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我聽明白了,是為了錢。”

“我現在還呆在張家,還打算為張家把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不為錢為了什麼?”梅虹坦率地說。

藍小芸在一旁發現,在鍾力與梅虹對話的時候,劉曉蕾的表情有些變化,變化讓她難於琢磨。離開群藝館,在回局的路上,鍾力發現藍小芸的情緒有些沉悶,便問:“你怎麼回事?好像心思挺重的。”

藍小芸說:“我發現我不能當警察了。”

鍾力奇怪,又問:“為什麼?”

“這下來接觸實際才幾天,接觸的案子,像模像樣的也就兩三起,可我發現自己的思想都亂了,人怎麼都這樣?”藍小芸說,“如果社會真是這樣,我都覺得連活著都沒勁了。”

“你可不能這樣想,我建議你最好去看一下心理醫生。”鍾力少有的嚴肅起來。

藍小芸不高興了:“你才有病呢!”

“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可是關心你。”

“有你這樣關心人的嗎?你罵人。”藍小芸還在生氣。

“好好好,是我不好.行了吧?”鍾力不得不讓步,“讓我想想,怎麼跟你說這事兒?我這樣跟你說吧,我這人吧,從小愛看閑書,我們家呢,有的是公安法製類的雜誌,我特別喜歡看案例之類的文章,案子嘛,無非就是各種各樣的犯罪故事和犯罪的人,你剛才那念頭我那時候也有過,有一天我就問過我爸,說世界上怎麼那麼多壞人啊,人怎麼這麼壞呢?我爸說,醫院裏除了醫生護士還全是病人呢,世界上就全是病人了?”

藍小芸說:“你爸就是你爸。”

“廢話,我爸不是我爸難道還是你爸?”

“我是說你爸說話有水平,一句話就把我心頭的結解了,醫院裏全是病人,是因為醫院是治病的地方,我們看到的盡是壞人,這也是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們的接觸範圍就是那麼些人,對吧?”

“挺聰明一人嘛,剛才嚇我一跳,”鍾力笑起來,“哎,我們再探討一個問題,你說讓我爸成為你爸的可能有沒有?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可能……”

鍾力話還沒說完,藍小芸就打過來了,他笑著跑開了,跑了一段,見藍小芸沒有追趕,又停下來等,藍小芸走近時,發現他正皺著眉頭在想什麼,“又玩什麼深沉呢?”藍小芸問。

“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鍾力說,“劉曉蕾和梅虹,她們好像要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

“當然是不好的事。”

“為什麼?”

“不知道,我不說了嗎,就是一種預感。”鍾力認真地說,接著又問了一句,“哎,你看劉曉蕾和梅虹現在是什麼關係?”

“我看像是同病相憐的朋友。”藍小芸說。

“不會是這樣。”鍾力搖搖頭。

讓人想不到的是,鍾力的預感在第二天晚上就應驗了。

鍾力接到俞白的電話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了,他馬上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到吉西街,路上才打電話向胡亞洲作了彙報。

吉西街的社區醫療室門前圍著一堆人,正在議論著,俞白蹲在離人群不遠的人行道邊的一棵樹下抽煙,鍾力在出租車裏就看到他了,讓司機就在他麵前停車。

吉西街是一條老街,路燈稀稀落落的,路旁的梧桐樹高大茂密,整條街道因樹陰遮掩而有些陰暗,街道過往的機動車輛很少。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鍾力一跳下車就問。

“人是往那邊跑的,你們前麵趕來的110民警已經往那邊趕去了。”俞白指著街道的北邊說。他手指的街道北麵盡頭是一條東西向的繁華大道。

“沒頭沒腦地說什麼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騎著自行車,我聽到劉曉蕾喊的時候還在那邊的公共廁所裏係褲子,我聽到喊聲趕出來的時候,隻能看到騎車人的影子了,追是追不上的。”俞白比劃著說。

