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李哥拉皮條不外行,”肖曉笑道,“手上有的是美女。”
“哎,我可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
“我看你呀,枕頭邊的草都啃。”
二人相視大笑。
夜晚,濱湖大酒店歌舞廳裏,李建成和肖曉陪著兩個廣東客商有說有笑,衣著光鮮的謝倩和鄭麗在一旁細斟慢飲。演奏台那邊,小樂隊正演奏慢四步的布魯斯舞曲,舞池中,男女舞客行雲流水般滑動,舞廳中亮著幽幽的紫光,所有的白色被誇張得耀眼,人的形象因之而變異,似有一種魔幻的氛圍。
李建成衝廣東客說:“張老板,這筆貨的購銷合同你看什麼時間能簽字?”
張老板包了身邊的鄭麗一眼:“什麼時候都可以簽,不過,最好是請鄭小姐跟我簽。”
另一廣東客起身邀請謝倩步入舞池。
“當然可以。”李建成說。
“鄭小姐,怎麼樣,今晚帶合同到我房裏來?”張老板望著鄭麗似笑非笑。
鄭麗勉強地笑了笑:“張老板,千嗎非得我去?”
李建成湊到鄭麗的耳邊:“鄭小姐,這筆生意是梁老板親自安排的。”
鄭麗說:“你李老板手下有的是漂亮小姐,幹嗎不派出來?”
張老板說:“鄭小姐,我可是看上了你鄭小姐的人才,怎麼樣?不給麵子?"
鄭麗拿求助的目光看著肖曉,肖曉視而不見,眼睛盯著舞池。她再看李建成,李建成陰冷的麵孔岩石般的堅硬,“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一步。”鄭麗說完起身,取下掛在衣架上的小坤包,無聲地走出了舞廳。行至門外,加快了腳步,在馬路邊上攔截出租車,一連攔了幾輛都沒有攔住。李建成快步從後麵追出來,趕至鄭麗的身後,聲音低沉而陰狠地說:“鄭麗,你真的想壞我這筆生意?”
鄭麗回身,憤怒地盯著李建成,一言不發。
“臭裱子,你以為你是金枝玉葉呀?”李建成罵道。
“李老板,你太下流了吧?”鄭麗忍不住回敬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人,你憑什麼逼我幹那種下賤的事?你怎麼不要你的女人陪?”
“你敢跟我鬥嘴?”李建成揮手重重地扇了她一記耳光。
鄭麗愕然。
李建成返身回舞廳。
夜晚的街道車水馬龍,汽車喇叭聲陣陣,車燈的光柱搖曳,喧鬧繁華之中,鄭麗僧然獨立於人行道邊,顯得十分孤獨。
一輛黃色的出租麵包車在街邊緩緩停下,素衣淡妝的鄭麗從麵包車上下來,抬眼四處張望,看到不遠處有一座臨街的大樓前,幾個工人模樣的人正在往二樓的門相上安裝一塊匾額,刺眼的陽光下,“白天鵝娛樂城”幾個金字在熠熠發光,她剛到門口,就見胖子梁泰笑容滿麵的從裏麵迎了出來,“麗麗,你可來了。”他展開雙臂欲擁鄭麗,鄭麗靈巧地閃躲開來,梁泰尷尬地笑了笑,“這些夭你上哪兒去了?連一個電話也不給我,我擔心死了。”
鄭麗神情木然地看著他,緘默無言。
“進去吧,參觀參觀。”梁泰打了個手勢,鄭麗沒有言語,打頭走進門裏。
一眼就能看出這家白天鵝娛樂城尚未正式開業,一樓的廳堂鋪著雞血色的縷銅花花崗石,大約有兩百平米的麵積,四周的牆壁全是裸女玻璃磨砂畫,或臥或躺或出俗,姿色各異,一派西洋景。梁泰衝吧台那邊拍了幾下巴掌,叫道:“燈光音響。”一個穿西裝領口打著蝴蝶結的男人返身走進吧台後的門洞裏,幾位女侍應忙不迭地掩上大門,拉上紅金絲絨窗簾,整個廳堂頓時黑暗下來,一麵牆上徐徐落下投影電視銀幕,忽聽主體聲道的音響中轟然炸裂,銀幕上出現人頭攢動的場麵,熱情奔放的麥當娜一邊演唱一邊劇烈地扭動著性感的身軀,眉眼臀腿無一不在展示風騷,舞斤的燈光也像閃電一樣釋放,四壁玻璃上的裸女們周身閃爍著異彩。
鄭麗站在大廳中央,無動於衷。
梁泰吃喝幾聲,燈息聲靜,投影電視屏幕徐徐升騰,窗簾大開,大斤明亮寂靜如初。
“上樓看看?”梁泰問。
鄭麗無聲地點頭。
樓梯的扶手是亮錚錚的黃銅做的,彎弧形的台階上鋪著紅地毯,“二樓和三樓全是包廂,音響係統是我從香港運來的,在湖城這地方敢說絕對一流。”梁泰說,“你看五一開業怎麼樣?”
