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於敢為的人就被殺,勇於退縮不為的則能活下來。(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如果說“勇於敢為”是個人的品性,但導致有這種品性的人常常被殺戮,那不正是社會的問題麼?再看:強梁者不得其死。這難道不是我們這個社會自古以來的普遍經驗又鮮血常新的教訓麼?為了說明這樣觀察社會並得出這種“憤激”的結論不是由於老子本人認知能力與情感傾向的問題,而確實是社會的問題,或者說,老子的這種認識不是出於個人的偏激的評價方式而是出於嚴謹的,有豐富之間的科學結論,我們來看看孔子的觀察報告,孔子的個性是和老子大不橡的,但他倆提供的社會考察報告在這一點上是驚人的相似,見解竟是驚人的一致,這隻能說是由於生存狀態的相同:幾個弟子站在夫子身邊,閔子是正直而恭順的樣子。子路是雄糾糾的樣子,冉有、子貢是溫和快樂的樣子。夫子環視他們,粲然一樂。但又憂心忡忡地說:象仲由這樣,剛強勇敢,恐怕不得好死啊。
(閔子侍側,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論語·先進》)就因為子路雄糾糾氣昂昂,就判定他不得好死,這難道不是對“強梁者不得其死”的社會感觸良深麼?而且後來的事實更證明了他預言的正確——或者說證明了“強梁者不得其死”這一般規律的正確——在衛國之亂孔悝中,子路果然因剛直不撓不肯退縮——也就是他不能勇於不敢——被人剁為肉醬。還有更好的例子,秦始皇統一天下後,不就是在“坑儒生”(這些“儒生”是思想上的“強梁”)的同時,又“殺豪俊”麼?這個例子可以讓我們明白,是什麼東西造成了“強梁者不得其死”的現狀。也提醒我們,在權力至上的社會裏,強梁者是不得好死的,權力與強梁是相克的一對,權力需要的是服從,是一致,所以,曆代的封建統治者、專製君主是決不講“優生”的。當然,被壓迫者生下來就體力孱弱,智力愚弱,心誌卑弱,也就減少了反抗的可能,減少了權力受到挑戰的可能,這對統治者而言未嚐不是“優生”。
統治者的優生是與上帝的優生互相反對的。既然“強梁者不得其死”,“勇於不敢”的人便活得滿世界都是,而“柔弱”也就是最佳的處世姿態:人在活著時肢體柔弱軟和,當他死了時便僵直堅硬。草木也同樣如此,其生時柔和軟弱,其死時枯槁堅硬。所以,“堅強”是死亡一類,“柔弱”屬生存一屬。(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這是老子對自然界的觀察。他由之比方社會界完全相同的情形。天下沒有什麼東西比水更柔弱,但這柔弱的水一旦攻堅勝強,卻沒有什麼東西能勝過它。因為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水改變它的本性。弱戰勝強,柔克服剛,天下沒人不知道這個道理,卻又沒人能按此道理行事。(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也。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這是水的讚歌,又是人生的歎息。天下還有比水更柔弱的麼?還有比水更隨和而沒有個性的麼?隨物賦形,是其溫柔,是其卑弱,但攻堅勝強,舍水其誰!它“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是老子思想的最典型體現者。既然柔弱勝剛強,最好的製勝之道便是,守住柔弱,而不要追求極盛。月圓而虧,日中而傾,物方生方死。“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反者道之動”,世界萬物都處在一種循環之中,所以,守住弱,便是守住了發展的生機,而走向鼎盛,則是走向衰敗的轉捩。所以一旦強大,萬不可輕傲,而更要謙恭自守,甚至自損,以保持持續的生機:即使知道自己是雄,也要以雌的態度自守。要做天下的谿壑,正常的德性就不會偏離,就會複歸嬰兒般純潔無邪而快樂的境界。即使知道自己是突出的風光的,也要以卑微黯淡自守。