“別急別急,話慢慢說,從頭說,讓我聽明白好嗎?”鍾力耐著性子。

經過一番反複,俞白才算讓鍾力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傍晚的時候,劉曉蕾找到俞白,說她在房裏悶了幾天有點憋得慌,想出門走走,問俞白願不願意陪陪她?俞白當然樂意,於是倆人一起出了群藝館,在街道上漫無目標地走著,大約在七點半左右,走到吉西街的南街口,那兒有一家很有特色的江漢油潤大蝦館子,劉曉蕾說她有些餓了,問俞白喜不喜歡吃油潤大蝦?俞白聽她口氣是她喜歡,於是也說喜歡,二人要了一盆大蝦就坐在街邊喝啤酒,這家店子隻要你點了他的蝦,啤酒就白送,所以俞白多喝了一些,他估計超過了三瓶,喝酒的過程中,聽劉曉蕾說了不少話,大體上是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我煩憂之類,俞白是盡可能的安慰她,大約九點多鍾的時候結束,之後就在這條街上散步,路過前麵不遠的公共廁所時,俞白感到尿急,打聲招呼就進公廁了,劉曉蕾仍慢慢地往前走,俞白解完小手正扣褲子時,突然聽到劉曉蕾急切的喊聲,等他趕出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

“是硫酸,我敢肯定,”俞白說,“我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這麼說劉曉蕾被毀容了?”

“好像沒那麼嚴重,”俞白有些遲疑地說,“人還在社區醫療室,你過去看看,我這會兒都沒勇氣麵對她了,她是跟我一塊兒出來的。”

飛車毀容的案件最近連續發生了十多起,在這座城市已經鬧得有點人心惶惶,許多青年男女晚上都不敢上街散步了,公安機關在案件的多發地段都已布置了便衣守候,但由於受警力所限,犯罪分子還是鑽空子作案,這人似乎已經意識到公安機關在捕捉他,作案的頻率未減反增,似乎有故意向公安機關示威的意思。

鍾力在社區醫療室看到劉曉蕾才放下心來。

劉曉蕾回憶說,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正低著頭慢慢地朝前走,當時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馬上就會出現,完全沉浸在自己紊亂的心緒之中。突然間,她感到背後有異樣的響動,她說這種感覺完全是一種下意識,像是一陣風急速從背後刮過來,眼角的餘光裏有人騎自行車從她身邊高速掠過,騎車人的手猛地朝她揮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用手一擋,當時她手中正拎著一隻小包,所以擋的時候小包也舉起來了,緊接著身上有了水濕的感覺,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心想這騎車人往我身上灑水千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感到身上火辣辣的痛,這才叫了起來。

當街道上的路人聽到劉曉蕾的叫聲時,騎車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劉曉蕾隨手舉包一擋的動作,無巧不巧地護住了臉,否則她就被毀容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左手背和衣服還有手中的小包都受到腐蝕。

鍾力在社區醫療室問情況的時候,胡亞洲趕到了。一時還無法對案件的性質作出判斷,在劉曉蕾的指點下,他們察看了出事地點,那一帶的路麵因長期失修,路上有許多大小不規則的坑,騎自行車在上麵快速行駛肯定會發出震動的響聲,也許正是這種響聲讓劉曉蕾條件反射地產生了警覺。

俞白情緒很激動,不停地衝著鍾力和胡亞洲嚷嚷:“你們一定要破案,仿環破案劉曉蕾就要長時間生活在恐怖的陰影裏。”

鍾力煩他哆嗦:“你不是在她身邊嗎?你幹嗎偏偏在那個時候去撒尿呢?’他這話一出口,自己在心裏打了一個冷戰:是啊,俞白為什麼在那個時候去撒尿呢?撒尿與潑硫酸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必然的聯係?這個念頭讓他很不安。

在街頭隨機訪問,有好幾個人說聽到劉曉蕾的喊聲之後看到騎車人了,甚至有人說是一個穿牛仔服的小夥子所為,劉曉蕾也說犯罪分子穿的是牛仔服,還補充說那人挺瘦的,騎的是一輛山地車。也有人說同一時間有好幾輛自行車從她身邊經過,分不清是哪一輛車,——這是這起案件與城市此前發生的同類案件的相似之處:案件雖然發生在大道上,甚至從理論上說應該有目擊者,但到警方真正想準確落實情況時,卻又非常困難。

