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力:“說說看。”
麗人:“我馬上就要離開湖城了,如有誠意,明晚七時,火車站前,‘遠行人’咖啡館見,到時我在那兒恭候,我晚上九點的火車。”
周堅說:“她好像真有事。”
鍾力說:“動心了?”
周堅說:“不是動心,是應該見。”
鍾力回複:“明晚見,不見不散。88。”
火車站廣場附近的“遠行人”咖啡館內,一身出遠門裝束的鄭麗坐在一個臨窗的座位上,身邊放著一個不大的旅行包,一邊喝咖啡,一邊向窗外張望,窗外是人流熙攘的大街。
窗外,周堅騎著一輛兩輪摩托車靠著人行道停下,下車打好站架,取下摩托頭盔,鄭麗隔著玻璃向他招手,周堅看見了,也舉手回應,快步走了進來。他一眼看勤了鄭麗身邊的旅行包,。你要出遠門?”
“去廣州。”
“一個人?你那位梁老板呢?”
“你厚道點好不好?一見麵就挖苦人。”鄭麗有些生氣地說,“我已經離開梁泰了。現在在一家民營企業幹,知道湖城蚌珠開發公司嗎?”
“聽說過,搞淡水珍珠蚌養殖業的,對吧?”
“我們公司準備在廣州搞一家辦事處,我這是過去籌備,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去了南邊,如果還有別的機會,我也許就不再回來了。”鄭麗說。
“我估計你是不會回來了,你那一套,在南方混得開。”周堅的話裏明顯透著尖刻。
“希望是你說的這樣,”鄭麗卻沒在意,“不知怎麼的,離開湖城之前,特別想見見你,道個別,我還伯你不來呢。”
“答應了的事,我不會爽約的,”周堅說,侍應小姐送上咖啡退下,他端起喝了一口,皺起眉頭,“好苦。”
鄭麗笑了笑,打開桌上的搪盒往他杯子裏夾了兩塊方糖,說:“攪攪。周堅,有些東西隻有在失去之後才知道它的價值,可是已經永遠找不回來了,”她偷看了一下周堅的臉色,發現有些不對勁兒,馬上又轉了話題,“好好,不說這個。醫院的那位女護士不錯,叫謝惠對吧,挺純情的,跟她妹妹不一樣。”
“你是說謝倩?”周堅問,“她不是千得挺好的嗎?聽說她正在準備參加全省模特兒比賽,如果成功了,還打算角逐全國大賽。”
“成功?你以為這年頭一個女孩子家成功就那麼容易?商場、娛樂圈是個好混的地方?成功是要付出代價的。”鄭麗說,“不過也不能怕付出,就看付出的代價值不值。”
“不好混就別混狽。”周堅說,“有些代價是不能付的。”
“人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不是你想咋地就能咋地,也還有犯混犯傻的時候,拚著命往前奔,奔到點了,抓到手了,一看卻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想扔都扔不掉了,就好像是抓了條大蛇似的,把你纏住了。”
周堅說:“我聽人說,女孩子一開始給人談道理而不是說感覺,絕對是受刺激受打擊了,你可得挺住,人有好多事兒,別人幫不了忙的,隻能靠自己。”
鄭麗說:“幫得了你也不會幫,你這個人我可以說了解得很透徹了,說好聽點是愛憎分明,說難聽點叫狹隘,別衝我瞪眼,本來嘛,就算我行動上背叛了你,我心裏還是對你好,你就不能裝得紳士一點?成不了戀人做普通朋友總該可以吧,有什麼大不了的探仇大恨?其實,犯混犯傻也不光是我們女的,你們男的也一樣,比如你那同學肖曉——”
“肖曉怎麼啦?”
“我就知道你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我在網上不提到他你還不會來呢,”鄭麗說:“你們是哥們,最好勸勸他,別跟李建成在一起了,混不出個人樣兒的!像肖曉那樣的人,哪兒混不來一碗飯吃?”
“李建成怎麼啦?”
“這人不是個東西,看表麵像個有文化的人,可骨子裏特黑,不地道。”
“他幹違法的事了?”
