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黃色麵包出租車在街道上高速行駛，路上的行人給驚嚇得紛紛避讓。
車內，黃金山用槍指著司機的腦袋，“快點，再快點。”
“我這已經是最高速了，你打死我也沒用。”司機求饒說。
黃金山緊張回望，追擊的警車距他尚有一段距離，前方出現了一個十字路口，黃金山持槍比劃：“向左，快r
麵包車拐上了另一條繁華的大道，行駛了一段之後，“減速！”黃金山喝道。
麵包車車速漸慢，黃金山用槍指著司機威脅說：“我下車後不準停車，否則我一槍打死你，聽到沒有？”
“是，是！”司機應諾。
黃金山拉開車門，飛身躍下，貓一般的竄進路邊的一條胡同裏。
麵包車繼續前行約數百米才緩緩停下。
鍾昌明駕車迅速超前，急刹。
幾輛警車在麵包車周圍急停，很快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鍾昌明持槍下車，指揮眾警察小心翼翼地接近麵包車，麵包車的司機驚叫：“別開槍，警察同誌，別開槍，那人已經在前麵跳車跑了。”
鍾昌明率先衝上前拉開車門：“你說什麼？”
“罪犯，罪犯，”渾身發抖的司機比劃說，“已經在前麵那條胡同口跳車跑了。”
一些喜歡看熱鬧的行人圍攏過來。
一群警察返身急追，並連夜在那一帶展開了大麵積的搜索，終因地形過於複雜，搜查無果。
午夜，在濱湖大酒店的一套分內外兩間的中檔套房裏，中門緊閉，肖曉一人獨坐在外間的沙發上看電視，電視屏幕上，一位眉清目秀的女播音員正在播本市新聞：
“本台消息：本市警方今晚在解放大道街心花園成功地破獲了一起非法槍械交易案件，兩名歹徒被當場擊斃，兩名歹徒被擊傷後生擒，一名歹徒逃走，繳獲走私槍械十一支。”
電視屏幕上出現被繳獲的槍械畫麵。
肖曉表情冷漠，誰也無法揣摸他此刻的內心活動。
套房的中門打開了，身穿睡衣的李建成從裏間出來，“肖曉，要是覺得寂寞，出去找個小妞兒玩玩兒，生活嘛——”
“看電視，看新聞。”肖曉頭也不回地指著電視機說。
播音員在繼續播報：
“不久前，曾單騎追趕並擊斃兩名劫車匪徒的青年民警周堅，在這次行動中表現突出，再立新功——”
電視上出現記者采訪周堅的畫麵，周堅在攝像機前顯得很拘謹，鉤於言辭。
肖曉回頭看了李建成一眼，說：“周堅這小子又出風頭了。”
李建成說：“我看這人天生就是個當警察的料。”
女播音員繼續說：
“警方稱，逃走的那名歹徒叫黃金山，是一名慣犯，男，三十三歲，本市半月村人，身高一點七五米，中等體態……”
電視畫麵上出現黃金山的半身像。
身穿白色絲織睡衣的謝倩走出中門：“建成，你的電話。”
李建成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屏幕。
女播音員繼續說：
“希望市民發現黃金山的蹤跡後立即向公安機關報告，聯係電話2224628, 2236466…… "
李建成轉身走向內室，掩上中門。謝倩毫不顧忌地擠在肖曉身邊坐下，肖曉有意無意地挪了一下身子，離她的距離遠了一些。
電視屏幕上又出現女播音員的半身像。
“本台消息：市委、市政府有關領導和社會各界人士紛紛前往市第一人民醫院，看望在解放大道街心花園戰鬥中英勇負傷的女民警藍小芸同誌——”
肖曉渾身一顫，麵露驚詫之色。
電視畫麵中，藍小芸躺在床上，頭上纏著繃帶，身穿藍白條的病員服，神色疲憊憔悴，但卻強撐出微笑，一些首長模樣的人圍在病床前問長問短。
鍾昌明、周堅等人的形象在畫麵上一掠而過。
肖曉有些坐不住了，謝倩察覺出了他的異樣，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問：“你這是怎麼啦？”
“藍小芸，你見過的。”
“她在電視上挺漂亮的嘛。”
肖曉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
“她還愛你嗎？”
肖曉煩躁地推開謝倩：“別理我，煩！”
謝倩無趣，仙汕地退回裏屋，掩上中門。