“這種案件,外行人看起來很好破,”胡亞洲告訴鍾力說,“其實難度相當大,快速行駛的自行車一秒鍾能跑一二十米,而作案過程又隻有電光火石閃過瞬間,受害人呢,從受到傷害到作出反應,最少要幾秒鍾,等她意識過來到發出喊聲引起人們的注意的時候,犯罪者已經在百米開外了,而且又是晚上,人們幾乎不可能在腦子裏對他留下印象,他也不會在現場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痕跡。”

然而,警方在這天晚上還是有一個不知算不算得上收獲的收獲——梅虹婚前的男友傅誌軍開的“美味居”大別山吊鍋城在吉西街的北出口,也就是犯罪分子逃跑的方向。鍾力順著劉曉蕾指認的犯罪分子逃跑路線察看,路過“美味居”時,正好看到梅虹坐在店子門口,與一個穿牛仔服的精瘦男子說話,這人就是傅誌軍。

同時,鍾力還注意到:餐館門旁的牆腳下停了一輛山地車。

鍾力沒有打擾他們,隻是在腦子裏想一個問題:穿牛仔服的騎車作案人與穿牛仔服的傅誌軍是不是一回事?是偶然的巧合,還是有某種必然的聯係?

回頭他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胡亞洲,“這個案子把我搞得很複雜,我擔心我想多了,”鍾力說,“我怎麼覺得所有的人都像是罪犯?以前都聽人說職業病,我這樣子是不是警察的職業病。你看啊胡隊,張和田接觸過的所有女人,魏珍、劉瞥、李芳、劉曉蕾、梅虹,再加上那個傅誌軍,我們都在懷疑。”

胡亞洲說:“懷疑沒錯啊,這跟職業病有什麼關係?”

“這不是懷疑一切嗎?”

“刑警這個職業,最害怕的是什麼知道嗎?”胡亞洲反問,“就是怕在破案的時候找不到.環疑對象,有對象可懷疑是好事嘛,這說明我們有工作可做,有文章可做。”

“那麼,今天晚上是一篇什麼樣的文章呢?”鍾力問。

“我還得再想想,回頭,我想找李支隊和你們馮老師一起商量一下。”胡亞洲說。

“商量什麼?”

“這個你不要問,我給你賣個關子,不過我可以提示你一下,騎車毀容這個係列案件,前麵所發生的案件犯罪分子用的作案工具都是鋒利的刀子,隻有這一次是潑硫酸,那麼,跟前麵的案件可不可以並案偵查呢?是同一個犯罪分子,還是又冒出了一個新的作案人?”胡亞洲笑了笑,“你想想吧,想不清楚也沒關係,到用得著你的時候,你能夠完整的領會領導意圖,並且執行好就行了,你這次實習就算及格了。”

“我不知道這些畫像中,關鍵的那一張完成後會是個什麼樣子,”鍾力指著俞白那些未完成的紅衣女人的畫像說。今天他好像興致挺高的,在俞白房間已經呆了三個多小時了,劉曉蕾也一直陪著,“看著這些畫兒,我想起了英國的培根說的一句話:美的至尚部分,無法以彩筆描繪出來。所以呀,俞老師,你畫不出這些臉很正常。”

俞白說:“這其中的一幅畫如果真的完成了,那就不是美了,是醜惡,你說呢?”

“這也很正常呀,”鍾力說,“雨果不是說過嗎,醜就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優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後,善與惡並存,黑暗與光明相共。雨果可是大師。”

“嘿,你小子!今天跑到我這兒抖書袋子來了,”俞白嘲笑他說,“說話都引經據典的,酸不酸呀?滾滾滾,就算我不睡覺,人家劉曉蕾還要休息呢。”

“劉曉蕾,你沒有趕我走的意思吧?”鍾力問。

“沒有沒有,”劉曉蕾說,“聽你們對話挺有意思。”

“聽到沒有?也就是你趕我走,人家劉曉蕾就沒那意思。,,鍾力衝著俞白說。

“人家那是客氣,”俞白說,“小劉,你真不困?都十一點了。”

劉曉蕾打了個哈欠,鍾力看到了,竟然有些傷感了,“看來二位是真的想趕我走了,二位,不是我不知趣啊,我實在是不知道如果我離開了會發生什麼事。”

“能發生什麼事情呢?”俞白說,“未必那流氓會趕到這樓上來潑硫酸?別找借口了。”

“我不是找借口,我是真的很擔心。”

“鍾警官,你擔心什麼呢?”劉曉蕾問。

“有些話,我想說又不敢說,”鍾力有些為難地說,“說了吧,違反工作紀律,不說吧,又怕你們蒙在鼓裏,一不小心就上當了。”

“既然怕違反紀律就別說。”劉曉蕾說。

“你是對我不放心還是對劉曉蕾不放心?”俞白卻來勁了,“我們倆你還信不過?”

