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新想法?”
魏較說:“從表麵上看,是我給開源公司幫忙,因為張和田跟我的特殊關係,都是他來辦,開源公司給我的好處都是他經手,如果你說的那個九十七萬的數目是真的話,那就是說開源公司給我的好處費,在到我手上之前就有將近一半被他張和田吞了,而到我手上的這些錢,他陸陸續續從我手上拿走的不少於二十萬。”
“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
“麻煩也在這兒,你們說的九十七萬,可能張大明有賬,不管是公賬私賬,你們都可以當成證據,現在經手人張和田死了,我也說不清楚了,我不知道你們將來會怎樣認定;至於張和田從我手上拿走那二十來萬,完全是在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事情,我就更說不清楚了,本來我就想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沒想到,他利用我實際上弄到手的錢,竟然將近七十萬!”
“這人真不是個東西!”鍾力罵道。
“就是他死的那天晚上,他還從我這兒拿走了三萬現金。”
“會有這事兒?”
“我沒有必要騙你,他八點來鍾到我那兒去,九點來鍾走的,到了先是跟我纏綿一番,然後才說他有一筆生意急需一筆現金,要三萬,我就給他了。”
“他每次向你要錢你都給嗎?”
“基本上都給,隻要我手上有。”魏輪說。
“這不反過來了嗎?一般都是男人給女人錢。”
“他不是比我小嗎?”魏珍苦笑,“走到這一步,我也不用顧什麼臉麵了,說實話,我跟張和田的關係,也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錢和性,兩個方麵都是這樣。在性的方麵,他年輕,身體好,我呢,單身一人,也需要;至於金錢方麵,開源公司利用他與我的關係讓我幫忙,我也利用工作之便中飽私囊,也利用了張和田,但結果呢?最終還是張和田利用了我,黑吃黑。我真不甘心呀,畢竟我還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啊,居然被一個下九流的流氓給耍了……”
“我可不可以把你這種心態解釋成另一個殺人理由呢?”
“沒有沒有,我絕對不會殺人,你剛才說的那些,我以前還不知道,”魏臉說,“至於殺人案的事,我有證人,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譚厚明,可以去問他,那天晚上張和田走後不久,譚厚明就到我家了,中間不會超過三十分鍾,那夭晚上譚厚明就留在我家沒走。”
“你們倆真夠搞笑的,剛一分手,你約譚厚明,他又約了別的女人,”鍾力譏消道,“時間安排得真緊湊啊,就不怕穿幫?”
“譚厚明是個老實人,我不打電話他不會來的。”魏翰說,“還有,我跟譚厚明的事,張和田知道,他也明白我不會嫁給他也不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守著他,那天晚上,我們把這話說開了,他好像還有點傷心、吃醋,所以他說今後再不會找我了,還說他可能要從湖城消失,到外地去發展。”
“到外地去發展?去哪兒?”
“我沒問,他也沒說,”魏轉說,“他這話我就沒當真,當一時的氣話聽了。”
“你真的給了他三萬現金?”
“這件事我沒必要撒謊。”
“家裏哪來這麼多現金?”
“他下午就打電話了,大約四點多五點不到,所以我提前預備下了。”
監控室那邊,李大春站起來,說:“張和田想離開湖城?這倒是個新情況。今天可以結束了,鍾力這小子不借,能夠很好地牽引受審人的情緒,很好地把握對方的思想脈絡,不知不覺地把該問的話都問出來了。”
“譚厚明我認識,挺老實一人,找時間我得跟他說說,”胡亞洲說,“這個魏轉還自稱是知識女性,太下流了,我要在現場我會罵她不是東西,前麵送走張和田,還還還,纏綿,轉身又打電話給譚厚明,真不知道她怎麼轉過彎兒的,——看來她的殺人嫌疑倒是可以排除了,再找譚厚明補個材料就行了。”
“在犯罪現場和張和田開的雪鐵龍轎車上沒發現魏珍說的那筆錢吧?”
“沒有。”
“那這個案子是不是又多了一種可能性呢?”
