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曉說:“陳隊,這一帶我們已經是第三次來了吧,不知怎麼回事兒,一走到這兒心裏就特別的不平衡,覺得自己像是給富人打更的更夫,舊社會的更夫還都是一些做不了什麼事兒的糟老頭子,咱們是什麼人?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
陳修遠說:“這就是讀書人的毛病,想法多。千工作,不要有太多的想法,盡職盡責就行了。”
周堅說:“肖曉,別那樣想。你應該這樣想:什麼時候咱們也來這兒買一套房子,房子裏擺上全套紅木家具,清一色的高檔進口電器,臥室中再擺上一張巨大的非常鬆軟非常豪華的席夢思,咱也穿上像外國大老板穿的那種高級絲綢睡衣,手裏捧著高腳玻璃杯,杯中裝的XO、威士忌、拿破侖大將軍,要不,茅台酒也行——”
“美死你吧,”肖曉說,“像這樣的高級小區,一套房子連裝修帶家具少說也得上百萬,百萬都打不住,另外還得買車養車,當替察一輩子不吃不喝收入全加起來也不夠,除非貪,要不就別當帶察,下海去。”
周堅說:“下海能保證不被鑿魚咬一口?”
陳修遠說:“就是,還是當警察穩當。”
肖曉說:“穩當?陳隊,你千了十多年,又咋的?不是連老婆都沒有保住嗎?”
陳修遠說:“兩碼事,我那是感情問題。”
周堅說:“肖曉,你小子嘴損不損呀?”
肖曉:“我也就說了句大實話,咱們陳隊啊,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刺激,刺激多了就麻木了,也就不痛苦了。對吧陳隊?”
陳修遠說:“你小子跟我玩兒心理學?我當兵的出身,搞不懂那些玩意兒。”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巡邏,誰也不知道一場震驚湖城的血案已經近在咫尺。
這就是巡鼇的職業特點,他們每天行走在繁華的鬧市或寂靜的夜晚,他們也許會因為工作的平凡和枯燥而感到厭煩,他們走上街頭的時候絕不知道會遇上什麼事情,但是,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肩頭承擔著一份怎樣的責任,當災禍和危難降臨的時候,在別人避之猶恐不及的時候,他們都得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他們甚至不知道下一秒鍾將會發生什麼,包括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獻出生命。
陳修遠一行走到了一個丁字路口。
橫過來的那條街道要窄一些,顯得幽暗,街道兩旁是清一色的花園別墅,歐式建築風格,沿街的一側停有不少的小車,深夜時分,街道上悄寂無人。他們站在丁字路口朝兩邊張望,周堅突然說:“那邊好像有情況!”
幽暗中,幾個人影在一輛小車旁晃動。
陳修遠說:“走,過去看看。”
三個人加快步伐朝幽暗中走去。
在幽暗中活動的的確是一個重大犯罪團夥,為首的歹徒名叫黃金山。
這天晚上與黃金山一起參加盜車活動的還有他的弟弟黃玉山和兩名外來流竄犯,周堅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撬開了一輛奔馳小車的門。
強烈的電筒光照過來,“千什麼的?”陳修遠大聲喝問,三名巡警加快了步伐,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打破了深夜的悄寂,黃金山身後的一名歹徒打響了第一槍,砰砰,一連又是兩槍,但都沒有擊中目標,巡鼇們身邊的水泥地麵被打得火花四濺。
“對方有槍,注意安全!”三名巡警隻有陳修遠有佩槍,他喊了一聲,迅速拔槍還擊。砰砰,一連兩槍,車門旁的黃玉山仰身倒地。
黃金山大吃一驚:“玉山!玉山!”
陳修遠一行在向歹徒逼近,但由於顧忌對方手中的武器,動作明顯減慢。
黃金山一咬牙,熟練地啟動車輛,開大車燈,迎麵朝巡警們衝過去。
周堅和肖曉從兩邊的人行道上包抄過去。
陳修遠持槍站到馬路中間,大聲警告:“站住,站住!再不站住我還要開槍!”