“這不是信不信得過的事,”鍾力說:“劉曉蕾,你對梅虹的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劉曉蕾說,“那夭她來找我,我以為她會大鬧一場,最少也會夾槍帶棒的侮辱我一番,可她沒有,我們還成了朋友。”

“這更可怕,”鍾力說:“你想想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們成朋友?憑什麼?就因為張和田?那你們應該是敵人才對,情敵。她費了那麼大的勁把你找到就是為了跟你交朋友?我看是有陰謀。”

“陰謀?”

“你想想看,她頭一天找你,第二天晚上你就被人潑硫酸了,是巧合嗎?還有,犯罪分子逃跑的方向,正好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傅誌軍餐館所在的方向,而且那天晚上她梅虹正好也在那兒,巧合嗎?你,還有現場的一位目擊者說犯罪分子穿的是牛仔服,那天我看到傅誌軍的時候,他也是穿的牛仔服,這又是巧合嗎?”

“你意思是傅誌軍幹的這事?是梅虹在背後指使?”俞白問。

“要是能這麼肯定我就把他們抓起來了,沒證據,明白嗎?”鍾力說,“我剛才說的這些都隻是推測。還有,梅虹現在正在調查所有跟張和田有接觸的女人,表麵上看,她是為了追查張和田所謂的隱形財產,可難說她沒有更深一層的想法——”

“報複?”俞白問,“為了張和田那麼個人?”

“你說呢?”鍾力反問,“犯罪者的內心往往是反常態的,我們覺得張和田死有餘辜,她說不定還可惜了她美好的家庭呢?何況她還懷了張和田的孩子。”

“既然是這樣,張和田屍骨未寒,她怎麼可能又與以前的男朋友搞到一塊兒?”

“這就是我們捉摸不透的地方了,”鍾力說,“總之,劉曉蕾,對梅虹你不能想得太簡單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關心。”劉曉蕾說。

“關心則亂啊!”鍾力歎了一口氣,目光又投向了牆上的那些紅衣女人。

十五

劉曉蕾接電話後就下樓了,路過俞白的房間時,看到門是關著的,她猶豫了一下,在門上敲了敲,沒有回應,也就離開了。一出群藝館的大門,就看到梅虹從停在路邊的一輛出租車裏衝她招手,她走了過去,梅虹從車內打開門:“上車吧。”

“咱們去哪兒?”上車後,劉曉蕾問。

“師傅,開車。知道臨江小木屋嗎?”梅虹問。

“知道。”司機頭不回地說。

“咱們就去那兒,”梅虹說,“劉曉蕾你看,今天天氣多好,陽光燦爛,出門好好玩玩,別成天把自己悶在房裏,自己解放自己,為了一個臭男人苦了自己,不值。”

“臨江小木屋是個什麼地方?”劉曉蕾注意地看了司機一眼,這是個眉目冷硬的漢子,看上去有點嚇人,不由地有點害伯。

“一個喝茶的地方,也能吃快餐,就在長江邊上,環境挺好的,”梅虹說,“劉曉蕾,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見你一麵就喜歡上你了,真不忍心看著你陷到那事兒裏拔不出來。來,笑一笑,陽光一點。你其實挺漂亮的。”

“什麼呀,都快徐娘了。”

“別這樣說,你這一說我更自卑。”

二人說笑間,出租車出城了,公路在大片的油菜地裏遺漁,“我要是早些時拉你出來就好了,”梅虹說,“油菜花開過了,前些時候從這兒走,大片大片都是金黃色,好看極了。”

“梅虹,你比我灑脫。”

“不灑脫不行啊,”梅虹說,“我總不能為張和田當一輩子寡婦吧?如果是個值得愛的人還值,可為他,不值。”

