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第六章

聽到有人敲門,正在電腦跟前的馮麗婷起身把門打開,開門見是肖曉,“進來吧,藍小芸剛回來,正在洗澡。”

公安局給馮麗婷和藍小芸安排的是套兩居室的舊單元住房,麵積雖然不大,但設施齊全,肖曉是第一次來,進屋看了看,開玩笑說:“馮老師,公安局重女輕男,你們這兒的條件比我們那邊好多了。哎,馮老師,你說照這社會發展的趨勢,會不會變成母係社會?”

馮麗婷看著他,笑而不答。

肖曉又往電腦跟前湊:“馮老師,你都到這份上了,還這麼愛學習,真值得我們學習。”

馮麗婷說:“肖曉,我有個習慣,我這電腦沒有經過我同意是不讓隨便看的。”

肖曉說:“對不起,對不起。”

馮麗婷:“進女生宿舍要有點規矩,知道嗎?坐吧。”

肖曉一下子被約束了,規規矩矩地坐下:“馮老師,你這話一說,好像我們距離就一下子拉近了,女生宿舍,應該是女老師和女同學共用的宿舍,——我真當你是同學,你不介意吧?”

馮麗婷朝衛生間看了一眼,說:“你是希望我放下老師的架子,這樣一來你就方便了,是不是?”

肖曉裝糊塗:“沒什麼不方便的呀,你是老師中最能和我們同學打成一片的,我們都拿你當朋友,真的。”

“別再跟我瞎扯了,”馮麗婷說,“告訴你啊,今夭藍小芸的情緒特別壞,你當心點。”

肖曉說:“不會吧,她不剛從廣州回來嗎?幫人家父女重逢,被人感恩戴德的感覺,多爽,那場麵絕對激動人心,怎麼可能情緒壞呢?”

“別想當然,——周堅現在情緒怎麼樣?”

“還可以吧,今天是周堅請客,我是專程來接你和藍小芸的。”

“周堅請客?為什麼?”

“周堅不是立功了嘛,聽說還有獎金呢,藍小芸去廣州前就敲過他,周堅特意安排在今天,”肖曉說,“有專門給她接風的意思,歡迎她勝利歸來,你一定要賞光啊。”

“你們這幫同學夠壞的,人家獎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這就敲上了,”馮麗婷笑道,“周堅看來真是條漢子,提得起放得下,他的事要放你身上你會怎麼樣?”

“不知道,痛苦是肯定的,”肖曉說,“馮老師,社會真是個大課堂,有些事你不親身經曆,想都想不到,我這次可算是從周堅身上領教到了。”

正說著,衛生間的門開了,穿著浴衣的藍小芸擦著剛洗的頭發往外走,見肖曉在屋裏又退了回去,“哎,來了怎麼也不吭一聲?趕決回避。”

肖曉鬧了一個大紅臉,趕緊離開房間,過了幾分鍾,還是馮麗婷開的門。

“都打扮好了吧?”肖曉問,“那就走吧,周堅他們還等著呢。”

馮麗婷回頭看了藍小芸一眼,笑笑。

藍小芸已經換了衣服,但別著腦袋不往這邊看。

“藍小芸,走吧。”

“不去。”藍小芸口氣特別生硬。

“這是為什麼?”肖曉不解,“這事兒是你鬧起來的,人家周堅特意安排今天。”

“不去就是不去,不想去。”

“這是何必呢?又沒人招你惹你,”肖曉進房拉她,“走吧?”

“再拉我喊非禮了。”藍小芸操了他一把,肖曉被推得剖超了幾步,藍小芸怕他摔著了,回頭看了一眼,也有了些笑意,肖曉這才看見她臉上有幾道血痕,“你這是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陪著蔡漢民去廣州見女兒,原以為父女重逢會是一個令人十分激動的場麵,人家父女也會對我們公安民警表示感謝,沒想反讓人家罵了一頓,臉也給抓傷了。”馮麗婷說,“這一肚子氣正沒地方消呢,正好讓你趕上了。”

“怎麼會這樣?”

“蔡蘋壓根兒就不希望她父親知道她的去向,她覺得她在廣州生活的那幾天是從未有過的快樂,藍小芸他們帶著蔡漢民一去,快樂就沒有了。蔡漢民一見女兒就逼她回來上學,高考,蔡蘋不幹,蔡漢民一生氣,動手打了女兒,咱們藍小芸解勸,沒想到蔡蘋一生氣,也動手了,胡扯亂拉的,還把武俠小說上的武功使出來了,九陰白骨爪,傷的還不是個地方——咱們藍小芸美麗的臉蛋。”

“馮老師,你也笑話我?”藍小芸笑道。

“我說還是參加聚會去,跟同學們一說笑事情就過去了。”馮麗婷也勸她。

“我這樣怎麼見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了。”

“沒事沒事,不影響美觀。”肖曉看著她臉上的傷也心疼,隻得勸她。

“我也給你來兩爪試試?”