做天下的戟(扶手),做天下的軾,正常的德性就不會差錯。就會複歸於永恒。即使知道自己是光榮的,也要以屈辱自守。做天下的山穀。做天下的山穀,正常的德性就會充足,就會複歸自然。(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奚。為天下奚,常德不離,複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複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穀,為天下穀,常德乃足,複歸於樸。)而柔弱如何才能戰勝剛強呢?將要壓縮它,必要先擴張它,想要削弱它,一定要先強化它。想要廢棄它,一定要先推行它。想要取消它,一定要先支持它。這是最普遍的道理。(這樣做了,就可以)柔勝剛,弱勝強。(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舉之;將欲取之,必固予之。是謂微明。柔勝剛,弱勝強。)老子的處世哲學受到了很多人義正言辭的批判。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我們不可以象老子所說的那樣生活,那樣社會就太卑汙了,我們自身也太肮髒了。我們不能象老子所說的那樣自瀆清白。但我在這裏要為老子辯護幾句。由於漢語缺乏必要的時態限製和虛擬語氣,有些句子我們既可以理解為作者的理論主張,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客觀事實。我們就看剛才分析的句子,“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我們可以把它看成老子的理論主張的,看成是他的一種提倡;但把它看成一種社會現象的描述不也可以嗎?那麼,這句話就可以理解為:“在這個世界上,勇於敢的人就要被殺,勇於不敢的人則可以活下來。”為此,則我們把它看成是老子對這種顛倒的社會現象的憤激之辭不也可以嗎?我認為,讀老子的著作,重要的不是看他提倡什麼,而是要想他為什麼要這樣提倡。正如我們一定要思考,為什麼孔子對強亢的子路老是予以折挫,希望他能柔弱一些。我們要重點看他向我們描述了什麼,看他向我們描述的我們的生存狀態是多麼可怕。人生哲學一般包含兩個內容:首先是對生存狀態的研究與描述,然後才是在此生存狀態的基礎上提出相應的生存態度或生存對策。這裏,顯然,起決定作用的乃是生存狀態。對老子哲學,我們應側重研究他所描述的生存狀態,看他所描述的我們這個民族的生存狀態是多麼可怕。馬克思說,中華民族是早熟的兒童,我想,一個民族早熟未必好,爛熟更不好。老子是什麼時代?應該是人類的童年時代吧?從野蠻狀態走出來才幾百年,文字的成熟也才幾百年。可他已經是“老子”而不是“孩子”了。浪漫天真的希臘人在地中海那邊唱著童謠一般的英雄史詩,在海濱的燦爛陽光下相互炫耀他們健美的體形和膂力。而地球的這一側,卻是苦難重重:什麼樣的血沒流過?什麼樣的陰謀沒有被製造過?什麼樣的悲劇、鬧劇沒有上演過?什麼樣的純潔沒被玷汙過?什麼樣的正義與良心沒有被扼殺過?什麼樣的邪惡與殘忍沒有猖撅過?什麼樣的友情沒有被利用過?什麼樣的信義沒有被出賣過?什麼樣的承諾沒有被否認過?老子熟讀曆史,他的心早就冷了。他知道醜惡是用什麼掩蓋著的,真善美是用什麼名義去扼殺的。魯迅不也從中國布滿“仁義道德”的文字縫中看出“吃人”二字麼?
老子是對人性失去信心的人。曆史太黑暗了,在陰暗的散發著黴變之氣的檔案館裏青燈苦讀的老子,心靈也不免隨之陰暗;現實太邪惡了,飽學博識的老子亦不免隨之油滑,甚至狡詐。這是黑暗的曆史與現實侵蝕正常的心靈,使心靈亦隨之蛻化變質的典型事例。老子《道德經》中朗朗上口的韻文,也是變態心理學的典型材料哩。
顛倒的世界扭曲了思想家的心靈,也扭曲了他的哲學。老子的哲學,是夾縫中生存的技術,是盤根錯節的社會中遊刃有餘的智慧,是專製社會中唯一能保護自己肉體存在的法術。其訣竅就是通過壓縮主體精神與人格,來取得苟且偷生的空間。一句話,有專製,必有老子思想。正如有專製,必然導致全社會的變態。
所以,與其批評老子提倡一種不健康的人生哲學,不如批判老子所描述的那種不健康的生存環境與文化傳統;與其喋喋不休地提倡一種“正確”的生活態度,不如先想法建立一種正當的社會秩序。因為隻有有了正當的社會秩序,人才能用正當的方法生存於社會。老子“戒多言而時有憤辭”,他在直麵慘淡人生,不講空頭大道理上倒可以作我們的榜樣。無論是治國之術,還是處世之道,老子都有自己極獨特的見解,而且這見解,無論是在自然界還是社會界,都確實能找到應證。他一定認為自己發現了人類社會的病根,找到了自然宇宙的奧秘,我們知道思想獨步無人之境的人是寂寞的,而思想為現實拒絕,其寂寞就更無可名狀。“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以聖人被褐而懷玉。”。於是,這位看破人生的老者,擊釜而歌:
眾人都興高采烈,象赴宴,如遊春而我不顯露自己,淡泊寧靜渾沌如嬰兒,閑散似無家眾人富足我窮乏。我是愚人嗎?!
