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彥清當然不知道其中的內因,附和道:“是啊,真精彩。”
齊夢涵聽此話隻恨沒有地洞鑽了。古彥清仔細地解釋了一番,齊夢涵才明白不是說自己。為了避免尷尬,她端起一盆月季仔細欣賞了一番。
她潔白的胳膊正好被古彥清看到,古彥清好奇地問:“你的手腕為什麼發紅了,是不是被蚊子叮了?”
紮依搖搖頭歎了口氣說:“當然了,被抓了一夜,怎麼能不發紅呢?”
古彥清聽了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齊夢涵默不作聲,季奶奶也帶著微笑看著自己。古彥清看情況不對,猜測可能和自己有關,他怕齊夢涵難堪,所以知趣地不再追問下去。
經過一早晨的忙碌,季奶奶家的月季基本上都搬到了紮依哥哥家。古彥清和齊夢涵同紮依來到紮依哥哥家。紮依哥哥結婚後,將分居出去住,所謂分居也僅僅是形式上而已,在老屋的旁邊蓋了間新房。
古彥清和齊夢涵這一路走來,發現路兩旁都擺滿了月季,但新房子的前麵並不是月季,而是幾棵桂花。古彥清明白這其中的原因,根據《花鎮印記》記載,每家人都要學一門花卉種植技術,並一直傳承下去,小茶家所種植的正是桂花。
小茶正忙碌著,看到古彥清來到,高興地說:“還好有你們幫忙,不然今天紮依忙不過來了。”
古彥清忙說舉手之勞,小茶看古彥清通情達理,愉快地問道:“彥清兄,看你和夢涵妹妹都閑著無聊,是否和我到村裏走走,我正要給村裏的鄉親發喜帖。”
紮依把齊夢涵拉到一邊說:“齊夢涵姐姐,讓古哥隨他去,你和我去。”齊夢涵愉快地答應下來,紮依拉著齊夢涵很快離開了家,隻留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古彥清和小茶。
小茶笑道:“你看我這個妹妹,人都這麼大了,還是這樣的孩子氣,別見怪,我們也走吧。”
在路上,古彥清看小茶手中提著一個大籃子,籃子裏放著火紅的請帖,每張請帖上別著一朵桂花,古彥清好奇地問:“為什麼要在每張請帖上別著一朵桂花呢?”
“每家都有一種花作為飾物,而桂花就是我家的飾物,這樣做,鄉親們一看便知道是哪家的人結婚。”
“新娘呢?怎麼不見新娘呢?”
小茶笑而不答,《花鎮印記》上記載,為了避免近親通婚,花鎮裏所有的新娘都是外麵娶來的;為了避免種花技術的丟失,村裏懂得種花技藝的女人是招女婿而不外嫁,隻有沒掌握種花的技術的女人才可以外嫁,所以說花鎮和外麵完全隔絕並不妥當。古彥清猜測小茶和他未婚妻並不是很熟悉,甚至根本就沒有見過麵。
正是中午時分,每趕到一家,碰上的鄉親正吃飯,對方總是要小茶喝一杯,小茶再回敬一杯。小茶從小習慣了喝酒,可是對古彥清而言,實在不勝酒力。古彥清細想,花鎮人不分男女都喝酒,體現好客是一方麵,另一個實用的原因是可以抗寒壯膽的效用,要不是酒,當年花族靠什麼同惡劣的自然搏鬥,遙想一群花匠靠著這些酒,支持著他們的勇氣,在森林的深處開辟了一片避難的地方,不是酒又何以麻痹王朝滅亡、四處漂泊、躲避追殺的痛苦,所以在悲慘的年代,酒讓人充滿勇氣,也是酒麻痹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酒使一個失落的種族延續下來,今天沒有理由不延續這種傳統。
喜帖還沒有發完一半,古彥清已半醉,小茶看古彥清不勝酒力,想避開中午大家吃飯的時間,他們朝一處古老的廟宇走去。廟宇外麵種滿了花朵,小茶帶著古彥清朝裏麵走,古彥清麵前出現了一個神像,神像神態和南城雲靈寺裏的花魂非常相似,左手提著花籃,右手拿著一朵蓮花,神態逼真,慈悲的眼神注視著下麵,似乎在俯瞰苦難的眾生。小茶篤誠地在神像麵前跪倒,對著神像便拜,似乎祈求什麼,古彥清站在一旁,考慮是否也拜一拜。
小茶拜畢,對古彥清說:“這是我們族花魂的神像,每個將結婚的男子都會來這裏拜一拜,祈求幸福。”
古彥清一聽,雖然自己不信仰任何神,但是也拜一拜,體現尊重對方的信仰。古彥清也跪倒在花魂神像下學著小茶拜了三拜。
看到這個神殿古彥清更加深信,南城的最初創造者就來自花鎮,西街古巷的某些建築和花鎮的建築有很多驚人的相似。古彥清問小茶:“聽說,這個神廟裏曾經有一顆花魂的種子,是這樣的嗎?”
