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3)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李建成耐住性子,“你想想看,你上大學的時候,家裏請過狀元宴吧?親戚朋友,街坊四鄰到場祝賀的不少吧?就這麼退學了,還不讓人看咱笑話,父母的臉麵往哪兒擱?你不要光為自己賭一口氣,別的就不管不顧了知道嗎?咱們一塊兒找你領導去,下車,聽話!”

肖曉跳下車,扭頭就走。

“嘿,這人!”李建成隻好重新開車跟上去,“上車上車,我不勸了,你是我祖宗,行了吧,我他媽的那夭也是吃飽了撐的,約你唱什麼歌呀。”

“玩玩兒有什麼錯?也就公安局這種單位變態。”

“好了,別憋氣說話了,你說說吧,有什麼打算?”

“還真沒什麼打算,剛才也就是一口氣,”肖曉說,“反正回家也不現實,我老爸要是知道我這事,不血壓高也得心髒病,還是出去闖闖吧,等混出個人樣來再說,走一步算一步。”

“你以為外麵是那麼好混的?”

“不好混不也得混嗎?”

李建成想了想,用試探的口氣說:“要不,先跟著我幹?"

肖曉臉上這才有了點笑意,“我可是什麼都不會。”

李建成問:“開車會嗎?”

“在警院學過,有證,車技還不錯。”

“那行,你就開這車。”

“鬧了半天,讓我給你當車夫?”

“我會虧待你?你這事是因為我鬧出來的,我得管!這樣,你先跟我跑一段時間,也算了解一下生意場是怎麼回事,對外哲時掛個部門經理,別的事以後再說,你看怎麼樣?”

“也隻能這樣了,暫時。”肖曉說。

“你能跟我一起做,我還挺高興的,真的,”李建成說,“朋友,還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人牢靠。今後我到哪兒你到哪兒。本來呢,我剛啟動了一個大的項目,公司原來的生意還得做,我正兩頭忙得不可開交,正需要得力的人手,可是你還嫩了點,社會上的事、生意上的事一時還整不明白,哪頭交給你都不放心,所以你還得跟我一段,到我看你行了,就讓你獨當一麵。”

“行,我現在就當車夫,來吧老板,咱倆換換位置。”

李建成認真地說:“記住,肖曉,別人叫我老板是別人的事兒,你要是給我來這一套,我跟你翻臉!”

“行,我還叫你李哥,”肖曉起身與對方調換位置,熟練地啟動小車,問:“去哪兒?”

李建成說:“濱湖大酒店。”

肖曉熟練地駕著淩誌商務車在街道上行駛,李建成在一旁微笑地看著他,行人、車輛、建築物從車窗外流過。“你車開得不錯。”李建成誇獎。

“是車好,開進口車就是不一樣。”肖曉已經有些開心了,“什麼時候我自己要是能弄上這麼一輛,李哥,那時候我見我老爸不會有什麼吧?”

“這容易,用不了多久,”李建成說,“說不定我還讓你開上林肯、卡迪拉克呢。”

“停停停,別讓我做白日夢,闖紅燈可是你掏錢。”肖曉笑道。

“白日夢?看來你對你李哥還是沒信心,告訴你肖曉,我現在的生意特別順,感覺掙錢大容易了,就跟在馬路上撿似的,就看我彎不彎腰了。”

“有錢撿別說是讓我彎腰,地上爬都行!以後你不想撿的錢讓我來。”肖曉說。

“行,我帶你看我撿錢去,”李建成的臉突然沉下來,“車往東城開。”

淩誌商務車在東城的一片建築工地前停下來。

李建成下車,朝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奧迪車走過去,那輛車前站著一個中年男人。肖曉下車後四下看了看,這片建築工地占地麵積很大,正處在土石方開挖階段,但工地上靜悄悄的,看不到施工人員,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收拾東西。在他們停車的近處,有一幅很大的彩色全景規劃圖,肖曉看了一眼,是雅樂時裝新城的全景規劃圖,肖曉雖然知道李建成的生意做得不錯,但沒想到會是這麼大的發展規模。

李建成那邊好像與站在奧迪車前的男人發生了爭吵,由於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內容,從那男人的形體動作看,似乎是很無奈很無助的樣子,李建成的情緒看上去有些激動,說話時的動作十分誇張。那男人又說了幾句什麼,一頭鑽進奧迪轎車中,開車走了。肖曉這才走了過去:“李哥,怎麼啦?”