人人都風光,唯獨我昏茫人人都靈巧,我笨頭笨腦沉靜恬淡如大海,
飄逸無係不知止眾人各自有所得,我獨頑冥又陋鄙我與眾人本不同,
依道而生隨道死……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獨泊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累累兮若無所歸。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眾人昭昭,我獨昏昏;眾人察察,我獨悶悶;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似鄙。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這真是長歌當哭,涕淚和流。但這哭,並不是悲痛,而是感動,為自己感動,為寂寞感動,為無所不在地主宰我們的道而感動。這是獨自一人領悟世界真諦,獨自一人窺見世界本質之後的激動與感恩,弘一大師圓寂之前說他的感受是“悲欣交集”,老子出關之前也應該是這種感受吧。他滿頭風霜,一臉慈悲,走出守藏室,他已洞穿人生的厚壁。在陽光下他眯眼看人間,人間混亂而無道,正如一踏糊塗的曆史。他心如止水。
一切把戲他都已了如指掌,各色人物他也都似曾相識,周朝的大廈將傾,山河將崩,九州幅裂,小小的守藏室亦將麵臨一場浩劫,“金玉滿堂,莫之能守。”那些厚重的典籍守不住也藏不住了。他抬頭看看西天的晚雲,去意滿懷,是的,該走了。已經走了,且一去杳然……孔子:黑暗王國的殘燭孔子的長相頗怪,就是說,他天生的腦袋畸型,“生而圩頂”,頭頂中間低,四周高,《史記》作索隱的司馬貞描述說,其形狀好像倒過來的屋頂。名之曰丘,固當。當然,這是司馬遷的說法。其實,他叫孔丘,還有一個說法,說是他的父母為求一子,禱於尼丘,故生下他後,便名之為筇,字之為尼,又因排行第二,叫仲尼。關於他奇特的長相,不知命相學家是如何解釋的。這種頭頂是否暗示著承受天地之甘露陽光?
孔子自學而成大才,其天賦必然很高。而其身長亦不凡,“九尺有六寸”,這在那時可以說是“小巨人”了,“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人人都說他是長人,感到驚異。真正的一個齊魯大漢。不過,這個“長人”的身影也確實夠長了,長到遮蔽了整個民族漫長的曆史,一個民族兩千多年都遮蔽在他的身影之下。關於他的長相,司馬遷還借他人之口,給我們提供了另外一些資料。有一次,孔子帶著他的弟子到鄭國去,卻和弟子走散了。孔子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城東門口,一副失魂落魄惶恐無地的樣子。鄭國人看見了,就對尋找老師的子貢說:“東門那裏站著一個人,他的額頭像唐堯,後頸像皋陶,看肩膀像子產。可是腰以下比禹短了三寸。落魄得像個喪家狗。”這個鄭國人倒像很有知識,他如何便如此熟悉堯、皋陶、子產和大禹的長相和身材?連三寸的差別都能看出來?
可惜的是他這番話,對我們了解孔子的長相毫無幫助,因為我們不知道那四個人是什麼樣的,但他最後一句“影若喪家之犬”的比喻倒很傳神,並且得到孔子自己的認可:當子貢把這個家夥的話轉告給孔子後,他對前麵什麼類同古代聖人長相的說法表示謙虛不受,但對“喪家之犬”的說法卻欣然受之,並連聲稱讚:“說得真像啊,真像啊。”文革期間,我們也屢屢以“喪家之犬”來罵孔子,其實,這實在是一個很哲學化寓意很深的比喻,提升一點說,這簡直是對人類整個生存狀態的隱喻,它的價值不亞於趕出伊甸園的隱喻。隻有孔子這樣的大哲才能對這個妙手偶得的比喻了然於心並欣然受之。我們誰不是喪家之犬?
