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民》雲:
民,辱則貴爵,弱則尊官,貧則重賞。……民有私榮,則賤列卑官,富則輕賞。治民羞辱以刑。戰則戰。原來,他為了使君主的爵、官、賞具有吸引力,而先用政策使人民辱、弱、貧。辱了,就會希望通過政府和爵位來改變自己的處境,弱小了,就會依恃官吏的保護,貧窮了,就會看重政府的獎賞。人民有私人的光榮,就輕視爵位,卑視官職;人民富裕,就不能用賞來誘惑。所以,治理人民,要用刑罰來羞辱他們,他們才會在有戰事的時候肯出力賣命。這是徹頭徹尾的法西斯主義!管仲論政治,要訣是“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百姓所想要的,就給他百姓所拒絕的,就革除掉)《莊子》亦在《徐無鬼》中,借牧童之口談治天下之道,說治天下人民如同牧馬,把對馬有害的東西去掉就行了。黃帝稱之為“天師”。儒家亦有借民口知政之善敗,“行善備敗”之說。而《商君書》的作者,又是反其道而行之——政作民之所惡,民弱。政作民之所樂,民強。民弱國強,民強國弱。(《弱民》)政策必須專門與人民作對!建立人民所憎惡的東西!《商君書》的作者,估計是有嚴重的心理病態。《商君書》的很多內容,簡直可以看作是一個迫害狂的囈語。勝民之方法五:殺力。上麵的幾種方法都是通過遏製生機,毀滅生意來使“強民“不得出現,把“強民”扼殺在萌芽狀態。而“殺力”則是對已經出現的“強民”進行肉體消滅。《商君書》的作者把“強民”看成是“毒”,是“虱”,一旦產生,必須輸之於外:聖人之治國也,能摶(專,集中)力,能殺力……其殺力也,以事(事刂,殺也)敵勸民也(《壹言》)故能生力不能殺力,曰自攻之國,必削。(《說民》)能生不能殺,必削,能生能殺,曰攻敵之國,必強。(《去強》)
可見,所謂“殺力”就是要通過戰爭手段緩解內部張力,消滅國內強民;同時,還可以輸毒於外,把這內部張力引到國外,把內部矛盾轉化為外部矛盾,侵吞別國領土,真正是舉兩得,一箭雙雕。
大約在商鞅被殺的五個月前,商鞅和趙良之間有過一次很有意思的對話。司馬遷在商鞅本傳中用了幾乎四分之一的篇幅記錄了這次談話。在這次談話中,商鞅認為自己治理秦國有移風易俗之功,想把自己和穆公時代的五大夫比。而趙良則從商鞅所作所為的六個方麵對商鞅進行了批評。這六個方麵是:“非所以為名”、“非所以為功”、“積怨蓄禍”、“非所以為教“、“非所以為壽”、“非所以得人”。幾乎對商鞅改革的政績一筆抹殺。在秦漢之際,對商鞅的評價也是當時史學界政治界的一個熱門話題,荀子、韓非子、李斯,都談過他,《呂氏春秋》、《戰國策》、《史記》記載著他的事跡,《淮南子》、《新序》、《漢書》評述著他。在公元前81年漢中央政府召開的鹽鐵會議上,對商鞅的評價問題成為一個熱點和焦點,在其後整理的會議記錄《鹽鐵論》中,有專門的一一篇《非鞅篇》。記錄了桑弘羊(時任禦吏大夫)和“文子”(儒生)對商鞅的不同評價。讚之者謂功高百代,貶之者謂遺臭萬年。客觀地說,商鞅的改革,對於秦之強大能攻,確實有非常之功。但他的過,也許更大。正如“文學”們所說我們不能“知其為秦開帝業,不知其為秦致文道。”(《鹽鐵論·非鞅篇》)對商君的肯定評價,往往集中在對他經濟與軍事上的成功,而對他的否定評價,則又集中在對他的嚴刑峻法苛刻下民上。連司馬遷這樣的大家也無法調和二者。所以一邊稱讚商君變革使“秦民大悅,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一邊又在傳後的“太史公曰”是說商鞅是“天資刻薄人也”,說他“少恩”。作為一個讓秦國迅速強大的改革家,商君為何竟成了人民公敵,而秦國在統一六國後又頃刻土崩瓦解,這其中的消息確實值得玩味。一個人也好,一種體製也好,不管在經濟或軍事上暫時取得什麼成績,隻要他(或它)侵刻下民,不給人自由,否定人的尊嚴,用馬克思的話說“踐踏人,不把人當人”,那他(或它)就隻能是人民的公敵。秦的崛起與崩潰說明了這一點,蘇聯的崛起與崩潰也說明了這一點。人民並不象某些專製論者所想象的那樣,隻要麵色,不要自由,沒有自尊。人爭取自由自尊的衝動乃是天賦予人的本能,自由與尊嚴也是天賦予人的基本權利,誰剝奪這些,誰就注定要被推翻,哪怕他(或它)強大一時!
