,澄澈,而且眼神中充滿了機警。如果說 先前司馬洞庭的種種表現都是假裝出來的,那實在是難以想 象,一個人可以偽裝出種種神態來,可是眼睛卻難以偽裝。

其次,那隻鸚鵡也令人感到費解,先前小鶴釀看到司馬 洞庭,隻是離得遠遠地百般嘲罵3辦,飛上飛下怎麼也不讓 司馬洞庭捉住它,連碰也別想碰到,而此刻,它卻毫無懼怕毫 不猶豫,一下子鑽到司馬洞庭的懷裏去了。一般來說,人會作 假,但鳥兒是不大會作假的。

這裏麵莫非有詐?

細想起來,林子裏突然出現的司馬洞庭的那種眼神,季 暢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記憶中快速捜索一番之後, 便恍然記起了,對了,剛才在逍遙居瞟見的那位眨眼間就消 失了的女孩,就是這樣的眼神。

難道是她裝扮成司馬洞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 神秘女孩,不僅有非凡的輕功,而且還有一手上乘的易容術 和口技功,季暢曾聽父親說過,易容術和口技功乃是武林中 的秘功,自有一套工具和功法,練就這功夫的人,可以隨時隨 地以假亂真地扮成另外一個人,隻要曾經見過這個人,聽到 過這個人說話就夠了。

看來,這個神秘女孩就是小鸚鵡的主人,她一直隱而不 現,指揮著那隻小鸚鵡去捉弄司馬洞庭。

可是,她為什麼要一直盯著司馬洞庭不放,而且不時地 偷走他做的東西?莫非她與司馬洞庭有仇?有怨?有恨?

不對,如果她真的與司馬洞庭有很深的仇恨,那麼憑她 的功夫,要置司馬洞庭於死地,也是易如反掌的事,而她裝扮 成司馬洞庭出現在林子裏時,就不應該是那種口吻了。她裝 扮為司馬洞庭說的那些話,分明是因為覺察到季暢的來曆不 明而又身手不凡,而又摸不透季暢到底懷有什麼目的,生怕 季暢對司馬洞庭會有什麼不利,因而故意要將季暢從司馬洞 庭身邊驅走。

盡管季暢絕頂聰明,但思忖了半天,也實在沒找到更好 的答案。

沒辦法,還是先回到逍遙居酒店去再說吧,且去聽聽真 正的司馬洞庭對這事有何見解。

當季暢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逍遙居酒店時,一進店堂,就一 怔,本該坐在窗下津津有味地喝著酒的司馬洞庭已經不見了 ’丨 桌子上酒杯傾倒在那兒,杯裏的酒淌得滿桌子都是,一 雙筷子被扔在地上。看得出,司馬洞庭走得十分匆忙,十分突 然,而且似乎很不情願。

季暢問堂倌:“請問大哥,與我同來的那位先生到哪去 了? ”

堂倌一臉驚恐地說:“剛才來了兩個很奇怪的人,走到 那位正在吃酒的先生身邊,個,挾起他來就走了。”

不好,季暢心中大驚,司馬洞庭被人劫走了 !

“那兩個人怎麼個奇怪法? ”

“都是瘦瘦的,長得一模一樣,臉上灰的灰,白的白,像 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一樣,走起路來輕飄飄的,自始至終都沒 說一句話,那樣子好可怕啊! ”堂倌心有佘悸地說道。

這到底是什麼人,他們與那神秘女孩是不是一夥的?現 在季暢感覺到了,他麵對的這些,越來越複雜了。

他想到自己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這位司馬洞庭先生,

兩人的交往剛剛開始,正當這一切順利進行時,卻不料發生 了這些變故。

“對了,那位先生臨走時,說了 一句話。”堂倌突然記起。

什麼話? ”季暢趕緊問

“他說:你們把我帶走,我徒弟到哪兒去找我呢? ” 季暢先是一愣,隨後心裏一動,不用說,這徒弟就是指的 自己,這司馬洞庭已經把自己當作他的徒弟了,而且這句話 也是在暗示,希望季暢能去救他。

“那麼,我師傅的那隻藤箱呢? ”既然如此,季暢也就當 仁不讓地承認自己是他的徒弟了。

“那兩個人把那隻藤箱也帶走了。”

“請問,你看見他們往哪個方向走的? ”

堂倌搖搖頭說:“你恐怕追不上了。”

“為什麼? ”

“我看到他們帶著你師傅,上了一輛停在門口的牛皮篷 子馬車往東馳去,一溜煙就不見了。”

“謝謝。”

此刻,季暢再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真實功夫了,腳一蹬, ―眨眼就不見了人影,看得那堂倌目瞪口呆。

季暢施展起他的神鷹追風功,看上去,隻見他身子下半 截有一團風在翻滾,根本就看不清兩腿是如何邁動的,其速 度可一點也不比那駿馬慢,半個時辰不到,就已經追出去二 三十裏了。這裏巳經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馬車是朝哪個方向去的 呢?偏偏這裏除了山石、灌木叢,就是沒有一點人煙,想要打 聽也找不著人。

季暢停下腳步來,打量四周,突然,看到左邊一蓬開著星 星點點野花的草叢裏,有什麼在動,趕緊過去撥開草叢仔細 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不是別的,是那隻木雀兒,正不知疲倦 地啄食著草叢下的沙地。

季暢明白了,這很可能是司馬洞庭為了指示他的去向,

而故意扔出來的。於是他檢起小雀兒,便向左邊這條路追去。路伸人了一片密密的翠竹林,季暢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因為這竹林裏有些暗,也太靜了,靜得有些蹊蹺。

