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鍾力裝糊塗:“嫂子,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懂,聽你這意思你跟陳隊離了?”

陸媚又笑道:“怎麼,他在你們麵前還保密?法院都判了。”

鍾力說:“真的?陳隊這下子可慘了。”

陸媚說:“他慘什麼?男人四十一朵花,不定人家還要找個黃花閨女呢,我這一離,正好把位置空出來。”

鍾力問:“你還不知道哇?”

“知道什麼?”陸媚愣了一下,“他還真找了?這麼快?”

周堅這才把實情說了出來:“嫂子,陳隊受傷了,現在還躺在醫院裏。”

陸媚馬上緊張起來:“傷得重不重?”

鍾力說:“反正起不來床。”

陸媚霍然起立:“什麼時候傷的?怎麼沒人通知我?”轉念又歎一口氣,眼睛也紅了,“也是,通知我幹嗎,我算他什麼人?”

曹偉見景,忙安慰說:“陳嫂,陳隊的傷是不輕,肋骨斷了幾根,腿也斷了,頭上的傷還有待觀察,你放心,領導很重視,省裏的專家都請來了,生命大概沒什麼問題。”

“肋骨斷了腿也斷了還沒問題,你這小子說的是人話嗎?”陸媚急了:“省裏都來專家了?那他的傷不是一般的重,到底怎麼受傷的?”

幾個年輕人這才將陳修遠負傷的過程七嘴八舌地說了一偏,臨了,鍾力又添油加醋地說:“陳哥受傷後,我一直守著他,他醒來的時候,對我說了一番話,你猜是什麼?”

“什麼?”

“他說,小鍾,我大概是不行了,你給我幫個忙,我家那套房子,離婚時判在我的名下了,你幫我跑跑,換成你嫂子的名字,我沒別牽掛,就這件事兒。我一聽這話,眼淚都出來了。”鍾力編得十分逼真,“還有呢,他說你們這幫小兄弟,有空呢,到你嫂子的紅房子看看,你嫂子那人,脾氣硬,有難事隻會放在心裏,你們看著有什麼需要幫的,就暗裏幫一把。”

鍾力本想編番話感動一下陸媚,沒想她卻發起脾氣來:“我告訴你們幾個年輕人,陳修遠這次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找鍾昌明算賬,我跟他沒完。”

鍾力一驚:“嫂子,陳哥受傷是在執行公務過程中讓犯罪分子開槍打的,受傷後鍾昌明也挺關心的,病房是幹部病房,去省裏接專家他親自派車,你找他算什麼賬?”

陸媚說:“知道我為什麼離婚嗎?我就是離給你們公安局領導看的,離給他鍾昌明看的!你們評評理,陳修遠派出所長幹得好好的,所裏也好,個人也好,年年先進,二等功三等功都立過,還當過全省優秀派出所長,紅本本家裏一大堆,他走了,這一帶的老百姓到現在還念他,不信你到街道上去問問,到福利院找老頭老太太們問問,誰不說他好?哦,就為了我做點生意就不讓千了,他不去巡邏隊能受這傷嗎?你們回去問問鍾昌明,我這個共察家屬下崗,他關心過嗎?我起早貪黑、風裏雨裏擺攤他管過嗎?警察家裏就不過日子啊?哦,我剛剛好一點,開了這麼個餐館就查來了,查出什麼沒有?要是查出他陳修遠有什麼以權謀私調走他,我屁都沒得放1坐牢都行。可什麼也沒查出來,憑什麼調他?行啊,既然是我連累了陳修遠,我不連累了行不?我離,讓他陳修遠打光棍,他鍾昌明好意思?”

鍾力說:“嗯,嫂子你這話有理,我一定幫你把這話轉告鍾昌明。”

陸媚說:“你轉!我不怕,我老百姓一個,憑本事吃飯,合法經營,該納稅我納悅,他還能把我餐館封了?”

鍾力說:“我諒他也不敢,現在是法製社會。”

周堅和曹偉在一旁都笑起來,陸媚不明就裏,“你們笑什麼?以為他鍾昌明官兒大我就不敢找他?我明夭就去找他要個說法!”

正說間,肖曉和馮麗婷、藍小芸來了,眾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又轉到藍小芸臉上的傷上,陸媚聽出了眉目,說:“以前都說你們當警察威風,現在我看是窩囊,做了好事還不得好,多漂亮的姑娘啊,在家裏還不是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口裏伯化了?能容忍別人這樣待她?看看,嫩得跟花兒一樣的臉給抓成這樣!”