“傳說是那樣的,就在花魂左手的瓶子裏,後來大概被人偷走了,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回來。”
“你相信花魂的種子嗎?”古彥清試探著問。
“你和所有來花鎮的人一樣,都愛問這個問題,有沒有花魂種子我覺得並不重要,其實花魂的種子是幸福的種子,幸福的種子在於心,心中有自然就有了。”
古彥清聽後,大有感觸,有感這種文化來自佛教,古彥清接著問:“現在常有人來這裏嗎?”
“以前這裏交通不方便,再加上我們不歡迎外麵的人,所以沒有人來這裏,也沒有人出山。現在交通稍微方便些,國家改革開放,這裏人觀念發生很大改變,我們的人時常出去外麵做生意,也有好奇的人來這裏。”
古彥清點點頭,花鎮脫去神秘的麵紗,它更像一個美麗而寧靜的古鎮。時代的氣息感染著它,或許已經沒有人記得古老的家譜,也沒有人再記得那群尋找種子流亡的家族,古老的風俗一下子削弱了很多。眼前是同一個花魂、同一個喝酒的民族,可眼前的花鎮是一個全新的、接受外界,也被外界接受的花鎮。而那群尋找花魂種子的“流亡者”正如《花鎮印記》作者夜語老人所說的那樣,不必為自己流浪的身份耿耿於懷,他們才是真正尋找幸福種子的開拓者。
小茶看到古彥清出神,打斷他的思索,指了指手中的籃子說:“走吧,我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呢。”
古彥清點點頭,隨著他走出花魂的神殿,古彥清也吸了口氣,心中的疑惑終於部分解開,不虛此行,他想如果齊夢涵來這裏看一看,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的感慨。
另一邊,齊夢涵被紮依拉著到達村東,在村東的大榕樹下,齊夢涵看到一個女孩子正在刺繡,走近仔細一看,她紮著馬尾,麵容憔悴。等齊夢涵和紮依走進,對方才發覺有人來。
紮依和齊夢涵在房外榕樹下坐定,紮依才介紹說:“這是疏香姐姐,花鎮裏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快念完大學了。”
疏香忙進屋給兩個人倒茶,齊夢涵往內屋一看,看到牆上掛著許多獎狀,桌子上擺著許多證書。
不一會兒,疏香端著熱氣騰騰的茶出來,香氣撲鼻,齊夢涵好奇地問是什麼茶,疏香知識豐富卻不善言辭,紮依代答道:“這是菊花茶,我們這裏盛產花茶。”
疏香邊倒茶邊解釋說:“菊花茶的種植和製作是我家繼承的獨門技藝,它是花茶中的一種。”
紮依說:“夢涵姐,她家就是靠種菊花茶供疏香姐上學的。”
疏香微笑著點點頭,紮依喝完了茶,從衣帶裏拿出一張請帖給疏香。
疏香接過,好奇地問:“怎麼,你這麼早就嫁人了?”