“沒什麼,上車,走人。”李建成揮了一下手,帶頭朝淩誌商務車走過去。

車子離開建築工地後,肖曉見李建成的臉色還沒恢複過來,便找話說:“李哥,我剛才看規劃圖了,這一帶都是你公司的?投資不小吧?”

“一個億,估計還打不住。”

“李哥,沒想到你的事業發展得這麼大。”

“大有大的難處啊!你真以為地上能撿到錢啊?”李建成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你沒看到剛才那人,沒打招呼就把隊伍撤了。”

“怎麼回事?”

“那人是我這個工程的建築承包商,當時竟標的時候,削尖腦袋往裏鑽,我也是看他這人厚道,像個千事的人,才把工程給他,——剛才你都看見了,都進展到這程度了,嘿,他不千了,不聲不響的就把隊伍撤了。”

“你欠他錢?”

“怎麼可能呢?我這人幹事一向講信譽。”

“哪——照說不該呀?”

“現在這社會,不該發生而發生了的事情多著呢,”李建成歎了一口氣,“也難怪人家,我這工程自從開工之後就沒消停過,不順,這已是走的第二支工程隊了。”

“那是為什麼?”肖曉問。

“這一帶的治安不好,經常有一些地痞流氓到工地鬧事,強拿惡要,強接工程,工程隊不轉包給他們做吧,工地就別想消停,給他們做吧,他不給好好做不說,還漫天要價,”李建成說,“這支工程隊進場還不到一個月,已經給人打砸過四次了。知道這支工程隊為什麼要撤嗎?人家把威脅電話都打到他家了,連他獨生兒子在哪兒上學在哪個班每天上學走什麼路段都搞得清清楚楚,言下之意誰都明白,你說人家不怕嗎?”

“那報警啊。”肖曉說。

“沒那麼簡單,如果什麼事一報警就能解決問題,那這個世界還不成太平世界了?兄弟,你還年輕,社會上的很多事你還不明白,”李建成說,“跟著我跑一段時間你才會慢慢地看明白。好了,不說這不開心的事了,去濱湖大酒店吧。”

“那這工地怎麼辦?”

“我這麼大項目擺在這兒,還怕沒人做?放心吧,天塌不下來。”

說話間,小車開到了濱湖大酒店門前。停好車後,李建成帶著肖曉進入了一間寬敞的大廳,謝倩和一群身著練功服的時裝模特兒正在鋪著綠地毯的T型舞台上走貓步。

“好像在搞個什麼活動?”肖曉問。

“別看湖城這地方改革開放許多年了,還沒搞過一次正規的時裝表演,過幾夭我要搞它一場,也讓湖城時尚一回,”李建成說,“這些模特兒怎麼樣?”

肖曉說:“還行。”

“你那女朋友怎麼樣?不會吹吧?”

“不知道。我離開前想跟她說說話,她都沒理我,”肖曉說,“她挺漂亮,是吧?”

“咱們這兒不缺漂亮女孩,你看,成堆的,”李建成說:“瞧上了哪一個,放開膽子追,用錢有我,在咱這兒沒有錯誤可犯。”

肖曉指著謝倩說:“她呢?我可以追嗎?”

謝倩剛好在舞台上做了一個轉身造型的定格,笑顏生動,容光煥發。

李建成說:“隻要她樂意,我沒意見,隻怕她還舍不得我呢,論魅力、竟爭力,你暫時還不如我。”

肖曉笑道:“已經勾上了?”

李建成說:“如今的女人,誰勾誰呀?聽你這句話,大概還是處男吧?”