“我不這樣認為,張和田下午四五點鍾就打電話提借錢的事,說明他對這筆錢的用途早有打算,他離開魏珍家後,畢竟是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出現在案發現場,一個多小時可以辦很多事,所以這筆錢他不一定帶在身上或者放在車上。”胡亞洲說,“我覺得還是圍繞他身邊的女人查,這案子就能破。”
“你說得也有道理,可我們真正要找的那個紅衣女郎到現在還沒著落啊,你慢慢查吧,這個案子,你可得在女人身上下足工夫,”李大春拍拍胡亞洲的肩膀,開了句玩笑,“張和田這小子太亂,我剛剛聽了這麼一會兒,就已經有些眼花繚亂了。什麼時候讓鍾力找我一下,我再跟他聊聊,這小子是可造之才。”
“老領導一向愛才,”胡亞洲說,“黃金山的案子已經讓你受累了,還分心關心下一代。”
“黃金山的案子,難度可就比這大多了喲,”李大春感歎,“暴力色彩太濃,涉及成員不是一般的複雜,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一時也說不上,再往下看吧。”李大春說。
醫院住院部裏很安靜,謝惠剛剛為陳修遠打好吊針,正在收拾東西,“小謝,你跟周堅現在發展得怎麼樣?”陳修遠關心地問。
謝惠說:“就那樣。”
陳修遠笑了:“就那樣是什麼樣?”
謝惠說:“就那樣就是就那樣。”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陳修遠說,“小夥子人不錯,部隊長大的孩子,家境好,人品也好,有前途,將來絕對能夠成為一個好警察,不過你得有個思想準備,想當個好警察,不一定能夠當個好丈夫。”
“好警察就不能成為好丈夫嗎?”謝惠反問,“這個邏輯好像不能成立吧?”
“理論上應該是不能,問題是現實——’
“現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更不對了,”謝惠反駁說,“工作忙不回家是借口嗎?因為要幫老百姓辦事就不能關心家人是理由嗎?”
“有時候單位上確實走不開嘛,怎麼辦?”陳修遠說,“還是得舍小家為大家。”
“那是你們單位領導出問題了,安排工作不科學不合理嘛,這種領導就不是合格的領導,誰攤上這樣的領導誰倒黴!什麼舍小家為大家?他懂人性嗎?都不能舍,你現在為大家把小家舍了,你光榮,你偉大,大家都讚美你,可是將來你退休了,你失去了為大家的身份和能力了,你就是一個普通的退休老人,大家當中,還有多少人記得你?恐怕到那個時候還是小家重要吧,老伴,兒孫,才是伴你走到生命盡頭的人。”謝惠衝著他一頓搶白。
“以後公安局開家屬會,我一定要建議政治部請你參加。”陳修遠被她的一番話說得無話可說了,“這些話,你還真應該說給我們領導聽一聽。”
“陳隊長,我可不是你們警察家屬。”
“會是的,我相信早晚會是的,這一點,我老陳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陳隊,你眼光怎麼啦?”周堅陪著陸媚走進病房,陳修遠見了,掙紮著欲坐起來,陸媚搶一步上前按住他:“躺著,別動。”
陳修遠目視陸媚:“你這麼忙,就不用來看我了,這邊條件很好,你不用操心。”
陸媚回頭對周堅說:“你瞧這人,連話都不會說,他都這樣了,我能不操心?”
周堅說:“不操心是不可能的。”
陳修遠說:“我不是看你餐館的事多嗎?做生意不容易。”
陸媚說:“現在知道做生意不容易了?當初你怎麼說?”
陳修遠說:“當初我也沒說什麼嘛,是你自己太較真了。”
陸媚生氣了:“我較真?嗯,你這話說得……”
謝惠目視周堅,示意退出病房。
周堅說:“這倆人,怎麼一見麵就吵?”
謝惠笑道:“這叫不是冤家不聚頭,不是一樣的人,不進一家門,破鏡重圓了,鏡子還是原來那個鏡子。”
病房裏傳出陸媚的聲音:“……你要是多少顧點兒家,多少關心我一點,我會起訴嗎?我神經有毛病呀?”