忽然,腦後一股冷風襲來,季暢急縮身,旋足,後躍,恰好 避過這股冷風,同時也看清了,是一個瘦長個的家夥,鐵青著臉,那股冷風便是他對準季暢的後腦,以偷襲之法一掌擊來 的,用心何其歹毒!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劫走我師傅?”季暢挺直身子理 直氣壯地問。

“你當真是他徒弟? ”這聲音聽上去也是陰陰的,令人不 寒而栗,“可你的身手分明是有來頭的,其中肯定有詐,不管

你是真是假,先受我一掌再說! ”瘦長個一蹲身,雙掌一亮,

―前一後,挾著股寒氣,相繼擊來。這時,季暢看清楚了,這家 夥的兩隻手掌與他身上的膚色完全不同,竟然黝黑如漆!

“黑砂掌! ”季暢心中暗暗吃驚。

聽父親講過,這黑砂掌是一種邪門毒功,練這掌的人先 將鐵砂粒炒燙,滴上蛇蠍之類的毒液,然後趁毒氣升騰之際, 將雙掌猛插入滾燙的鐵砂粒之中,如此反複,讓那毒氣滲透 人掌上的肌膚筋骨,與人交手時,誰要是挨了他一掌,那毒氣 也就隨之侵入對手的髒腑,必死無疑。

季暢不敢馬虎,右手一抖,“錚”一聲響,從衣袖下飛出 了那隻鋼製鷹爪,直往瘦長個的胸前抓去,瘦長個一驚,急收 拿想去抓那鋼鏈子,可鋼爪已經倏地往上一躥,十分可怕地 往他臉麵上抓去,他趕緊退一步用雙掌一抬,想來擋住,但鋼 爪未及碰到他的雙掌,便一個拐彎繞過他兩掌朝他的後腦勺 抓去,他頓時有些手忙腳亂了,一扭腰,就地一滾,方躲過這 —抓。正當他一個鯉魚打挺騰身起來時,“滋啦”一聲,他的 肚子上被抓了一下,幸好他瘦,瘦得皮包骨頭,肚子很癟很 癟,隻是抓去了一大塊衣服,肚子上被抓出了痤血痕,可也嚇 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金爪功! ”瘦長個此刻已經認出來了,驚惶地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 ”

“是你們的克星! ”季暢說著,勇氣大增,攻勢更加淩厲, 將那鋼爪施得呼呼生風,千變萬化,一時間,仿佛已經不是一 隻鋼爪,而是有七八隻鋼爪同時從上下左右撲來,將那瘦長 個緊緊圍住,瘦長個也用盡渾身解數,拚命抵擋,將雙掌發瘋 樣地揮舞著,舞得冷風陣陣,但背上、肩上,甚至屁股上仍被 鋼爪紮了、抓了、刮了,雖不致命,卻已是皮幵肉綻,狼狽不堪 了。

就在此時,季暢似乎感覺到背後有些異樣,便將鋼爪 “刷”地一收,同時側身施一金剛腿朝後掃去,“啪”的一聲 響,果然掃開了從背後擊來的一掌,但對方用的是連環掌,這 第--掌是虛招,第二掌才是實掌,趁季暢胸前出現一個空門 的刹那,一掌閃電般插入,“啦”,五個指頭點中了季暢的心 窩,季暢渾身頓時一麻。

這倒不是因為這一掌上有多猛的力,讓季暢傷了筋骨, 而是因為季暢感覺到有一股徹骨的冰冷。一下子直逼心脈。

抬眼一看,隻見這位從背後襲來的正是另一個瘦長個, 其模樣與前一位不相上下,臉色更為陰沉,而他亮出的手掌 不是黑色的,而是一種令人心驚的碧綠,綠得如同翡翠一般。

“碧砂掌! ”季暢還沒來得及吐出這三個字,一口氣上不 來,人已“撲通”一聲倒下了。

看到季暢倒地,那兩個瘦長個兒陰陰地相視一笑,不由 得籲了一 口氣,先前那個使鐵砂掌的說:“老二,這小子不知 是什麼來頭,金爪功如此厲害! ”

“我說老大,”那個被稱作老二的嘲笑道,“要不是我出 手,你今天可能就會被他的鋼爪一塊一塊地剮了呢!那可就 倒了咱奪命雙絕掌的招牌了! ”

“屁話,你剛才若不是用背後偷襲的辦法,恐怕也不見 得就這麼容易得手。”那位老大反唇相譏。

“得了,反正他中了我的碧砂掌,肯定是活不了了,咱們 還是枉緊回雲,要是讓司馬洞庭跑了,可就交不了差了! ”

“且慢! ”老大黑砂掌說,“我總有些懷疑,司馬洞庭怎 麼會有這麼厲害的徒弟,小小年紀,腿上功夫如此強,這麼快 就追了上來,金爪功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那就讓我來捜一捜他的身,看能否找出甦名堂來!順 便再補上一掌,讓彳也死個踏實! ”老二碧砂掌說著,俯身要去 撕開倒在地上的季暢的衣襟。

就在這時刻,卻聽得後麵林子裏一聲笑:“哈哈,我走 了,我走了! ”

“誰? ”老二碧砂掌觸電般地一下子跑胞身來。

老大黑砂掌則十分警覺地側著耳朵在聆聽:“糟糕,好

像是司馬洞庭! ”

“這,不可能吧,他被綁得那麼結實,而且還有馬夫阿六 看守著,他能跑得了嗎? ”

“哈哈,我走了,我走了! ”竹林裏又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