肖曉憨憨一笑。

“都二十好幾的人啦,這曆史該結束啦。”

肖曉說:“算了吧,暫時我還想純潔幾天,一下子還丟不開藍小芸。”

李建成說:“這一點兒也不矛盾,告訴你一個真理,女人有兩種,一種供瀟灑,一種當老婆,別攪到一塊兒。”

謝倩歡蹦亂跳地跑過來:“李哥,喲,肖替官,你怎麼有空光臨?”

肖曉上下打量她,謝倩下穿肥大的練功褲,上穿黑色緊身彈力衫,領口露出大片的肌膚,腳脯凸凹分明,隨口恭維了一句:“你真漂亮。”

謝倩說:“謝謝,——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我怎麼聽著別扭?”

“為什麼?”

“你是普察嘛。”謝倩做嚴肅狀,背起雙手踱方步,動作誇張而滑稽。

肖曉說:“我已經不幹了。”

謝倩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肖曉:“不千了?也好,你的氣質屬瀟灑浪漫一類,真要是一輩子當警察就可惜了,就像李哥這樣,大把掙錢,快快樂樂地瀟灑。”

肖曉笑道:“那樣你就能看上我是吧?”

謝倩笑罵:“壞死了,你!”

肖曉又笑:“壞?好哇,我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是吧李哥?"

李建成說:“肖曉,你要是真放開了,絕對情種一個!”

肖曉說:“這是我今後的努力方向。”

李建成問謝倩,“練得怎樣?時裝展示會沒問題吧?”

謝倩說:“放心,絕對沒問題。”

“香港梁老板要帶一幫外商來捧場,都是能下訂單的,你可別讓我掉價!”李建成說著,掏出一杳鈔票遞給謝倩,“當老板的來探班不能白來,去,給小姐們加加油,別讓她們笑話你李哥扣門兒。”

謝倩接過鈔票,衝李、肖二人做了一個媚笑,轉身跑向T型舞台。舞台上,靚女們臀腿扭動,顧影弄姿,肖曉的臉上浮出一層迷離的表情。李建成拍拍他的肩膀:“看癡了吧?”

“人原來還有這麼一種活法哈,” 肖曉歎道,“生活的反差太大了。”

李建成說:“不是反差大,是你見得少,你才有多少見識,大學還沒畢業呢。”

在看守所審訊室,身穿囚服的魏珍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來歲,全然沒有了藍小芸第一次見到的風采。“我的案子不是檢察院在辦嗎?”她進門看到藍小芸就問,“怎麼你們公安的又來了,我的事情要交代多少次才是個完?”

“我們來的目的很簡單,”藍小芸拿出紅色羊毛裙的照片遞給她,“看看。”

“我家裏衣服多得是,你怎麼獨獨對這套裙子感興趣?”魏輪表示不理解。

藍小芸看著鍾力笑了笑,潛台詞很明顯:魏珍還真是第三個擁有這套紅裙子的女人。

“這裙子是怎麼來的?”藍小芸問。

“我自己買的,有什麼問題嗎?”

“在哪兒買的?”

“在省城,亞貿廣場,去年買的,應該是秋天吧,”魏珍說,“買的時候覺得好看,也穿過幾次,後來別人說我穿它太豔,就沒穿了,一直掛在衣櫥裏。”

“還在嗎?”藍小芸。

“你們這不是拍照了嗎?不是這套?”魏珍問。

在審訊室附近的一間辦公室,胡亞洲和李大春正通過電視監視器關注著審訊室的情況,“我估計鍾力快要說話了,”李大春說,“我敢肯定他不會按照我們幫他製訂的方案來問話,你信嗎?”

“他那風格,我已經領教過了,他要說起話來,那就刹不住車,想製止都不行,”胡亞洲見李大春斜眼看著自己,臉上露出壞壞的笑意,立刻意識到什麼,“是不是從他身上想到我剛畢業的時候?老領導,說起這事我可對你有意見了,一件事都過去多少年了,還總提它千嗎?”

“什麼事?”

“你送我龐中華字帖的事。”

“看,鍾力站起來了,”李大春顧左右而言他,指著監視器說,“我就知道這小子忍不住。”

審訊室中,鍾力拿起照片走到魏珍的跟前:“你再仔細看看,你的裙子真是這套?”