謝惠拉了周堅一下:“咱們離遠一點,別聽他們的私房話。”
二人走到離病房不遠的花圃中,找一處休閑石椅坐下,周堅看了看周圍環境,說:“你們醫院的環境真不錯,跟花園似的。哎,謝倩最近情況怎麼樣?”
謝惠抑鬱地說:“我的感覺不好,她那老板我看不像什麼好人,看人都陰陰的,我想讓她別在那家公司幹了,可她不聽我的,謝倩從小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人,連父母的話都不太聽,我的話她更不當回事了。”
周堅勸道:“都成年人了,管不了就少管,省得鬧矛盾。路靠各人自己走,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你管得了她一時,管得了她一輩子?”
謝惠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也怪!”周堅說,“你與謝倩雖說是同胞姐妹,模樣也像,可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你給人的感覺就是真誠,踏實,謝倩給人的感覺有點巧挑。”
“不許你說我妹妹的壞話!”
“真話也不讓說?”周堅說,“現在這社會風氣,怎麼說呢?我看啊,凡是漂亮一點的女孩都得端著點兒,別叫男人一恭維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凡是喜歡恭維女人的男人,特別是已經結了婚的那種,大都沒安好心眼兒。”
“這話絕對了一點兒吧?”謝惠翻了他一個白眼兒,“你剛剛還恭維過我呢。”
周堅笑道:“我那不叫恭維,是實話。”
謝惠:“你隻不過是恭維的方式高明點,讓人一不小心就繞進去了。”
周堅說:“我有那麼狡猾嗎?”
謝惠說:“不狡猾你能當警察?”
周堅說:“敢情你對警察是這種印象?”
謝惠說:“不是說隻有好獵手才能鬥得過狡猾的狐狸嗎?比狐狸還狡猾的獵手才是好獵手,你說警察能不狡猾?”
周堅說:“你這樣一推理我倒沒話說了。”
謝惠說:“哎,今晚上有空嗎?”
“有事兒?”
謝惠說:“小倩的時裝表演,也是咱們湖城開天辟地第一回的時裝表演,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去,行嗎?”
“我能說不嗎?”
“你敢?”謝惠填了他一眼。
“不敢!”
晚上,濱湖大酒店外的停車場上泊滿了各色的轎車,燈火通明的門前廣場一派節日景象,平時不怎麼開啟的音樂噴泉銀線抖動,廣場上的夜空中,幾個巨大的氫氣球懸掛著時裝表演會的宣傳彩幅,隨風招展。
大酒店裏,一間裝飾得富麗堂皇的豪華歌舞廳內裝滿了各色男女,繽紛的彩燈時強時弱,炫人眼目,音樂時而山呼海嘯的炸裂,時而雨夜滴漏般輕悠,T型舞台上,謝倩等眾時裝模特兒擺腿扭臀,顧影弄姿。
周堅和謝惠來晚了,拿著票找了半天才尋到座位,“都怪你!采晚了。”謝惠嘟濃。
“我已經道過歉了。”周堅說。
謝惠沒再理他,目光投向舞台。
一群泳裝女郎隨著節奏明快的音樂走上舞台,謝倩赫然其中。
第一次光顧這種場合的周堅似乎有點兒不知所措,目光四下張望。
T型舞台邊的貴賓席上,坐著西裝革履的梁泰,他神采飛揚,不時地衝著舞台上的模特兒指指點點。坐在他右側的李建成則不停地點頭。鄭麗坐在梁泰的左側,她今天也是盛裝打扮,手上端著一架照相機,不時地衝出場的模特兒對鏡頭調焦距,拍照。
肖曉坐在他們身後,全神貫注地觀看表演。
周堅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能感覺到,他有些受刺激了。“朝哪兒看?”謝惠拉了他一下,“看台上,謝倩表現怎麼樣?”