鄭麗在樓梯中部停步,回身俯望梁泰,依然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但眼睛裏卻透著詢問。
梁泰仰望著她,盡量讓自己笑得燦爛:“原想是臨到開業的時候再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女人經營這種行業最合適,不是嗎?這家娛樂城是專門為你弄的,投資差不多一幹萬,執照辦的是獨資,我掛名當個董事長,總經理是你,我隻是掛名,掛名有好處,有政策上的優惠,收加成本之後,賺的錢全歸你。”
鄭麗終於笑了一下,人卻往樓下走。
“不上去看一下?”梁泰問。
鄭麗從他身邊繞過下樓,梁泰緊隨其後。鄭麗走到一樓吧台前,在一張高腳轉椅上坐下,將小坤包移到吧台上打開,掏出一個精致的小名片夾,從中揀出一張遞給梁泰,梁泰接過一看,上麵印著:湖城蚌珠開發公司業務主管鄭麗。
梁泰詫異地看著鄭麗:“麗麗,你——”
“梁老板,你如果有意做淡水珍珠生意,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鄭麗的聲音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
“麗麗,你不能離開我!”梁泰急了,“你看我為你做的這一切,我對你可是真的,李建成做的那些事兒可不能怨我,我一概不知道。”
鄭麗說:“我倒要感謝李建成,他幫我看清了自己在別人眼睛裏的樣子。”
“麗麗……”
“梁泰,你什麼都別說了,”鄭麗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怨你,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也不怪我自己,人總有活不明白的時候,現在我已經明白了,再糊塗下去就叫傻,對吧?”
“麗麗,我可是真的不想讓你離開我,你看這店,我可是一下子投進去了將近一千萬,你走了,我做這個投資有什麼意義呢?”
“梁泰,這你就別急了,隻要你有錢,還會有像我以前一樣犯傻的女孩,會有人補空缺的。好了,我該走了,如果想做蚌珠生意,可以打電話給我。”
鄭麗嫋嫋地離開了大廳,走到大街上,她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很好。一陣冷風吹來,路邊的梧桐樹索索地掉下幾片葉子。
梁泰從背後追了上來:“麗麗,你想想看,有哪個老板能像我這樣待你?”
“你待我確實不錯,是我自己消受不起,”鄭麗說,“梁老板,看在你待我好的份上,我想提醒你一句。”
“你說你說。”
“不要跟李建成合作了,很危險。”
“可我大筆的資金已經投進去了呀。”梁泰說。
“話我已經說了,怎麼辦是你自己的事。”鄭麗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離去。
剛下班的周堅回到宿舍,見鍾力很安靜地坐在桌前,麵前擺著一個筆記本電腦,“上網呢?”周堅一邊卸皮帶一邊走過去瞅了一眼電腦,念道“試論偵查破案中的偶然因素,寫論文呢?嗯,不錯,這個標題很新鮮,鍾力,行啊你,變得愛學習了。”
鍾力轉過身,“不要挖苦人好不好?”