魏翰又看了看照片,“沒錯,就是。就算不是我那套,這套跟我那套也是一模一樣的。警官,我沒必要為一套衣服說假話吧,我幾十萬元的問題都交代過了,一口氣。不對,你們老是問這套裙子肯定有什麼用意。”

鍾力問:“你說我們是有什麼用意?”

魏較說:“不知道。我試著猜猜看?你們是不是懷疑這君子是什麼人送的?然後再追問我和那人的關係?你們可能認為這種關係可能與我的案子有什麼必然的聯係?如果是這樣,那你們就錯了,這套裙子確實是我自己買的,不信你調查,我買這裙子的時候我們單位的小昊——吳小晗也在,我讓她買,她說她穿著顯胖,不敢穿這種太豔的,就沒買。”

電視監視器前的李大春笑起來:“看,我們都判斷錯了,魏較不是張和田送裙子的第三個女人,我倒要看看鍾力怎麼下這個台。”

胡亞洲說:“這小子臨場應變的能力沒問題,別看這家夥現在看起來有些饒舌,在刑偵好好幹幾年,肯定是個不錯的偵查員,我看好他。”

“他不會就這麼結束談話了吧?”李大春說。

“絕對不會,我們給他的任務是投石問路,打草驚蛇,”胡亞洲說,“這石頭還沒投出去,草還沒打,他會甘心?別看他平時嘻嘻哈哈的,其實這小子有點一根筋。”

“或者說是一種鍥而不舍的精神?”李大春認真地看著監視器上的鍾力。

鍾力果然像胡亞洲判斷的那樣,沒有半點結束談話的意思,“不對吧,據我們知道,有個人一次買了三套同樣的裙子,分別送給了三個不同的女人。這人就是張和田。”

魏轉問:“女人都有誰?”

鍾力反問:“你認為會是誰呢?”

“你們認為包括我對不對?”魏珍說:“他買的衣服我能看上?你也太看低我的審美品位了吧?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再到我家的衣櫥裏翻一翻,然後呢,再去看看張和田老婆的櫃子,她有很多衣服跟我的是一樣的,款式、牌子都一樣。”

“你的意思是——”

“跟時髦狽,”魏轉說,“當然是張和田跟我,經常是他看我穿一件衣服好看,回頭就給他老婆買,其實這樣做挺搞笑的,同樣的衣服不同的人穿感覺是不一樣的,這種紅裙子他一次就買了三條?我明白了,也就是說他除了我之外還同時跟三個女人保持關係,夠花的。”

“現在知道他是個什麼人了?”

“我早知道,隻是沒想到他會花到這個程度。”

“我現在就假設你早就知道,站在我的角度,你認為我會怎樣想?”鍾力問。

“你認為我會為他爭風吃醋?這是到目前為止,你們給我的第二個謀害張和田的理由。第一個理由是你們胡隊長說的,認為我想跟譚厚明來往,張和田又纏著我不放,成了我與譚厚明之間的障礙.,對嗎?還有第三個懷疑理由嗎?”

“我們有很多懷疑你的理由,”鍾力說,“比如說,你從開源公司收受賄賂的事,僅僅是已經有證據的這一塊,光是從張和田手上拿的應有九十七萬多——”

“絕對沒有那麼多,我拿了就拿了,沒拿就沒拿,我人已經到了這一步,除了爭取個好態度已經沒有別的出路了,”魏珍急了,“我從他手上拿多少錢昨天已經向檢察院交代過了,不會超過五十萬,我敢保證!如果我說了假話你們槍斃我。”

“說起來還是個知識分子呢,怎麼跟沒文化似的,我能槍斃你?我就是想槍斃你也不能,得依法辦事,”鍾力挖苦她說,“說問題就說問題,你交代不會超過五十萬——”

“就是他給我的大約五十萬,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用在他身上了,他經常沒錢就找我借,說是借,從來就沒還過,”魏珍搶著說,“你這一說,倒讓我有了個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