“豈止是違法?這人,你現在把他拉出來送到刑場上去,都算是晚的。”
“有那麼嚴重嗎?”
“他與梁泰合作了一個大項目你知道吧?就是東城的雅樂服裝新城,光為了競爭那塊地,就出過兩條人命,聽說就是李建成找黑道的人下的手,聽說還是一個相當有實力的大老板,人家也看上了那塊地,準備投標,李建成知道靠正當竟爭搞不過人家,投標之前找人家談,人家不買賬,結果那人在投標的前一天突然死了,好像是在一個什麼賓館,與那人一起死的還有一個女的,具體細節我不知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有這事?”
“不光是這一件事,”鄭麗說,“東城雅樂服裝新城那塊地,是黃金地皮,盯上的人不少,能打那塊地主意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他要對付的不是一個兩個人,紅道黑道兩個方麵,他都要上手段,聽說到後來正式竟標的時候,基本上就是他在唱獨角戲了,到場的幾家公司等於是幫他演戲,原來不買他賬的人,都被他用各種手段搞定了。聽說有一家國字號大公司的老總,就是因為不把他李建成放在眼裏,後來出了車禍,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裏。”
“說這種話,可不能光憑道聽途說,得有證據。”
“證據我沒有,可你別小看了道聽途說,現在的很多事情,往往是先有道聽途說,過不多久就證實了,這不是信息時代嗎?”鄭麗說,“你不是警察嗎?你可以去查嘛。”
“你在他們那兒也算是核心層的人物,他們千的違法的事,你沒被卷進去吧?”周堅認真地說。
“我算什麼核心層的人物。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也就是李建成我才明白過來,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玩物,有時候還拿我當工具使。不瞞你說周堅,我現在特自卑,感覺也特窩囊,想想自己以前的糊塗,我都惡心我自己了,不過今天我挺高興的,謝謝你剛才那一問,看來你還是很關心我的,”鄭麗笑了笑,“也讓我更相信了那句老話一”
“哪句話?”
“愛有多深恨有多深。”
周堅盯了她一眼,沒言語。
鄭麗自顧自地笑道:“好了,你別接這話了,我也不再自作多情,找到這麼點兒自我感覺也就滿足了,沒白見這一麵。”
“聽你這話怎麼有點兒臨終遺言的味道?”
鄭麗說:“這還不至於是遺言,我還想好好活著呢,隻是我們以後見麵的機會怕是不多了,外麵的世界很大,機會也很多,事業、愛情大概都是這樣。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不管我走多遠,不管你怎樣看我,怎麼對我,我都不會忘記你的,人一生可以有多次愛情甚至有好幾次婚姻,但初戀隻有一次,對嗎?是我葬送了她,但不等於我心中就沒有她。”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好啦,進站的時間到了,咱們就在這兒分手吧。”說著,很爽朗地向周堅伸出手。
周堅猶豫了一下,沒有與她握別,卻拎起她的旅行包:“我送你上車。”
鄭麗也沒再推辭,回頭喊:“小姐,買單。”
“賓館,相當有實力的大老板,同死的還有一女的?”聽過周堅彙報後,鍾昌明皺起眉頭,“還真有這麼一起案件。大春,去年我們市的命案,還就這一起沒破,為這起案子,胡亞洲沒少挨我批評。”
“去年我在家養病,兩耳不聞窗外事。案情是怎麼回事?”
“死者叫趙吉,四十三歲,是我們湖城房地產界幾大巨頭之一,”胡亞洲說,“案子是去年五月十八號發生的,地點就在楚江賓館,409房間,與趙吉一起死的那個女人叫孫楊,二十四歲,是個有夫之婦,兩人都是被繩子勒死的,屍體都是一絲不掛,案發之後列楊的丈夫劉勇也失蹤了,現場調查時,有人反映劉勇在案發時在楚江賓館出現過,由此,我們懷疑可能是一起因奸情而引發的殺人案件,凶手極有可能是劉勇。”
“劉勇有下落嗎?”李大春問。
胡亞洲說:“沒有,我們一直在找他,協查通報也發了,可到現在為止,一點消息都沒有。”
“人間蒸發?劉勇這個人怎麼樣?”
