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昌花園小區已經建成好幾年了,但售房的情況一直不理想,後期工程許多配套設施都沒跟上,李大春開著出租車到小區的門口時,從值班室的窗口看到一個保安員伏在桌子上打磕睡,也懶得打招呼,直接將車子開了進去。
小區的麵積很大,有不少式樣很洋氣的小樓,大多是黑燈瞎火的,道路兩旁有些花壇,長的都是些荒草荊棘。李大春開著出租車轉了一圈,藍小芸的手機卻一直沒響,他將車子停在了小區中心的環形花壇邊熄了火。
“藍小芸,怎麼還沒信息,人家是不是又在逗你玩兒?”鍾力說,“弄不好又白費事兒。”
仿佛為了證明鍾力的判斷錯誤,藍小芸身上的手機震動了,她打開手機,果然是黯然銷魂發來的信息:
“到文昌小區後,先找到小區中心花壇,再沿著南邊的那條路向前走,一直走到小河邊,我在河邊B座一3號樓等你。黯然銷魂。”
“怎麼辦?”藍小芸問,她這會兒真的有點緊張了。
“先給他回個電話,就說你到文昌小區了,看他怎麼說。”李大春說。
藍小芸撥打對方的號碼,通了,“喂,是你嗎?我已經到文昌花園小區了。你也太沒紳士風度了吧,黑燈瞎火的,也不來接一下?”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地方了嗎?來不來由你。”對方應了一聲就將手機關了。
“奇怪,都送貨上門了,還這樣?I”鍾力說,“有點薑太公釣魚的意思。”
“請注意你的措辭,什麼叫送貨上門了?”藍小芸洶洶地說。
“我也覺得有點反常,”馮麗婷說,“這個黯然銷魂到底想千什麼?要是獵豔吧,這會兒他應該出現了,他好像吃準了你一定會來,太神秘了吧。”
“神秘就是魅力,就讓他吃準一回吧,我去了。”藍小芸推開車門。
“別緊張藍小芸,”馮麗婷說,“我們都在你身後。”
鍾力說:“自己也要小心點,你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兒,我這一輩子都會後侮的。”
“兄弟這話還中聽,”藍小芸燦然一笑,“放心,我身上帶了催淚噴霧器。”
“你們還是缺乏實戰經驗,”胡亞洲說,“別這麼叮囑來叮囑去的,不緊張也搞緊張了。小藍你大膽去,我和李支隊都盯著呢。”
路邊的花壇中傳出陣陣夏蟲的鳴叫聲,周遭黑黔黔的,整個小區靜如墓地。
藍小芸沿著磚石鋪成的小徑向南行走了大約一百多米,果見前方有一條幽幽閃動著粼粼波光的小河,河岸上依稀可見翩動著枝條的垂柳,臨近河邊的小徑東西兩側各有一幢小洋樓,她在小徑中間停下來觀察了一陣子,東邊的那座小樓窗戶全是黑的,看樣子還沒人住進去,西邊的那幢小樓二樓的一個窗戶亮著燈光,她估計這該是B座一3號樓了,便走到小樓的跟前。小樓的大門是雙扇內推式的,她敲了敲門,“喂,有人嗎?”她衝著樓上亮燈的窗戶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藍小芸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樹陰中有個黑影晃動了一下,她估計那是尾隨在身後的鍾力他們,心裏踏實了一些,又使勁地在門上拍了幾下,裏麵總算是有了動靜,隨著一陣腳步聲,大門上方一盞橘黃色的小燈亮了,她治頭看了看門框上的門牌號,果然是B座一3號。“誰呀?”門內傳出一個女人沙啞的詢問聲。
“我。”藍小芸回答。
“你是誰?”裏麵的女人隔著門問。
“我是慕星馳。”藍小芸說。
大門開了一道縫,但兩扇門仍然被裏麵的一道不鏽鋼鏈子連著,門縫中露出一個幹瘦的女人的臉,橘黃色的燈光下,那張臉顯得枯黃怪異,典型的皮包骨,把藍小芸給嚇了一跳,但還是強迫自己保持表麵上的鎮靜。
“你找誰?”