“我不懂,”周堅說,“電視上的模特大賽我看過,我覺得好的吧,人家評委給淘汰了,我覺得不好的吧,人家還拿名次。”
“那是你審美觀不行。”謝惠說,“看這一撥兒,我看時裝表演不喜歡看泳裝,都什麼呀,淨是肉,還是這樣好看。”
“是嫉妒人家身材好吧?”周堅開了句玩笑。
“去你的,我身材不比她們差。”
T舞台上,一群模特兒身著旗袍,斂顏端莊,隨著古典音樂的節奏輕擺蓮步,手中的折扇時開時合,盡顯淑女之端莊。
“很好,很好,李總,”貴賓席上,梁泰對李建成說,“看來你真的是很會辦事。”
李建成說:“我哪敢讓你梁老板失望?”
梁泰一手摟住鄭麗的肩:“怎麼樣,我跟李總合作沒錯吧?”
鄭麗衝李建成點頭微笑。
李建成也以微笑回報。
鄭麗衝梁泰耳語了幾句,梁泰大笑。
李建成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麼,有些惶惑,“鄭小姐,別說我的壞話啊,枕頭邊的狀,洞庭湖的浪,要淹死人的。”
鄭麗看著他吃吃直笑,沒有回答。
梁老板說:“李老板,鄭小姐誇你,說你特別有男人氣,她說要是先遇上你,就沒有我什麼事兒了。”邊說邊在鄭麗的臉上摸了一把,鄭麗靠在梁泰的肩上,如小鳥依人。
貴賓席那邊的一舉一動被周堅盡收眼底,盡管他得知梁泰與鄭麗關係的真相後斷然切斷了與鄭麗的關係,但心裏總不是滋味兒,也不願意麵對現在這個場景。他對謝惠小聲說想上廁所,起身離席。
表演大廳外,剛從裏麵出來的周堅點燃了一支香煙抽著,徘徊了一會兒才走向洗手間,正欲推門,門卻從裏麵被人拉開了,他閃身讓了一下,一個男子從洗手間出來,與他擦肩而過,周堅感覺有點眼熟,怔了一下,回頭看時,那人已走出十來米遠了,似乎也回頭看了他一眼,腳步突然加快,進入表演大廳。周堅覺出異樣,大腦突然亮光一閃:那人就是黃金山!
周堅急速衝出洗手間。
門外已經空無一人了。
周堅在洗手間外找了一圈,未見人影,又衝下樓,在酒店各處又找了一遍,酒店內外一如往常平靜。他馬上又快步返回表演大廳,裏麵的時裝表演仍在繼續,在山崩地裂般強烈的打擊樂中,鎂光燈閃電般釋放,T型舞台上,幾位黑衣女郎在強光中如同黑森林中走出的女妖,不停地變幻著造型,時裝展示會的氣氛進入高潮,掌聲、嗯哨聲、跺腳聲轟然。周堅已經沒心情再觀賞了,返身快步離開表演廳,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鍾昌明的電話:“鍾局,我是小周,周堅。”
“小周哇,有什麼事嗎?”電話中傳出鍾昌明的聲音。
“我現在在濱湖大酒店,我發現了黃金山,剛才,我敢肯定是他!”
鍾昌明問:“你在濱湖大酒店幹什麼?跟誰一起?”
周堅說:“看時裝表演,跟小謝一起,就是在醫院看護陳隊的那個謝護士。我敢肯定黃金山沒有走遠!請您馬上派人過來,說不定能夠抓住他。”
“你看錯了吧小周,”鍾昌明說:“黃金山怎麼可能出現在那種場所?他不要命了?你肯定是看錯了。”
周堅急了:“鍾局,我對我的眼力還是有自信的,剛才我也就是愣了一下,錯過了幾秒鍾,不然我就抓住他了。”
鍾昌明說:“小周啊,你的工作責任心是值得肯定的,休息時間還想著案子上的事,好同誌。但是呢,一個人如果太過於關注一件事情,是很容易出現幻覺的,你明白嗎?繼續陪小謝看表演,別的事兒就不用管了。”
“鍾局長,你——”
“就這樣吧!”電話中傳出“嘟嘟”的聲音。
滿腹狐疑的周堅望著手機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