“有前科,沒有正當職業,算是個五毒俱全的家夥,”胡亞洲說,“他老婆孫楊在趙吉的公司當售樓小姐,被趙吉勾搭上手後,基本就不怎麼回家了,鬧離婚鬧得挺厲害,為這事,劉勇到趙吉的公司鬧過幾次,公開揚言要殺人。”
“老爸,李叔,胡隊,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一直在旁聽的鍾力突然插話。
“別擂嘴,哪來那麼多想法?大人說話小孩聽著。”鍾昌明打斷了兒子的話。
“鍾局,聽聽年輕人的,”李大春說,“年輕人想問題沒什麼顧慮,有時候還真能碰到點子上去,鍾力,你說。”
“還是李叔民主,”鍾力說,“剛才聽你們說,我就在想,會不會劉勇也死了——”
“你還真敢想,”鍾昌明又一次打斷了兒子的話,“一個重大犯罪嫌疑人叫你一下子變成了受害人。”
“說不定還真是這樣呢,”鍾力的倔勁上來了,“老爸,你想想,鄭麗不會故意騙周堅吧?如果趙吉真是李建成的競爭對手,李建成欲除之而後快,還不露痕跡,剛才你們說的那些不正好嗎?利用趙吉與孫楊的奸情關係,製造一起殺人案,死者孫楊的老公又是那麼個東西,自然而然的會引起我們的懷疑,然後,他再讓劉勇來個人間蒸發,我們呢,卻一直認為劉勇是殺人後潛逃,注意力就集中在這個點上,這樣就恰好掩蓋了真實的殺人動機,這個案子一直未破,很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我同意鍾力這個看法。”有領導在場不怎麼喜歡說話的周堅也說。
“胡亞洲,兩個年輕人的看法是不是有點衝擊力?”李大春說。
“多少有點說服力,”鍾昌明點了點頭,“其實李建成這個人在我們的視線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東城新區的治安整治專班也在調查他,趙吉這起案子,也曾有人提到過他,但由於劉勇的嫌疑太明顯,人又一直沒有到案,吸引了我們的主要注意力——”
高暉推門進來,鍾昌明中斷了談話,問:“情況怎麼樣?”
“我讓交警支隊馬上把那起車禍案件的材料送過來,”高暉說,“案情在電話裏簡單地談了一下,從目前看,是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受害人呂品端,是省一建公司的總經理,一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確實是因為東城房地產開發的項目到我市來的,省一建公司也參與了雅樂服裝新城那塊地的招標,後來因為呂品端出車禍就不了了之了,人還在省城的同濟醫院,腦震蕩,現在神智還不是很清楚。”
“肇事車輛查到了嗎?”鍾昌明問。
“查到了,是一輛被盜的大貨車,肇事逃逸後車子就扔在市郊的一條馬路邊,”高暉說,“交警部門對貨車司機作過詳細的調查,確實沒有作案時間。”
“這麼說,弄不好還真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案?”鍾昌明皺起眉頭。
“當時還不知道這些情況,案子是交警部門在調查,也就是當成一般的交湧事故進行工作,因為肇事人沒有查出來,案子也就擱淺了。”高暉說。
李大春說:“鍾局,高局,現在我們把幾個方麵的情況集中起來,所有的問題好像都集中在一個點上了,整個案情離水落石出的時候應該不遠了。”
“鍾力,周堅,”鍾昌明突然嚴肅地對兩位年輕人說,“今天你們聽到的情況一定要嚴格保密。特別是鍾力,你那張嘴……。…”
“哎,老爸老爸,你怎麼老衝著我來,李叔、胡隊在這兒,我來實習這段時間表現還算可以的吧?”鍾力說。
“馬馬虎虎吧。”李大春笑道。
“沒想到我這麼努力,才混了個馬馬虎虎的評價,做人真難啊。”鍾力搔著腦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