電視畫麵切換，一群工人正在一條自動化生產線上忙碌，一隻隻啤酒瓶順著傳送帶流動。肖曉煩躁不安的在客房走動。他行至窗前，推開鋁合金窗子，一陣涼風吹進來，夜空下，高樓林立，萬家燈火。肖曉返身敲中門，謝倩把門打開，門內接電話的李建成正在發脾氣，“……王八蛋，他們究竟是誰搞清楚沒有？嗯，嗯，知道了，你們先把受傷的人送到醫院去。報警？報警有什麼用？”啪，李建成壓上電話。
“李哥，怎麼啦？”肖曉問。
“我們東城工地又讓人砸了，還傷了幾個人，”李建成說，“有一個還傷得挺重，能不能保住命還不知道。”
“你不是已經安排人在那兒守著了嗎？東城工地這是第幾次被砸了？”
“第三次了，也怪我對對方估計不足，我原以為隻是當地一幫小混混，沒想到今天去的人還帶了槍，五連發的那種，咱們的人都是些棍棍棒棒的。”
“做工程怎麼惹上黑社會了？”肖曉問。
“不是咱們惹黑社會，是黑社會找上咱們了，”李建成說，“肖曉，你沒有經過商，不知道這裏麵的名堂，現在做生意呀，紅道黑道，還有一些說不清的道道，都得打交道，就說咱們這個東城工地吧，征地，該辦的手續辦了，該給的錢給了，建築招商，我們也是按規矩來的，第一個建築商，千得好好的，不敢幹了，撤了，第二個建築隊，對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離開的，現在的這個建築商，來的時候當我麵誇海口，說他誰都不怕，紅黑兩道都有人，你看現在這，連續第三次被砸。”
“不是報過警嗎？”
“報過，不是還沒抓著人嗎？”李建成煩躁地說，“剛才就是建築老板來的電話，說他也不想幹了，這樣下去還有誰敢來接手？東城的雅樂時裝新城工程可是上億元的投資啊，工期每延誤一天，光利息都不得了，弄不好就這麼泡湯了。”
“那怎麼辦？”肖曉問。
“辦法總是有的，我就不信我幹不過那幫王八蛋！——你好像有事？”
“藍小芸受傷了，電視剛播的，我想去看看。”肖曉說。
“還是丟不下？看看就看看，不過最好改個時間，電視剛剛播出來，”李建成說，“這會兒人家是熱點，你趕這會兒去，鬧不好連話也說不上。”
“好吧，我聽你的。”
啪，黃金山關掉電視機，回頭看看攀扶在他背後的女人，“沒嚇著你吧？”
女人憂鬱地盯著他：“風聲這麼緊，你怎麼辦？”
黃金山點燃一支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下鄉避避風，”女人拉著他的手，“算我求你！”
黃金山說：“鄉下就能避風？我看城裏比鄉下更安全，想抓我，沒那麼容易。”
“黃哥，不為我，你也想想我這肚子裏的孩子，我都感覺他會動了，”女人拉著黃金山的手往自己腹部放，“你摸摸！”
黃金山煩躁地摔開她的手：“那個姓周的小子，兩次事兒都壞在他的手上了，哼哼——”
“黃哥，有句老話，民不跟官鬥，匪不跟督鬥，你可千萬別——”
“我是一個不服輸的人，我不能就這麼灰溜溜地離開湖城，”黃金山打斷了女人的話，“湖城是我的老窩子，連湖城都玩不轉，我還到哪兒混去？”
“我是讓你小心，別賭一時之氣把命都搭進去了。”
“我知道，”黃金山換了副笑臉，“你黃哥做事，安全第一，我這樣說你該放心了吧？”
女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睡吧。”黃金山抱著女人倒在床上，啪，燈也關上了。女人以為他想做什麼，可他也就是抱著她，一動不動，她等了一會兒，撐不住了，也就昏昏地睡著了。
黃金山卻睡不著，在女人麵前裝得若無其事的他，其實到現在還驚魂未定。女人讓他離開這座城市的想法他也不是沒有過，但這個念頭每每一泛起就被他自己壓下去了，他也知道在這座城市再待下去不會有好結果，離開這兒，盡管也是漂泊無定的生活，但安全係數總要高一些，但他又堅定地認為自己不能離開，因為在這座城市裏，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何況，最近他遇上了好的機遇……
深夜，公安局會議室燈火通明，省公安廳和市委、市政府的一些領導專程到公安局來聽取槍案的彙報，一次性交易十一支槍支的案件在湖城市解放以來還是第一次，引起了各方麵的高度重視。