“我找黯然銷魂,”藍小芸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不是B座一3號樓嗎?”
“什麼黯然銷魂?”門內的女人顯然也很詫異,盯著藍小芸的眼睛出奇的大,眼球黑黔黯地越發讓藍小芸感到恐俱。
“是一個人的名字叫黯然銷魂。”藍小芸解釋說,“網名。”
“黯然銷魂?有叫這樣的名字嗎?”門內的女人似乎被這麼個怪異的名字嚇著了,聲音異常尖厲,“你伯是見鬼魂了吧。”
砰,門關上了,跟著,門外橘黃色的小燈也熄滅了,藍小芸給晾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哩——一道小小的黑影從藍小芸的腳下飛快地掠過,碎不及防的她給嚇得尖叫一聲,回頭就跑,腳步一陣蒯超,撞在了迎麵趕過來的鍾力的懷中。
“別伯別怕,不有我在這兒嗎?”鍾力拍著她的後背說。
“那不是人,絕對不是人!是幹屍!”回到出租車上,驚魂未定的藍小芸向李大春和馮麗婷他們描述著剛剛經曆過的事情,一邊說一邊比劃,“那張臉幾乎沒有肉,標準的皮包骨。眼睛瞪起來有這麼大。”
“這麼說還真是見著鬼魂了?”
“她門剛一關上,一道黑影哩地一下從我腳下掠過,毛茸茸的——”
“還真有鬼呀,”鍾力說,“那不是野貓就是黃鼠狼,要不就是大老鼠,看把你嚇的!平時看著你膽子挺大的,銀樣鍛槍頭。”
“這是你們男人的專用詞,別往我頭上栽,”藍小芸反擊,“我不是沒防著嗎?整個兒一個突如其來,要不我也不會對你投懷送抱。”
李大春笑起來,問鍾力:“感覺如何?”
“溫香軟玉,小鳥依人,”鍾力笑道,“真的挺好。”
“去你的!”藍小芸揮拳痛打鍾力。
“李叔,救命!”鍾力誇張地抱著腦袋。
“占了便宜也該付出代價了,”李大春笑道,“哎,二位二位,瘋了一下放鬆放鬆就行了,你們說今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解釋不了。”藍小芸說,“那個黯然銷魂好像非讓我去受這種驚嚇不可。”
馮麗婷說:“這案子越來越有意思了。”
胡亞洲問:“馮老師有什麼想法?”
馮麗婷:“對方好像有意地引誘慕星馳到這個地方來受這場驚嚇。不知什麼目的?"
“查!”李大春說,“找派出所,找這兒的物業,連夜。說不清的事兒就不要說了,更沒必要胡亂分析。”
“看到沒有二位同學,這就是老刑警,”馮麗婷說,“不胡亂發揮想象,也不隨便搞什麼經驗主義,一個查字才是境界。”
胡亞洲說:“老師就是老師,會總結。”
“那就查,這案子我幹到底了,”鍾力說,“藍小芸,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把嚇掉的芳魂收一收。”
“你才掉魂了呢。”藍小芸反擊。
“我還真掉魂了,”鍾力說,“你剛才那一投懷送抱,我真的是受寵若驚,到現在還驚魂未定,還別說,也就剛才那一陣兒,我才知道你特別女人。”
“哎,李老師,蔡家那邊今晚沒動靜?”藍小芸故意轉移話題。
“目前還平靜,有人在那邊盯著,”李大春說著,啟動出租車開出小區,停在門外的馬路邊,“胡大隊,這邊調查的事你給派出所布置,最好親自抓,我回去睡覺了。”
胡亞洲說:“你是該休息了,你已經沒本錢陪我們這樣熬夜了。”
“等等,”藍小芸說,“你看那邊——”
王世強從一輛奧迪小車上下來,走向路邊的一家超市。
“昌盛的老板,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鍾力說,“胡大隊,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就在這兒等著吧,看他幹什麼。”李大春說。
少頃,王世強從超市裏出來,手上拎了兩隻裝滿了食品的塑料袋,裏麵裝的有蔬菜、肉類和水果。
“看樣子他家在這兒。”藍小芸說。
“你憑什麼作這樣的判斷?”鍾力問。
“你不見他買的那些東西?”藍小芸說,“隻有居家過日子的人才會買那麼些東西。”
王世強的車子開進了文昌花園小區。
李大春啟動車子跟了進去。
王世強的車子開到中心花壇後順著南邊的小路拐過去,一直行至B座一3號樓前停下後,他拎著兩隻沉甸甸的塑料袋下了車。鍾力和藍小芸隔老遠就下車了,借著路邊障礙物的掩護悄然前行,抵近觀察。王世強掏出鑰匙打開B座一3號樓門迸去了。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門頂燈幾乎同時也打開了,王世強站在門口朝四周打量了一陣子,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又縮了進去。
“這小樓果然有名堂,難道王老板就是黯然銷魂?”藍小芸小聲地說,“說不定蔡蘋就關在裏麵,要不把派出所的人找來,以查戶口的名義進去看看?”