所謂的臨江小木屋是個木屋群,建築風格中西合璧,建在瀕臨長江的柳樹林中。出租車剛一停,就有一個彪形漢子上前開車門,“我打電話預約過的,要的是江邊的三號屋,”梅虹下車說。

“是梅小姐吧,二位請跟我來。”漢子打頭領路。

“別的地方都是小姐迎賓,他們這兒怎麼——”劉曉蕾有些緊張。

“這也是特色吧,侍候人的不能總是咱們女人吧?”梅虹笑嘻嘻地說。

三號小木屋離長江最近,開闊的江麵一覽無餘,上午客人不多,四周靜臀俏的,隻有樹林中的鳥兒叫得清脆,“這地方真不錯,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劉曉蕾說。

小木屋裏麵已經布置好了,餐桌上擺著生日蛋糕、水果和幾樣點心,還有幾聽易拉罐飲料,二人在江邊散了半個多小時的步才進屋,陪同她們的漢子早在屋子中候著,背著手站在門口,虎視耽耽地看著她們。劉曉蕾感到很緊張,梅虹看出來了,說:“先生,這兒就不用服務了,你出去吧。”

“那好,我就在外麵,有什麼需要喊一聲。”漢子應了一聲出去了,但仍在附近徘徊。

“這人好嚇人,感覺就像黑社會的。”劉曉蕾說。

“哪有那麼多黑社會,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梅虹笑道。

“喲,怎麼還擺了生日蛋糕,誰的生日?”劉曉營問。

“你呀,我呀。”

“這話怎麼講?”

“張和田一死,對你我等於都是一次新生,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可能嗎?”劉曉蕾看了梅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一眼。

“為什麼不可能?”梅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孩子我很猶豫,曾想過打掉算了,後來還是想生下來,再怎麼說也是我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我還靠他繼承張家的財產呢。再說,我那男朋友的思想工作也做通了,同意我生這個孩子。”

“你都有男朋友了?”

“結婚前就有了,”梅虹說,“我和張和田結婚後,他也沒找人。”

“現在還有這樣的男人?太難得了。”

“是啊,我也覺得是呢,”梅虹伸手在桌上的幾聽易拉罐中挑了挑,選出一聽健力寶遞給劉曉蕾,“喝點飲料吧,我都有點口渴了。”

劉曉蕾見她遞過健力寶易拉罐,先是一驚,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了,拿到手上又轉動著看,突然看到罐壁上有一個用什麼東西堵著的小針孔,馬上下意識地叫起來,聲音都變調了:“梅虹,你想毒死我?”

“怎麼啦?”

“你看這針孔,你一定是往裏麵注射了什麼東西,然後再用肥皂沫堵上,”劉曉蕾說,“怪不得你挑這麼個安靜偏僻的地方!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那你覺得我安的是什麼心呢?”梅虹反問。

“你想為張和田報仇是不是?”劉曉蕾站了起來,臉蛋也因激動而泛紅。

“我?為張和田報仇?你憑什麼這樣說?”

“這聽易拉罐就是證據——”

“因為張和田也是這樣死的,對嗎?”梅虹問,“所以一見到健力寶你就緊張,特別是在罐壁上又發現了針孔,你就更緊張了,對不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最明白是什麼意思。”鍾力突然出現在門口,他手裏拎著一台筆記本電腦,胡亞洲、馮麗婷、藍小芸都在他身後。

“原來,你們這是設了圈套讓我鑽?”劉曉蕾有些站不穩了。

“沒錯,從你一進這屋子,全程錄像就開始了,”鍾力說,“現在,你對這聽健力寶和易拉罐罐壁上的針孔的敏感,還有你一口就說出針孔是用肥皂沫封堵的話,都已經記錄下來了,另外,在你離開房間之後,我們的技術人員已經破譯了你在電腦記事本上設置的密碼,成功地進入了你的私人空間,那裏麵有你完整記載謀殺張和田前後的全部心理過程和行動過程,應該說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你的犯罪證據,要不要我打開筆記本給你看看?”