“來吧。”肖曉還真的把臉伸過去。

藍小芸“撲味”一聲,笑了。

周堅請客的地點就是陳修遠的前妻陸媚開的“紅房子”,還拉上了年輕巡警曹偉一塊兒去,這主意是鍾力出的,意思是想借機做做破鏡重圓的工作。陸媚不認識周堅這幾個,但曹偉跟她很熟,一見麵就很熱情地打招呼:“小曹,吃飯呐?”

曹偉說:“嫂子,有包間嗎?”

陸媚說:“你來照顧嫂子的生意還能沒包間?走,上樓去。”

曹偉推出周堅,說:“今天是我這兄弟私人請客,嫂子你別宰得太狠了哈。”

陸媚笑著過來要擰曹偉:“你這小子,我宰誰也不會宰你們啊!”

曹偉慌忙躲閃,陸媚問:“這兩位小兄弟我怎麼不認識?”曹偉這才將周堅和鍾力給她作了介紹,但沒說鍾力是局長的兒子。

“喲,省城來的大學生呢,難得的貴客,”陸媚更加熱情了,氣決上樓,想吃什麼嫂子來安排。”

“紅房子”門麵不大,小二樓結構,門麵貼著鮮紅的瓷磚,樓內鋪的也是紅瓷磚,還有紅燈籠、中國結一類的裝飾,櫃台、桌椅處處見紅,一派暖色。臨窗處,設有幾個火車座式的情侶座,已經走上樓梯的鍾力突然發現窗前座位坐著一長頭發的男子正在喝茶,一看是熟人便喊了一聲:“俞白,俞老師?”

被稱之俞白的人回頭一看,見是鍾力,也高興了:“鍾力,你這小猴子什麼時候回來的?回來也不去我那兒報到?”

鍾力跑到俞白跟前,“回來實習,有幾天了,正想著空了去你那兒,今天碰上了正好,上樓跟我們一塊兒吧,沒別人,都是我的同學,你幾個人?”

“你知道我不喜歡應酬,你去吧,改天我們再聚。”俞白說。

“一個人喝悶酒啊?還當著王老五呢?”鍾力開玩笑說,“俞白,不是我說你,別再挑了,已經不年輕了,你這生理條件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找個女人先把日子過上再說,至於成不成得了大畫家,結婚以後再奮鬥也不遲,娶老婆、生兒子跟搞藝術沒矛盾。”

“俞老師,你的菜來了。”背後有人說,鍾力回頭一看,心裏震了一下。

端菜的年輕女服務員長著一張鵝蛋臉,麵帶職業性的微笑,讓鍾力感到震撼的是她的眼睛,不大,明亮,但透著一股憂鬱,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被一個陌生女性所震撼。“這是小劉,劉曉蕾,”俞白說,“小劉,這是鍾力,說起來你應該叫他師兄,他也跟我學過畫。”

鍾力說:“你好。”

劉曉蕾衝鍾力點點頭,笑笑,將托盤中的幾樣小菜一盤盤地布在桌子上,還有一小壺酒,“俞老師,菜要是不夠我再給你添兩樣?”

俞白說:“不用,他有安排,我還是一個人自斟自飲。”

“俞老師那你慢用,有事吩咐,我那邊正沱。”劉曉蕾說。

“你忙吧,別管我。”俞白說。

劉曉蕾離開了,鍾力的目光跟隨她的背影走了一段,“少見,她笑的時候眼睛也那麼憂鬱,”鍾力說,“這種氣質應該是天生的吧?”

“你不應該當警察,”俞白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順了一口,“你有藝術家的眼光。”

鍾力說:“這不矛盾嘛,警察就不能當藝術家了?一個端盤子的服務員也學畫?”