鍾力說:“我看不行,這可是綁架案,萬一對方有武器呢?情況沒搞清楚絕對不能貿然行動,我們得另外想辦法才行。”
“能有什麼別的辦法?還是我以網友的名義再試試吧。”藍小芸說。
李大春和胡亞洲同意了藍小芸的想法,十幾分鍾後,她又一次敲響了B座一3號樓的門。
“你找誰?”這次開門的是王世強,他隻將門打開一道縫,臉上滿是惱怒之色,即使他看到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怒色也未能稍減。
“我找黯然銷魂。”藍小芸說。
“先前來的那女的是你?”王世強問。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藍小芸故作詫異,目光卻穿過王世強的身體往室內看去,先前開門的那個幹瘦的女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肩膀一聳一聳的。
“我讓你來的?我什麼時候讓你來的?”
“你看看,這兒,”藍小芸掏出手機,讓對方看信息,王世強接過手機認真地看了看,滿臉狐疑的樣子,藍小芸又拿話激他,“你在網上不是挺瀟灑的嗎?怎麼這會兒又這樣?是不是沒想到你們家黃臉婆會來這兒?”
“莫名其妙!”王世強將手機還給藍小芸,“你說的話我根本聽不懂!”
“有話好好說嘛,”藍小芸說,“你的意思你不是黯然銷魂?那麼這個屋子裏是不是還有另外的男人?你讓他出來,本姑娘不能白跑這一趟,你讓我進去!”
王世強兩手把住兩扇門,用身體堵著藍小芸,“姑娘,這屋子裏除了我沒有第二個男人,你剛才說的一切和這手機上的信息我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請相信我。”
“你這人怎麼這樣?”藍小芸故意不依不饒,“手機上的信息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自己找來的吧?你說不是你,我憑什麼相信?我平白無故的會跑到這兒來?我瘋了?也不能這樣戲弄人是吧?你說不是你,那你給我交個人出來!”
“姑娘,請相信我,我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王世強耐著性子說。
“那你得讓我進去看看,到底是誰在騙人!"
“不行,這屋子你不能進,我這是對你負責!”王世強態度強硬地說。
“你對我負責,我憑什麼要你對我負責?隻有我自己才能對我自己負責,”藍小芸說,“我就看看,沒別的人我立馬走人。”
“不行,你絕對不能進這屋子,我要是放你進來了,你一生都會感到後怕的。”王世強用力把藍小芸推開,強行將門關上,任憑藍小芸怎麼推操也不再理睬了。
藍小芸隻好悻悻地離開。
王世強又打開門,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表情很奇怪。
回到出租車上,藍小芸向李大春報告說:“王世強的態度不像是假裝的,他對這件事好像也是莫名其妙。”
“黯然銷魂為什麼要將你往這兒引呢?”李大春皺起眉頭。
深夜,陳修遠和周堅、肖曉三人走到了一個相對冷清的街區。這一帶是城市的新區,高樓林立,馬路寬敞明亮,斑馬線、隔離欄、安全島,規矩方圓,條理清晰,建築物造型別致新穎,豪華氣派,人行其間就顯得格外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