司馬遷在《商君列傳》中,記載了一個極有寓意的細節:
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商君。商君亡至關下,欲舍客舍。客舍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無驗者坐之。”商君喟然歎曰:“嗟乎!為法之敝一至此哉!”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砸向異端的石頭落到了自己的腳上。區別隻在於時勢。商君此時嚐到了沒有私人空間的透明社會的滋味,專製之人死在自造的專製枷鎖中。《鹽鐵論·非鞅篇》說:故孝公卒之日,舉國而攻之,東西南北莫可奔走,卒車裂族夷,為天下笑。斯人自殺,非人殺之也。
荀子:養在深閨人未識
我們知道,知識分子們身份問題一直是一個重要問題。這不僅關係到社會對知識分子的態度——比如,文革中,知識分子被定性為小資產階級,他們的悲慘命運就此開始,而他們命運的改變,又由於文革結束後,中央把知識分子惰性為“工人階級的一部分”。同時,身份也決定了身份意識,不同的身份意識,決定了知識分子對自己使命的不同理解。比如今天的大多數知識分子,比如大學教授都會把自己的教學科研理解為:教學——教書育人,做德育教授,科研——政府項目的承擔者,那麼多知識分子嗷嗷待項目,爭項目,爭到了項目就爭到了地位、壯烈和金錢。總之,在今天,可能隻有極可數寥落而張皇的知識分子,才有這樣的身份意識:文化的傳承者,科學的研究者,獨立的社會批判者,道義的承擔者,大眾的請命者。在先秦研究觀察春秋、戰國之際的儒家身份意識,也極有意義: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出知識分子人格的變化和精神世界的變遷。我們可以先簡單比較一下。
孔子是沒落貴族家庭中流落到市井中去的,不諳世情一片天真的子弟。他有一種高貴的品性,近乎淳樸的品性,有著貴族的愛好與教養:音樂、藝術、射、禦、《書》、《詩》、《易》……他精神世界的高貴典雅與他物質世界的低賤貧乏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而這落差恰恰是他強大的精讀勢能的形成原因。據司馬遷說,魯國的權臣季氏曾說宴招待名士,少年孔子趕去赴宴,卻被季氏的家臣陽虎拒斥。孔子顯然在內心裏仍自視甚高,而外麵的世界對他及其家族的地位已是頗為蔑視。於是他不得不在市井中廝混,從而對下層人民有了了解與同情,並在此基礎上,創立了他的“仁者愛人”的仁學思想,大同思想。但他骨子裏仍是日日盼望著回到他以前的圈子中去,所謂的“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與其說是他“克己複孔”,主張的合理延伸,是他深思熟慮的精神情結。他就是那個滅了國,絕了世而流落到民間的“逸民”。重返往日的地位,是他的一片癡心在妄想。所以,他哭東周,哭周公,哭曾經鬱鬱乎文哉而如今又飄落殆盡的周文化,哭曆史背棄的一切,哭他失去的一切。他所做的,是對前代文化的整理與保存,既是在收拾後事,又是托古改製。
嚴肅恭敬,又滿懷淒涼。他打開積滿塵土的竹簡,在幾百年積累的文獻中分類、編排、抄寫、揣摸,一邊歎息流淚,一邊孜孜石乞石乞,忽而拍案驚奇,忽而仰天長歎。既是在做著一個大大的複辟夢,又是在傳承一個偉大的文化。且以之為道德依據,批判現實、仁義為己任,他就是這樣的形象:在深夜,飆風四起,風聲鶴唳,四野一片漆黑,他用他蒼老的雙手,小心的圍攏一枚燭光,使它不至熄滅……。到了戰國中期,從出身上講孟子,也是沒落貴族。但畢竟流浪既久,那種皈依的情懷早已隨時光的流逝而消磨幹淨。那高堂老屋對他已相當陌生,並且沒了親切感與吸引了,他不是失敗而被驅出的主人,他是來去綽綽自由的客人了。他所爭的,也不再是那老身份,老地位,老房子,這些發著黴氣的東西,他早已沒了興趣。他是那行空的天馬,獨來獨往。與他同時代的莊子表現了與他同樣的對自我身份的感覺,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莊子的“一而不黨,命曰天放”,他們不是依附的階層,他們隻依天,所以無論莊子,還是孟子,都特別喜歡講“天放”、“天年”,孟子自稱“天民”,追求“天爵”。他們與舊貴族,已判然而劃出界限,既不屬於上層的流裔,失勢者,又不屬於被人治的“治於人”者。莊在是“曳尾於塗”,而決不合作,孟子在齊國,隻做客卿,“不治而議論”,除了“議論”,什麼也不幹,不願成為官僚花名冊中的在冊人丁。