“幸虧這次交易被我們提前發現了，要不然，這麼多槍支流向社會，落入犯罪分子手中，不知道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市裏一位領導說，“槍支的來源查清楚了吧？”
“兩個槍販子都受傷了，有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完全不能說話，能說話的家夥好像隻是一個保鏢。這人叫李映山，陝西人，據他交代，傷重的那個家夥叫何從略，是甘肅人，具體是不是真名李映山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在道上認識的，他們這些人彼此都不太打聽對方的底細。李映山說，何從略家鄉那一帶地下造槍已經形成某種氣候，”鍾昌明介紹說，“情況我們已經向公安部報告了，部裏非常重視，要求我們盡一切可能把何從略救活，這是一點。另一點，對於我們湖城來說更迫在眉睫，從黃金山這邊來看，他明明知道我們在緝捕他，按照常理，他應該跑得越遠越好，可他不但不跑，反而這樣大批量地購買槍支，這意昧著他可能正在策劃目前我們還不知道的大型暴力行動——”
“今天晚上我們市實際上發生了兩起涉槍案件，”剛剛從外麵進來的高暉說，“另一起是在東城的一個建築工地，受害方沒有報案，醫院收治傷員之後向派出所反映的情況，一共傷了五個人，派出所的同誌趕到醫院的時候，隻剩下一個重傷號正在搶救，也是不能說話，另外幾個受傷的包紮後都離開醫院了，去向不明，究竟是哪個工地出的事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從醫院反饋的情況看，犯罪分子用的是使用般彈的獵槍。”
“傷了五個人都不報案？”省廳的一位領導說，“這更應該引起我們重視，我擔心的是報複，以暴易暴，以黑製黑，後果可能更為嚴重。”
鍾昌明說：“東城是我們湖城市城市建設的重點區域，也是我市經濟發展的新的增長點，那一帶的社會治安問題也日趨複雜，特別是圍繞建築市場、運輸市場還有商貿市場的爭奪而顯現出來的治安問題，另一方麵呢，我們在那一帶的替力嚴重不足，東城過去是郊區，我們在東城隻設有一個派出所，十來個人，而據我們的最新統計，目前那一帶外來流動人口就超過了八萬人，加上常住人口，總人數超過了十萬，警力不到萬分之一。”
“這個問題要改善，快著手解決。”省廳領導說。
“我們已經向市裏打了報告，考慮在東城成立分局，”鍾昌明繼續說，“在分局成立之前，我們對東城派出所各方麵都是傾斜的，針對東城出現的新的治安問題，市局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成立了一個整治專班常駐東城所，開展調查，現在看來，力量還不夠，還得加強。整治專班的前期工作，已經發現了幾個帶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涉及的麵很大，情況相對比較複雜，特別是建築市場這一塊，東城近兩年的投資額都在十個億以上，一些不法之徒也盯上了這塊大肥肉。高局，看能不能以今天晚上發生的這起案件為突破口——”
高暉接過鍾昌明的話說：“我已經安排警力連夜在查，對東城那一帶的建築工地一個一個地排查，除了原來派出所和整治專班的力量，我準備從市局刑偵和治安部門再抽調一些力量。”
“好，東城的問題，每天要有工作進度報告到我的桌上。”鍾昌明說。
“黃金山案件你們經營的時間已經不短了，現在進展得怎麼樣？”省廳領導問。
“情況很複雜，首先是黃金山這個人，反偵查能力、還有行為能力超強，”鍾昌明說，“今天晚上他能夠衝出我們的包圍圈跑掉，就足以說明問題了，我們的部署應該說是非常嚴謹的；另一方麵呢，我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掌握他的活動規律，還有他究竟想幹什麼？老李，你說說吧。”他將目光投向李大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