“嘿,我怎麼挖苦你了?我說的是事實。”
“你意思是我以前不愛學習?”鍾力杠上了,“我承認我沒你全麵,先天條件也不如你,可真要說比你差多少,我也不服那口氣。”
“誰說你比我差了?你一直都是我學習榜樣。”
“挖苦人是不是?不興這樣啊。”
“我沒挖苦你,我說的是真話,”周堅說,“別人看你總是嘻嘻哈哈的,也有人說你沒正形,其實你那是幽默,中國人不看重幽默感,西方人可認為幽默是大智慧,而且你看問題吧,跟別人好像還不一樣,你看這篇文章標題,你論的是偶然因素,一般人就想不到這個角度,我這說的可是認真的啊,哎,教教我,你怎麼想到這麼個命題了?”
“我想到這個命題還是你啟發的,”鍾力也認真起來,“你,肖曉還有陳隊,那次碰到黃金山是不是偶然?這一次偶然造成了幾個結果:一個是造就了你,說成功說輝煌都不過分吧?二是陳隊,差一點連命都丟了,如果他那次死了,連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三呢,是黃金山這個案子,本來已經銷聲匿跡多時的黃金山又重新浮出水麵,這個專案繼續下去會是什麼結局目前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你們那次偶然與他相遇非常重要。”
“繼續往下說,你吸引我了。”周堅坐下了。
“再就是張和田這起案件,也有不少偶然因素,比如說,劉警突然出現在張和田的墳墓前,是我們事先沒想到的;我認識劉曉蕾,也是偶然,結果呢,沒想到她就是凶手,也沒想到我們的偶然相識再加上我事先與俞白熟悉的因素,會在偵查破案中發揮一點作用,還有,梅虹突然去找劉曉蕾,也是所有人沒想到的,就她這麼一個偶然的舉動,可以說從某種程度上加快了破案的進度,那起所謂的利用網絡綁架案,過後一想,裏麵也有太多的偶然因素。所以我認為呀,我認為什麼呢?晦,你把我弄亂了,剛才還覺得自己的思路挺清晰呢。”
“對不起,我進門的時候確實不知道你在寫作,要知道我都不進門了。”
“不寫了,肚子餓了,吃泡麵,你要不要也來一盒?我這有康師傅。”
“我剛在食堂吃過,不像你那麼廢寢忘食,”周堅說,“筆記本可以上網吧?”
“有網卡。”
“好久都沒上網了,”周堅坐在電腦前,“怕是網友都把我忘了。”
周堅打開QQ,剛一登錄,一個叫“麗人”的網友便跳了出來:“在現實的世界裏,我是你恨的人,在這個虛擬的世界中,你卻是我的唯一,很久很久沒見到你了,也許你已經把我遺忘,但我每夭都在這兒等著你,每天都會發這個帖子。”
周堅皺了一下眉頭,雙手從鍵盤上移開了,鍾力端著泡好的麵走過來瞅了一眼:“誰這麼多情啊?麗人,不會是鄭麗吧?”
周堅說:“是她。”
鍾力說:“典型的人格分裂症嘛,她在線,回話,看她怎麼說。”
“拉倒吧,我可不想再惹她。”
“起來起來,你不回我來,不就是玩兒嗎,”鍾力放下泡麵,將周堅拉到一邊,雙手迅速在鍵盤上敲動:“虛情假意?在這兒玩虛的正是地方,虛擬世界嘛,還想說什麼?”
麗人迅速回話:“你終於回話了,我真高興。”
“嘿,臉皮真厚哈,”鍾力快速敲動鍵盤,回答: “想重溫舊夢?”
周堅說:“猴子,別給我惹事。”
鍾力說:“能惹什麼事兒,一邊去,看我不玩死她!”
麗人:“舊夢能夠重溫嗎?”
鍾力回話:“正值花前月下時,你想如何?”
麗人:“見一麵,可以嗎?”
鍾力:“再見麵還是鴛鴦蝴蝶嗎?”
周堅說:“別逗了,這番對話讓謝惠知道了就麻煩了。我怎麼解釋?”
鍾力說:“解釋什麼?她不可能知道,你傻呀。”
麗人又回複了:“真的想見見你,不談愛情,談別的,你感興趣的話題。”
“嘿,花樣挺多的,”鍾力一邊說話一邊敲鍵盤:“你知道我對什麼話題感興趣?”
麗人:“比如肖曉。”
鍾力回複:“他怎麼啦?”
麗人:“問題很嚴重,你得拉他一把。畢竟同窗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