“你好像對劉曉蕾感興趣了,不會是一見鍾情吧?”俞白問。

“我是不明白,氣質這麼好的女孩怎麼會在這兒端盤子呢?”鍾力還在琢磨。

“中國的博士、碩士在國外端盤子的多了去了,為了生活嘛,”俞白說,“人是一種必須適應環境的動物,她這份工作還是我幫她找的呢,她不端盤子也必須有別的謀生方式明白嗎?比如說種田或者在街上擦皮鞋,不是每個人都能靠藝術養活自己的。”

“可惜了。”鍾力又回頭看了一眼,劉曉蕾正在往另一張桌子上送菜。

“她是我的一個作者,文字功夫也不錯。”俞白在市群藝館工作,是群藝館辦的文學雜誌《瀾湖》的編輯,既當美編又搞文字,另外自己還有專門的畫室,除了搞搞創作之外,還長年辦班教人學畫,自詡是一個全能型的文化人,隻是快四十的人了,還是一個光棍。鍾力上中學的時候就喜歡畫畫,曾經到他的畫室學過幾個月,二人很投緣,相互關係也慢慢地由師生關係變成哥們關係,鍾力上大學後,每次放假回來都要見見他。

“俞白,你其實挺有福氣的,身邊總有漂亮女孩,”鍾力開玩笑說,“在別人那兒,漂亮女孩是稀缺資源,在你這兒是大把的抓。”

“早就產生審美疲勞了,我現在見到漂亮女的都煩,一般長得漂亮的女人,要不就是低智商,要不就是叫男人給寵壞了。不過劉曉蕾不一樣,”俞白說,“我是先見過劉曉蕾的詩歌後見她人的,她給《瀾湖》投稿,我看她挺有靈氣,就回信說想跟她聊聊,見人一聊,感覺不錯,接著又發現她還挺喜歡畫畫兒,就讓她在雜誌當錄入員,可我們那是內部刊物,一個月拿不了幾個錢,就介紹她到這兒來了,白夭在這兒打工,晚上處理一下雜誌的事兒,兩頭都不耽誤。這姑娘的家在鄉下,高中沒畢業就輟學了,家裏供不起她上大學,隻能出來打工。我跟你感覺一樣,覺得可惜了,所以想幫幫她。”

“你跟這兒的老板娘熟?”

“你說陸媚呀,過去是街坊,還是同學,她這紅房子就是我幫忙設計的,”俞白說,“本來是要給我錢的,我也沒要,空了來這兒吃點喝點,兩抵。”

“別是對老板娘有意思吧?”鍾力笑道,“找機會套近乎。”

“瞎扯,她老公跟我也是同學,陳修遠知道嗎?也是你們公安局的,以前是這兒的派出所長,現在幹巡警。他們離了知道嗎?剛剛我還在說陸媚呢,夫妻乃五倫之首,一經伉儷便得白頭相守,家庭還是原裝的好,陳修遠挺老實一人。”

“你們老同學,是該多勸勸她,陳修遠那人真的不錯,論當官他做不大,但過日子可靠,”鍾力說:“不聊了,改夭我去看你,今夭有活動。”

“別說好聽的了,今天要不是碰上了,你會想起來看我?去吧,別讓人等,去吧。”

“那我上去了,再約。”鍾力臨上樓前又不自禁地看了劉曉蕾幾眼,突然感覺自己怪怪的,心想我這是怎麼啦,真的是一見鍾情?

陸媚領了周堅和曹偉進了二樓的一間雅廳,周堅說:“嫂子,吃的喝的你看著安排就是了,拿手的菜盡管上,我們一共六個人,不浪費就行了。”

陸媚答應了,自己拿起筆開了個菜單子,也沒讓周堅過目就讓人送廚房了,又對服務員小聲說了幾句什麼,服務員擺了七套真空包裝的餐具。

周堅說:“嫂子,多了一套。”

“你這小兄弟就不對了,”陸媚嗅了他一眼,“請客不算你嫂子一位啊?”

周堅有些尷尬:“我不是伯你忙嗎?”

陸媚說:“你們是頭一次到我這兒來,難得的貴客,再忙我也得陪,不信你問曹偉,隻要是你們公安的人來,我什麼時候怠慢過?小周,今天有什麼喜事,他們要你請客?”

周堅說:“沒什麼事兒,也就聚聚。”

正說間,鍾力進來了,說:“嫂子,你沒看電視?”

陸媚說:“一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哪有空閑看電視?”

鍾力與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又衝陸媚笑道:“周堅立功了,該他請客。”

陸媚問:“立功有獎金嗎?”

鍾力環顧左右: “應該有吧,他這次立的是大功,獎金少不了。”

“多少?”

“還不知道呢。”

陸媚笑起來:“你們這是提前下刀呀。”

鍾力說:“管他有多少獎金,反正找理由吃他一頓就是了。本來應該把陳隊請來的,周堅能立功,多虧了陳隊帶。”

陸媚臉一沉,說,“高高興興的,提他陳修遠幹嗎?他來了我還不給你們吃呢,你們愛上哪兒上哪兒。”此話一出,又覺得說重了,“開個玩笑,他來了也是客,不成夫妻還是朋友嘛,送上門的錢不賺那才叫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