小車繼續前衝,衝向跑在最前麵的周堅,周堅閃身避開。
小車仍然高速前衝,陳修遠見勢不好,急忙閃身避讓,但已經來不及了,身子的一側被小車的左翼撞中,人幾乎騰空而起,重重地跌倒在馬路邊。
隨後追上來的周堅一把抱住陳修遠:“陳隊!陳大哥!”
小車在丁字路口急速拐彎。
一輛直行的兩輪摩托緊急避讓,戴著頭盔的摩托車手在避讓時跌倒。
周堅將陳修遠交給肖曉,拿起陳修遠的手槍,說:“肖曉,馬上向指揮中心報告,同時給120打電話,我去追車!”說著向丁字路口衝去,扶起倒地的摩托車,驅車向前急駛。
摩托車手掙紮著爬起來,取下頭盔,叫道:“我的車,我的摩托車!”
肖曉一手抱Iv陳修遠,一手拿對講機向110指揮中心簡gi地報告情況。
槍聲驚擾了周圍的住戶,許多窗口陸續亮起了燈光,一些衣冠不整的男女出現在陽台和窗口,還有一些人跑到街道上看究竟。
報告完情況的肖曉抱著陳修遠的身體大聲呼喊: “陳隊!陳隊!”
陳修遠已經失去了知覺,雙目緊閉,滿臉鮮血,一動不動。
圍觀的人都攏過來了,肖曉抬頭四顧,周遭人頭簇簇,無數的麵孔隱在黑暗中,朦朧模糊,“誰有車,幫幫忙,幫我把他送到醫院去。”肖曉請求道。沒人回答。“求求你們幫幫忙好不好!”他的聲音已經帶有硬咽了。
圍觀者仍然無人回答,一片寂靜。
肖曉急了,聲音裏帶著哭腔:“同誌們、先生們、大叔大伯大哥們,我們是巡警,剛才我們巡邏到這兒發現有人偷車,抓他們的時候我們陳隊長被汽車撞了,我求你們啦,誰有車幫幫忙好不好?送我們上醫院。”
圍觀者仍然無人應答,一些人還在往後退。肖曉絕望了,一個一個地盯視圍觀的人,有的人在他的目光下畏縮了,低垂腦袋往後退。人群旁,一長溜小車像已攝死的甲殼蟲沿馬路排列,在遠處的街燈照射下,泛著幽冷的光亮。他憤怒了,大聲叫喊起來:“你們這些人,難道就沒有一個長良心的?”
人群外,一個身穿睡衣的胖子焦急地擠進來:“同誌,你看到我的車嗎?我的車是奔馳牌的,晚上回來的時候停在這兒,怎麼不見啦?”
肖曉冷澀地問:“你是誰?”
“我叫梁泰,是香港獨資的宏華貿易公司的董事長,就住在這濱湖小區32號。”
一個身穿睡衣的女子擠進人群:“梁哥,出什麼事兒啦?”
梁泰說:“不見了,車不見了。”
女子的聲音讓肖友生感到耳熟,二人目光相接,肖曉幾乎脫口而出:“鄭麗?!”
鄭麗尷尬地愣了一會兒,才說:“是肖曉,怎麼是你?”念頭急轉,馬上又緊張起來,“是誰受傷了?陳隊長?陳大哥怎麼啦?”
肖曉麵如寒霜,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依稀的燈光下,鄭麗長發散披,身穿薄如蟬翼的絲質睡衣,肌膚隱露,酥腳微顯,她似乎並未察覺到自己的不雅,“周堅呢?周堅沒有跟你們在一起?”
肖曉這才冷冷地說:“追逃犯去了,替這位梁先生追車去了。”
鄭麗急急地問:“會不會有危險?”
肖曉說:“肯定有危險,對方有三個人,還有槍。”
鄭麗說:“那可怎麼辦?”
肖曉譏諷地說:“你還配替他操心?”