(孔子卻是做過大大小小好幾任的官),孟子自詡為“王者師”,是來教導他們,教訓他們走正道的。若是那些不肖的王們不配他的教導呢,他就滿懷失望也滿懷輕蔑地轉身走開,不吝去留。而莊子早就這樣走開了。除了給諸侯們一些冷嘲熱諷,他基本上不再理他們)。他是一位特行獨立的大丈夫。這是吾中華民族人格史上最光輝的一段,是中國陽剛之氣最充沛的一段。再後來,便是荀子了。從犧犧惶惶的貴族沒落少年到特行獨立的大丈夫,到荀子,竟突然蛻變為一個端莊明慧的淑女,循規蹈矩的君子。端莊明慧的淑女是做妻妾的好人選,循規蹈矩的君子是做臣子的好材料。如果孟子莊子是舉起大旗,在社會各色人群中另立山頭,那麼荀子旰是大叫招安,用宋江的話說是“要為朝庭出力”。
荀子是知識分子人格墮落之始,即什他畢竟處於戰國末世,那昂揚的士人精神尚未崩塌,他們精神中自有不可屈撓之氣,但,那墮落的毒病基因卻已植入體內,顯然,他希圖在體製內為知識分子找到位置,這是流浪之後的複歸。他不要獨立,不要一而不黨,恰恰相反,他要找到組織,找到同誌,找到領導者,然後發揮自己的才幹。曷謂賢?明君臣上能尊君下愛民(《成相》其五),辨治上下貴賤有等明君臣(《成相》二十五),明於君臣之分,謹守臣道。臣道是什麼呢?就是區分貴賤上下,以“禮”的秩序安頓天下,然後自己上尊君,下愛民。做一個忠心耿耿勤於事務忠於職守的幕僚。對了,“臣”,就是他所代表的這一時代的知識分子的身份意識。臣下職,莫遊食,務本節用財無極。事業聽上,莫得相使一民力。(《成相》四十六)守其職,足衣食厚薄有等明爵服利往(唯)(仰)上莫得擅與孰私得(《成相》四十七)。
你看,他不要流浪了,不要遊蕩了,要有事業了,什麼事業呢?聽“上”的安排,仰“上”的照拂,生活上不要“遊食”,精神上忠於一個主子,利唯仰上——一切生活來源仰仗主子的供給。這樣,“守其職”的幕僚,也就可以得到賞賚,“豐衣足食”了。不需要也不允許去擅自搞一點“私得”。從主動方麵看,自願去做籠中鳥池中魚,這種人格與孟子、莊子的差別已太大,從被動方麵看,荀子鼓吹從剝奪經濟獨立權著手,來剝奪知識人的思想獨立行為自由,從而逼他們成為附庸與禦用。上承商鞅,下啟韓非,是這惡之花藤上的關鍵一節。既然已自己定位為臣,而又一切都仰仗於君,那麼,如何討君之歡心,使自己成為“賢臣”,有用之人,就是為臣者的基本修養與必修課程。為此他竟然還兜售“持寵處位終身不厭之術”,這實在是古典的厚黑學了:主子尊重自己使自己富貴呢,就要又恭敬又遜退;主子信任寵愛自己呢,就要懂得謹慎和謙讓;主子專任自己呢,就要又拘謹又周詳;(萬不可張狂),主子接近自己呢,就要恭敬順從而不邪妄;主子疏遠自己呢,就要忠貞純一而不違背;主子斥退自己呢,就要滿懷畏懼而不能怨恨!地位高貴了,不能奢侈浮誇;受到信任了,不能惹起嫌疑;權力很大時,不能擅自專權。財利到來時,要覺得自己的善行還不足以獲得,要先表示謙讓之意,然後才去接受。福事到來,要和悅地去處理;禍事到來,要穩靜地去處理。富了,要廣泛布施;窮了,要節約財用。可以處貴,可以處賤,可以處富,可以處貧,可以被殺掉,而不可以做壞事—這便是保持尊寵、守住官位,終身也不被廢棄的方術!(主尊貴之則恭敬而撙,主信愛之則謹慎而謙,主專任之則拘守而詳,主安近之則慎比而不邪,主疏遠之則全一而不背,主損絀之則恐懼而不怨。貴而不為誇,信而不處謙,任重而不敢專。財利至則善而不及也,必將盡辭讓之義然後受。福事至則和而理,禍事至則靜而理。富則施廣,貧則用節。可貴可賤也,可富可貧也,可殺而不可使為奸也。是持寵處位終身不厭之術也。(《仲尼》))