“用不著了,”劉曉蕾虛脫地一屁股坐下,“就是你們沒有破案,我也活不長,看來我永遠都擺脫不了張和田那個魔鬼,前一次是自殺未遂,我想,再過一段日子,就算你們不破案,我說不定還會自殺,我的精神已經完全垮了,幾乎就不能睡覺,一閉上眼睛就夢見張和田。”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投案自首呢?你的殺人動機……應該說其情可憫,如果自首,是可以得到從輕處罰的,但是,你還在給我們製造迷霧,利用城市飛車毀容流氓案件的傳說,自己製造了一起潑硫酸案件,想將我們的偵查視線引向梅虹——”

“如果她不主動來找我,我不會想到那樣做的,”劉曉蕾盯著梅虹說,“你為什麼來找我呢?來炫耀你的勝利還是顯擺你的成功?成心氣我是不是?”

梅虹說:“都不是,也就是好奇心,我想見識見識每一個我知道的與張和田有來往的女人,我真的沒有任何目的。”

“梅虹,我就見過你兩次麵,你跟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劉曉蕾問。

“第一次,是真的,這一次,是配合公安局工作。”梅虹說。

“你還是在為張和田報仇?”

“不是,你已經開始把攻擊的目標指向我了,”梅虹說,“我再不配合瞥察破案,說不定我和我的男朋友都會落個張和田的下場。”

“不會,絕對不會,我與你無仇,與你男朋友更沒有仇,我為什麼要害你們呢?我做那件事,隻是想讓警察找你們一些麻煩,讓你沒工夫來找我就行了。”劉曉蕾說話的節奏極快,看樣子是急著為自傷行為作辯解。

“然後呢?”

“等事情的風聲稍微平息一點,我會離開湖城的,永遠離開這個傷心之地,永遠永遠不會再回到這個鬼地方來,我會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生活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就互不相幹了——”

“釣環殺張和田也可以這樣嘛,”鍾力說,“為什麼非要踏上一條不歸之路呢?”

“張和田是張和田,跟梅虹不一樣,他不死,我一輩子都不得安定,”劉曉蕾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一些,說話的節奏也緩了許多,“鍾警官,我從來沒有殺過人,在做這件事之前,我一直是一個單純的、善良的女孩,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變成一個殺人犯。我之所以那樣做,完全是他逼的。我承認,我曾經非常非常愛他,無條件地愛他,就算他跟梅虹結了婚,我都願意以情人的身份跟他相處,但他總不能不讓我成個家吧?"

“是不是你在日記中寫的,成家歸成家,感情歸感情?”鍾力問。

“沒錯,那時候我就是那樣想的。”

“所以,你就跟‘胖子’談上了,對吧?”

“你們千萬不要找‘胖子’的麻煩,我的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個好人,”劉曉蕾說,“如果不是張和田搗蛋,我和‘胖子’說不定真是能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張和田這人太卑鄙了——”

“ ‘胖子’是誰?"梅虹問。

“就是我們紅房子的大廚,他是在星級酒店幹過的,一手好廚藝,”劉曉蕾說,“人家看上我了,追我,我呢,看他也順眼,打算跟他處。但我千不該萬不該把這事告訴了張和田,你知道張和田有務卑鄙嗎?他找到‘胖子’,說我是他的女朋友,說我跟他發生過關係,甚至連床上的細節都說,你說說看,任何一個男人聽了這些話還能跟我好嗎?梅虹,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也不瞞你了,我動殺人的念頭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網絡上凡是與偵探、推理有關的網頁能看到的我差不多都看了,也精心地設計了一整套方案,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可就是下不了手,也就是出事那天,我到了最後關頭才下決心。那夭下午,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要帶我離開湖城,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可也答應了。晚上我與他見麵之前,雖然將易拉罐準備好了,但還是不想下手。我可以與他一起遠走高飛,也可以不要任何名分,但是,他非要我與劉著一起相處,他說他就喜歡一妻兩妾的感覺,我們倆吵得很厲害,他威脅我說,就算我不跟他,他也永遠不會放過我,我隻能做他的女人。我直到最後關頭,才假裝服了他,把易拉罐拿出來,哄他喝了下去……這人,到死都執迷不悟,知道自己中毒了,還說我這一輩子隻要活著就是他的女人,他做鬼魂都不放過我,看他還在喋喋不休地說,我不想聽了,就用他脖子上的圍巾勒他,把他腳上的襪子脫下來堵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