藍小芸一聽這話,眼圈又紅了。正好這時服務員端菜上桌,才算是岔開了話題。陸媚起身幫著布菜,周堅看了看桌麵,竟是一蛇三吃的架勢,他摸了摸口袋,有些難為情地說:“嫂子,這菜,嘿嘿,我身上的錢……”

陸媚說:“今天這頓算嫂子的,假話不說,我跟陳修遠離了之後,今夭是公安局的人第一次上我這店來,剛才我嘴上不說,心裏覺得親,曹偉,我得感謝你,你沒外見嫂子。”

曹偉說:“嫂子什麼時候都是我嫂子,就算不是嫂子了還是姐。我到巡邏隊這兩年,一直是跟著陳隊,沒少在你這兒蹭飯吃,到別的餐館蹭飯,那叫以權謀私,來你這兒是回家。”

陸媚說:“這話我喜歡聽。”

周堅說:“我可不好意思了,說好了我請的。”

陸媚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後麵還要上甲魚,野生的,家養的我不給你們吃,烏龜今天沒貨,要有我也給你們上。進門的時候我就看你小周走路不大利索,估計也受傷了,補補。論關係,你跟陳修遠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我呢,跟他同床共枕那麼多年,咱們不見麵都熟,何況是到我這兒來了。今夭就這麼定了,瞧不起你嫂子現在就走人!我保證不強留。下次來,你少一分錢我還不千呢。”陸媚邊說邊把蛇膽液分成幾份,兌上酒,她率先端起綠茵茵的漿汁:“來,先千了這一杯!”一仰脖子喝下去。看得鍾力伸出大拇指,連說“豪爽”,也一口將蛇膽酒喝了,周堅等人隻好跟著也喝了這蛇膽酒。隻有馮麗婷和藍小芸看著怕,沒敢喝,陸媚也沒強求,給她們換了葡萄酒。

陸媚接著又往各人杯中倒蛇血兌酒,邊倒邊說:“人都說蛇是冷血動物,冷血動物的血也是紅的,我就屬蛇。我看他鍾昌明還不一定趕得上蛇,他是石頭,木頭,沒血。”

藍小芸高興了:“罵得好。”

肖曉說:“嫂子,我沒事的時候喜歡看點閑書,我見有一本相書上說,屬蛇的女人對愛情忠實,隻要她說過愛你,那就是真的,而且不會變,如果結了婚或訂了婚,那就是永遠的,不論遇到什麼情況,婚約是絕對不會撕毀的,對吧?”

陸媚打了肖曉一巴掌:“你這小子,笑話嫂子是不是?”

藍小芸柔聲地問:“陳嫂,你是不是有點兒後侮了?”

陸媚說:“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說不清,跟你們這些人在一起,過日子是過不好的,擔驚受怕,沒日沒夜,哪個女人願意?你們不是叫做人民警察嗎?哈,當了你們的老婆就不是人民了?你們成夭不是說人民警察愛人民嗎?你們去問問陳修遠,看他是怎麼愛老婆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家裏的事兒管過多少?這也不說吧,三百六十五天,他在家裏吃過幾餐準點兒飯,有幾個晚上是待在家裏?這還不說,我從紡織廠下崗,陳修遠幫不上半點兒忙,我也不指望他,自己出來弄個餐館總可以吧?上麵派人來查他又不是我要查的,他回家來還跟我發脾氣,有本事你衝鍾昌明發去呀。你發脾氣也行,我不做了也可以,你來養活我們娘兒倆呀,可他又養不活,靠你們那點工資,能買房?能供兒子上大學?你說,女人結婚成家圖啥?不就是過個好日子嗎?現在這杜會,誰不想日子過好點?可話又說回來,站在你們那邊想,你願意?他陳修遠願意?怪就怪不該吃警察這碗飯,對吧?可這碗飯總得有人吃,沒你們吃這碗飯,別人吃飯就不安穩,對吧?得,兩頭都叫我說了,都是理兒,我也不知道那頭的理長。”

陸媚的一席話,說得幾位實習生麵麵相覷,做聲不得。陸媚雖然話說得粗糙,但說的都是實情,也包含了一個替嫂的辛酸苦辣。

肖曉說:“以前我總弄不懂,為什麼柯南道爾他們寫的偵探都是沒老婆的,聽嫂子這一說,我算是搞懂了。”

鍾力站起來,大聲地說:“讓結婚的人都結婚去吧,讓不願結婚的人都不結婚吧,反正,他們都會後侮的卜——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嗎?蕭伯納,英國的大作家。”

肖曉說:“沒意思,真的沒意思。”

藍小芸說:“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呀?”

肖曉說:“陳隊要是不當替察,這會兒跟嫂子一塊兒開這館子,你說,人家這小日子過得多滋潤?還有你藍小芸,擔那麼大風險破了個案子,結果呢?”