鄭麗似乎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裝束不雅,急忙起身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收斂衣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遠處傳來替笛的鳴叫聲,丁字路口那邊,幾輛苦車朝這邊急駛而來,圍觀群眾紛紛避讓。肖曉吃力地抱起陳修遠往替車走去.鄭麗如夢方醒,伸手欲幫扶一把,被他操了一個趟超。全副武裝的替察跳下車,快速跑向肖曉,接過陳修遠,抬上一輛帶用麵包車,疾駛而去。
又一輛警車開過來,湖城市公安局副局長兼刑替支隊長高向暉從車上下來,肖曉上前敬禮。“發生了什麼事?”高向暉問。
肖曉報告說:“我們巡邏到這兒,發現有人偷車,我們正準備抓捕的時候,對方突然開槍,陳隊長也開槍還擊了,打中了一個,後來對方開車向我們撞過來,把陳隊撞傷了。”
“我怎麼不認識你?”
“報告高局,我是替官學院實習生肖曉。”
“去追趕歹徒的是誰?”
“是我同學周堅。”
高向暉用電筒照了照已經死亡的歹徒的麵孔,回頭對同來的刑警說:“很麵熟,你們看看,是不是黃氏兄弟當中的一個?”
一位刑警蹲下來又左右端詳了片刻:“好像是黃家的老三,黃玉山。跟照片挺像的。”
高向暉說:“如果這真是黃玉山,那剛才逃掉的歹徒中一定有老大黃金山!這家夥可是亡命之徒,通知正在追趕的周堅同誌和其他千苦,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要再流血了。另外,給李大春同誌打個電話,看他能不能出來,黃家三兄弟的案子他最熟悉。”
“明白。”
一位刑替走到梁泰跟前:“這位老板,剛才丟的那輛奔馳真是你的?”
“是、是。”梁泰應道。
“你回去換好衣服後,馬上到公安局刑偵支隊來,我們要做取證材料。”
“是。”
“把被盜車輛的相關材料都帶上。”
“好的。”
“還有你,”肖曉指著梁泰身邊的鄭麗說,“一塊兒去。”
鄭麗斂神點頭,與梁泰一起離開了。
“要這女的去幹什麼?”刑瞥問。
“她跟姓梁的是一起的。”肖曉點戳著自己的心窩對身邊的警察說:“我這會兒心裏像有刀子在紮!”
“怎麼回事?”
“這女的是我哥們的女朋友,下午她還打電話騙我哥們說在省城,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肖曉說,“一看就知道是那香港胖子的小蜜,我那哥們這會兒正開著摩托車追趕歹徒呢,幸虧剛才沒看見,要不這會兒準被氣得翻車了。”
“我操,這警察當的!”刑警感歎地罵了一句。
深夜的湖城,許多主要街道仍然是人來人往。
黃金山駕著劫來的奔馳轎車一路狂奔,他的駕駛技術不大熟練,但有一股瘋狂的不要命的勁頭,小車開得橫衝直撞,驚得路人和車輛紛紛避讓。
周堅駕著摩托車緊緊尾追其後,正在駕車追擊匪徒的他對案發現場後麵所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摩托車幾次與小車平行,能透過車窗玻璃看清黃金山的麵孔,周堅不停地大聲喝令停車,黃金山根本不理睬,剛剛失去同胞兄弟的他正處在瘋狂狀態,幾次欲用轎車撞擊周堅的摩托車,都被周堅機警地躲開了,周堅拔槍在手,卻又恐誤傷行人,不敢射擊。
小車行至一個十字路口,迎麵傳來警笛尖厲的呼嘯聲,遠遠可見替燈的血紅光亮,黃金山立即改變行駛方向,開車打橫逃竄,朝著通向高速公路的方向。
周堅緊緊地咬住不放,不停地通過對講機向指揮中心報告方位。
迎麵駛來的幾輛警車急刹,手持對講機的鍾昌明從一輛奧迪小車車窗探頭問路,有人指示小車逃竄的方向。
在高速行駛的車輛裏,鍾昌明的臉色被路燈照得陰晴不定,情緒也顯得十分焦急,不停地對著對講機呼叫:“小周,周堅,咬住不放,我是鍾昌明,我的車隊正在追趕你!”
黃金山駛近封閉型管理的高速公路入口,高速公路收費站已放下了橫木欄杆,幾名穿灰色製服的管理人員擋在路中央,黃金山猶豫了一下,但前方已經別無他途,隻得加大馬力衝了過去,穿製服的管理人員緊急避讓,小車衝斷橫木欄杆,駛上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