“哪裏是我,是我哥哥要結婚了,裏麵寫著呢。”
疏香翻開仔細一看,勉強微笑著說:“到時候我一定來。”
齊夢涵看疏香笑得如此勉強,眼睛裏還閃動著淚花,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女孩特有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孩和紮依的哥哥一定有些故事。
紮依看情形有些尷尬,急忙找借口還有其他事情,離開了疏香家。齊夢涵走出不遠,再回頭看疏香,發現她獨自在那裏揩眼淚。齊夢涵想向紮依問一問原因,又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所以她繞著圈問:“疏香真是不錯的女孩,菊花茶製作得那麼好。”
紮依是有話就出口的女孩,聽齊夢涵這麼一說,立刻回答:“是啊!如果哥哥娶疏香姐姐就好了。”
“你哥哥和疏香關係很好嗎?”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用個成語表達最貼切不過了,一下子想不上來。”
“青梅竹馬吧,是你哥哥不喜歡疏香,還是疏香不喜歡你哥哥,還是風俗規定村子裏的男女不準通婚?”
紮依搖搖頭說:“那倒不是,疏香姐姐是孤兒,她和外婆住在一起,她不是村子裏的人,另外也沒有學種花技藝,他們本來是可以在一起的,哥哥卻說他們不是一路人。”
“你的新嫂子呢,和你哥哥關係還好吧?”齊夢涵繼續問。
“我不認識,她是鄰村的,哥哥僅見過一次麵,聽說很漂亮,反正我都是聽人說。”
齊夢涵此時思想交錯,紮依看到齊夢涵出神,問她想什麼那麼入神,齊夢涵笑而不答。
紮依帶著齊夢涵一直往東,路過花鎮的人家的時候,紮依進去發請帖,而齊夢涵帶著照相機珍藏起這些美麗的畫麵。齊夢涵驚奇地發現一個秘密,每家門上都會有一個特殊的花紋標誌,而這些花紋標誌正是代表著各家的身份符號。
齊夢涵看到一家人門口雕刻著百合,她和紮依走進屋子裏,家裏的成年人都到外麵幹活去了,剩下一個老爺爺。齊夢涵給老爺爺拍了張照片,然後從口袋來掏出一對銀百合,本來銀百合一直戴在自己頭上,這些天旅途的不方便,把它摘了下來。齊夢涵把銀百合結遞到老人麵前讓他看看。老人看後,驚訝地問:“你是齊家的人?怎麼會有齊家最珍貴的飾物,說著走進房屋裏同樣拿出一對一模一樣的銀百合。”
“我姓齊,這是我祖上遺傳下的飾物,或許三百年前我們本來是一家。”齊夢涵點點頭。
“好東西啊!”紮依拿過銀百合,仔細看了看,然後用詫異的眼神打量著齊夢涵,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你為什麼會有銀百合?”老人問。
“老爺爺,你還記得關於花鎮流亡者的傳說嗎?”
“當然,難道你是他們的後人?”老人接著說,“按照傳說,這些流亡者如果找不到花魂的種子將永遠不能回到花鎮,不然將受到不幸的詛咒。”
“不幸的詛咒?”齊夢涵臉色大變。
紮依看齊夢涵神色不對,忙把她拉出門外:“管他什麼傳說和詛咒,不要聽這些老朽們的話,專說一些無聊的陳東西。”
齊夢涵笑了笑,紮依帶著羨慕的眼神說:“不過,你的銀百合挺漂亮。”
“要麼送你一個!”
“這怎麼好意思啦!”
“啊呀,不要客氣!”
……
傍晚,古彥清和齊夢涵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季奶奶家,季奶奶早已經做好飯等待著兩人。季奶奶、景慧和紮依,三人各在一方坐下,古彥清看今天終於可以少喝酒,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