這種語氣與人格,與孟子、莊子,實有天壤之別。譚嗣同《仁學》中說:“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皆鄉願也。惟大盜利用鄉願,惟鄉願工媚大盜。二者交相資,而罔不托之於孔。”銳利的譚嗣同用“鄉願”來評價荀子學說的人格範式,從上引的這一段看,確實是有以致之。
“鄉願”與“妾婦”有共同的一點,即“順”。“以順為正”,以“順”作為他們的基本為人準則。不,為臣準則。下麵這段話,真是令人喪氣——喪失“士”氣:事奉君主卻不順從的人,是不敏捷的人;敏捷而不順從的人,是不恭敬的人;恭敬而不順從的人,是不忠的人;忠誠而不順從的人,是不能成事功的人。能成事功而不順從的人,是沒有德行的人,所以,無德之人的行為,傷害敏捷,墮壞功業,滅沒勤苦,所以,君子不願做!(事人而不順者,不疾者也;疾而不順者,不敬者也;敬而不順者,不忠者也;忠而不順者,無功者也;有功而不順者,無德者也。故無德之為道也,傷疾、墮功、滅苦,故君子不為也!(《臣道》)這簡直是一篇“順”字讚!也是曆代封建官僚們的“護官符”!我注意到,在荀子的觀念中,舉凡優秀品性,率有一“順”字在,荀子式的“君子”,不特沒有了莊周式的超逸,更沒有了孟子的浩然之氣。不再是天馬行空,“一而不黨”的天放之士,更不是特行獨立,正道直行的“大丈夫”。而是君之忠順之臣,一切行為都是為了那個“君”:聽從命令而有利於君,叫做順,聽從命令而不利於君,叫做諂。違逆命令而有利於君,叫做忠,違逆命令而不利於君叫做篡。不顧念君主的榮辱,不顧念國家的利弊,喪失原則苟且相容以保持祿位私結外交叫做國賊。
(從命而利君謂之順,從命而不利君謂之諂;逆命而利君謂之忠,逆命而不利君謂之篡;不恤君之榮辱,不恤國之臧否,偷合苟容以持祿養交而已耳,謂之國賊。(《臣道》))一切行為都以是否“利君”為判斷標準!孔子的“顛沛必於是,造次必於是“的“仁”呢?“仁以為已任”(曾子)成了“君以為己任”;“君子之仕,行其義”(子路)成了“君子之仕,行其順”的道義呢?仁沒了,義丟了,道隱了!隻剩一個可憐兮兮的弱智兮兮的“忠”了!荀子特別提倡“忠”,並且把這個“忠”狹義地定義為“臣”,對“君”的“忠”,而剔除了原先的對朋友對職責的“忠”,為了這個“忠”,他甚至提倡“進言於君,用則可,不用則死“(《臣道》),士階層的骨氣,到了荀子,真是掃地以盡!要說荀子與他的前輩孔子、孟子的區別還不僅是上麵提到的身份意識,學問目的與人格精神。我們曾在莊子那篇文章談到,莊子是在江湖中的,而儒家是熱衷於朝廷的,孔孟都熱衷於和諸侯打交道並在他們那裏喋喋不休。但同在朝廷中,還是有區別的:孔孟是在向諸侯推薦“道”,如果“道不同”,就“不相為謀”;而荀子則是推薦“人”的,他希望的是諸侯們把儒家人才作為“器”來重用。所以,雖然我們看到他們都是在推銷,但推銷的東西不一樣,打個比方,孔孟是推銷治國“軟件”的,荀子是推銷畢業生的。
公正地說,魯國的國君,包括孔子極反感,常常出言傷害的權臣季氏,對孔子還是很尊重的,也很想和他合作,但他們就是找不到和這個固執倔強的老頭子溝通的途徑,他們總是話不投機,道不同而不能相為謀。實際上,孔子在內心裏,沒有給他們當“屬下”的意思,隻想從他們那裏得到一方用武之地或政治試驗田。孟子也一樣,齊宣王對他是極尊重極用心籠絡的,滕文公更是小心翼翼地聽從他的教導,把一線希望寄托在他的指教上。連梁惠王這樣粗魯的人也都很真誠地向他請教過有關治國的問題。但孟子言必稱堯舜,對他們的行為總是橫加指責,他是想引導他們而不是順遂他們,他老是拆他們的台,而不是補他們的台。顯然,孔子也好,孟子也罷,他們與現實中的那些“罪人”(孟子把“五霸”稱之為先王之“罪人”,而當今諸侯他又一所能判決為“五霸”之“罪人”),諸侯,實在不易勾通。更不用說什麼對他們順遂與“忠”了。對“罪人”還談什麼“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