周堅斜眼看肖曉:“後侮不該當替察了?”

肖曉說:“有點兒。”

周堅說:“你現在不正準備考研嗎,換個專業就可以了。”

“我還正在想這事呢。”

陸帽見他們爭起來,連忙打圓場說:“別爭別爭,喝酒吃菜,別讓我一番胡說壞了你們的胃口。”

馮麗婷說:“陳嫂,你是提前讓我們這幾位大學生了解了什麼是真正的警察生活。”

“警察生活也不都是我們這樣,我跟陳修遠沒過好是我們自己的問題,”陸媚說,“也有過得好的嘛,警察都像我們這樣離婚,那還什麼公安局?改和尚廟得了。”

陸媚一番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鍾力說:“嫂子,你什麼時候到醫院去看陳哥,我陪你。”

陸媚的情緒又一下子低落下來:“陳修遠那人,一般的人還真不了解,別看他外表上老實,內心倔著呢,離婚的事是我提出來,等於是我蹬了他,挺傷他麵子,我真去了,他還不一定理我,到時候我伯下不來台。”

鍾力說:“他不敢,你要真想去,我叫鍾昌明親自派車來接你。”

陸媚說:“你這小子,說話可像是蛤蟆打哈欠,口氣太大。”

鍾力說:“別的牛皮我不敢吹,這件事包我身上了。”

“鍾局長能聽你的?”

曹偉說:“那還就是,就算是副局長說話都不如他在鍾局麵前說話管用。”

鍾力回家一開門,就見父親和高向暉、李大春在喝酒,三人輕言細語的在說些什麼,像是在商量什麼很重要的事。李大春一見鍾力就招手讓他過去,鍾力端起李大春的杯子看裏麵裝的是牛奶,“李叔怎麼改喝奶了,以往您來總是跟我爸一瓶對折。”

李大春說:“喝酒喝的是身體,李叔身體不行了,隻好改喝奶了,你好像喝了點?”

鍾力說:“沒少喝,今天本來是想宰周堅一次——”

“不知道有禁酒令啊?”鍾昌明橫了兒子一眼,“我喝著酒都聞到你那股酒氣了。”

“我說爸,當真隻許你官家放火,不許老百姓點燈啊?”鍾力叫起屈來,“今天周宋知不知道,你不也在喝嗎?”

“鍾力,拿個杯子來,”高向暉打圓場說,“不想敬敬我和你李叔啊。”

鍾力看了父親一眼,鍾昌明眼睛不看他,說:“在家裏適當喝點可以。”

“這還算個開明人士,”鍾力表揚了父親一句,找來一隻酒杯,分別給高向暉和李大春敬了酒,一兩一杯硬是千了兩滿杯,“酒量還可以嘛,”李大春表揚了他一句,“就是臉紅,跟猴屁股似的。”

“我本來就像猴兒,李叔,您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我就對我老爸有意見,優點一點都不遺傳給我,你看我爸,一斤下肚跟沒事兒似的,那麼好的酒量。”鍾力說。

李大春說:“你有這酒量也可以了,穩著點喝一般的場麵能應付。”

“不行,不行,今天周堅三杯喝我一杯我都不是個兒,整得我挺沒麵子。”

“周堅酒量好?”李大春問。

鍾力幹脆打橫坐下,“也一般,就對付我還行,我們馮老師喝酒那才叫喝酒,不動聲色,一千一杯,我們男的今天整個兒都打敗仗了,她們任女的,我們四男的,男的都不是個兒。”

“任女的?馮老師,藍小芸,還有誰?”

“還有陳嫂子,就是我們陳隊的前妻,”鍾力說,“哦,老爸,我今天可是拿你吹了一回牛,你可別讓我沒麵子。”

“少在外麵拿我的名頭唬人,聽到沒有?”鍾昌明說。

“老爸。你以為稀罕說你?不是人家罵你我都不會提你。”

“罵我?誰罵我?”

“陳嫂子,”鍾力將與陸媚喝酒所說過的話學說了一遍,“老爸,為了不讓人家說你連冷血動物都不如,我可是打過包票的,保證你會親自派車接陳嫂子去醫院的,你還一定得給我這個麵子。”

鍾昌明笑起來:“聽說過因一方麵作風不好離婚的,也聽說過為了錢、因為性格不合離婚的,還沒聽說為了給領導看而離婚的,大春,你說陸媚這話是不是扯淡?”

李大春說:“就算扯淡,你也得給我們小猴子個麵子。”

高向暉說:“鍾局,您要是不好出麵,我作代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