文革期間,批判孔子,從他的出身上找他的“階級性”,於是便大罵他是“沒落貴族”。說他站在統治階級立場上,所以他的思想是反動的,這當然是錯誤的判斷方法,但說他是“沒落貴族”,卻並不錯,據司馬遷和《孔子家語》的記載,孔子乃是商代“三仁”之一微子的後代。那個有名的“仁義之師”的統帥宋襄公,便是他的十一世祖。難怪他也象宋襄公那樣泥古不化,自討苦吃。用古老的仁義道德去對付現世的流氓強盜,這也是他家族的遺傳秘訣哩,隻可惜常常不靈。到孔子的六世祖孔父嘉,“五世親盡,別為公族”,不再屬公室,而隻是名列公族,真正是“沒落貴族”。,姓也成了“孔”。後來孔父嘉又為人所逼而奔魯。連公族也要除名。到他父親叔梁紇,便是連人丁也很寥落了:正妻連生九女,一妾生子叫孟皮,卻又是個跛子。年近七十的叔梁紇大約非常絕望。但他還要作最後的努力,於是便向顏氏求婚,顏氏少女顏征在“從父命”而嫁給了古稀之年的叔梁紇。這“從父命”三字很有意思,說明顏征在並不自願,而是為父叔所逼。後來叔梁紇死,顏征在不告訴孔子其父親的墓地所在,都令人疑心這一對強扭的瓜不甜。所以,司馬遷也說這是“野合”,“野”與“禮”相對,夫妻雙方年齡差別太大,不合周禮,所以這婚姻不是“禮合”,而是“野合”。“野合而生孔子”這實在太有意味了,為什麼呢?
孔子終其一生都為“禮壞樂崩”而頭疼,而憤怒,而奔走呼號,要人們“克己複禮”,孰料他本人即是不合禮的產兒呢。如果他的那位老父親真的克製自己來恢複周禮,可就沒有孔子了。真玄哪。要知道,這不合“禮”的產兒,竟是他們這古老家族之鏈上最輝煌的一環,也是我們這古老民族曆史上最輝煌的人物啊!宋人說,“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好抬杠的李贄就此諷刺道,怪不得孔子出生之前,人們都點著蠟燭走路。我想,話不能這麼說,也不是這麼說的。我覺得,孔子確實是懸掛在那個遙遠古世紀的一盞明燈,他使我們對那個遙遠的時代不再覺得晦暗和神秘,他使那時代的人與後代與我們溝通了。我們由他知道,那時的人心與我們是相通的。那時代也發生著我們今天一樣的事情:暴力和弱者的呻吟;混亂和寧靜的企望;束縛與掙紮;陰謀與流血;理想碰了釘子;天真遇見邪惡;友情溫暖;世態炎涼。在他手訂的《詩經》中,我們甚至可以體驗到最個性的感受。當那些麵孔不一情性各異的個人複活時,這個時代不也就複活了嗎?
孔子生活的時代,在他看來,是一個衰退的時代,崩潰的時代,是一個多欲而缺德的時代。他為之傷心不已:輝煌的“鬱鬱乎文哉”的周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偉大的周公早已英魂遠逝,他製定的“禮”“樂”也土崩瓦解。“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他們在互相砍殺中吹燈拔蠟的,到處都是亂臣賊子,且個個生龍活虎。可是周天子親自封植的諸侯,且許多都是姬姓兄弟啊。豈止是“諸侯”?西周不也被犬戎攻滅了嗎?西周古都廢墟上的青草與野黍也一茬一茬地青了又黃,黃了又青,根深而莖壯了,掩埋在草叢中瓦裂的陶器早已流盡了最後一滴汁液。九鼎不知去向,三禮流失民間。東周呢?龜縮在洛邑彈丸之地,可憐巴巴地看看那些縱橫天下的伯霸諸候,看他們把九州版圖鬧得瓜分而豆剖。無可奈何花落去,還有誰來用紅巾翠袖,擦去周王混濁的老淚?金庸曾嘲弄那些士人“但是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事諸侯”,豈止一般士人?連孔子本人都不曾去那裏。在這種時候,孔子打出“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的旗幟,真無異於癡人說夢。他一生都在追尋,他周遊列國,顛顛簸簸,既是在找人,找一個能實施他主張的人,更是在找過去的影子,找東周昔日的文明昌盛。麵對這一偉大帝國的文化廢墟,孔子領悟到並承諾了自己的使命。但挽狂瀾於既倒,或知其不可而為之,隻不過是一種令人欽敬的悲劇精神罷了,他最終失敗了。當他奔波倦極歸來,在一條小河邊飲他那匹汗馬時,他偶然從平靜的流水中驚見自己斑駁的兩鬢,“甚矣,吾衰矣”!(太慘啦!我已經衰老了!)接著又驚覺:“及矣。吾不複夢見周公”,不僅在現實中沒了周各,連夢中也沒了周公了。他頓時心涼如水。這衰弱的老人,他的多少雄心都失敗了,多少理想都破滅了。壯誌不酬,眺望茫茫無語的宇宙,他心事浩茫。人世渺小,天道無情,青山依舊,哲人其萎。於是,一句意味深長的歎息便如一絲涼風,吹徹古今:“逝者如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