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滅趙(7)(1 / 3)

案幾側旁燈盞中搖曳這燈花,燈芯泡浴油中,青青發亮。整齊擺放的書簡,多日沒有人來理睬了。以木為框的座屏,高八尺,裱絳帛,上繡斧紋,斧形的近刃處畫白色,其餘部分畫黑色,尊嚴高貴的氣勢深深透在抽象勾勒的龍紋裏。宮宇台榭寂靜無聲,隻有螢光般的燈火遊蕩在長廊飛虹處,七國王宮裏,王上們都已經安寢睡下,每個都香玉滿懷,醉熏如夢。

戰事緊逼的趙國,鬆懈怠戰的齊國,隔岸觀火的燕國,有恃無恐的楚國,委曲求全的魏國和苟延殘喘的韓國,雄踞陝北高地,如一頭餓狼虎視眈眈看著山東六國的秦國,都進入夢鄉,夜是最好的催眠曲,再頑強的人,也抵擋不住她銷魂一夢。有些人抱著美人安然地睡卻,有些人在營帳中燃著照耀著的篝火中依然威嚴的矗立著。

草叢裏狂歡的蛐蛐兒,也疲憊地停住了嗓音,火焰中木頭正劈裏啪啦地作響,像是淩亂的鼓聲,呼入將士們的衝鋒,又一陣陣絮絮叨叨地抱怨,讓人細聽下來有些心煩。黑色而澄澈地星辰正慢慢地按照自己的軌跡撥弄著時間,而唯一沒有變化是那早已經排列好的北鬥七星,人的肉眼無法始終監視著他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正正地忠於職守。

大將軍牙帳裏的燈火還亮著,身著厚厚地鎧甲依舊沒有脫下身,燈光下的背影已經是疲憊不堪,雙手依舊放在案幾,那張並不十分精確的地圖,手指和思緒一遍遍在上麵勾畫著,守營的士兵看著將軍的背影,心中是敬佩也是同情,各自的責任早已劃分清楚。將軍是必須要為自己士卒謀劃一切行動,士卒是拚了命也完成將軍的軍令,士卒與將軍同心,才是戰役必勝的把握。

一隻眼光銳利,夜間覓食的鴟鴞,緊追著一隻快速奔跑的肥碩老鼠,一隻久居富人糧倉衣食無憂的老鼠。動作敏捷,轉彎迅速,鴟鴞逮住時機,猛撲下去,結果隻抓住了碩鼠光滑細長的尾巴,一溜煙就跑到牆角的洞裏去,鴟鴞收起羽翼,挺起胸膛,在石板鋪成的地麵上,來回晃蕩著,碩鼠吱吱地時不時吧腦袋探出望望,探查一下敵情。

屋內傳來一陣陣急促而激烈地咳嗽聲,驚得庭院裏鴟鴞展開羽翼,振翅高飛,掠過屋頂而去。屋內咳嗽漸漸停息,手摸在自己胸口喘著斷斷續續的氣,往往床榻旁痰盂吐了幾口濃痰,那盞油燈時明時暗,把掀開被衾又重新蓋在自己身上,長髯花白,臉上皺紋如一道道溝壑深深淺淺,歲月和往事都留在了上麵。王上的太醫令來看過幾次,把了幾次脈,開了幾副藥石配比的單子,吃了數日都不管用了,自己的大限真的快到了。

虛弱的身軀如今隻能躺在床榻之上了,王上再也沒有召見自己,重大軍政要務全是郭開在拿主意。李牧將軍身在前線禦敵,身後冷箭這蓄勢待發了,自己又能做什麼事情,保住趙國這唯一的長城,唯一棟梁呢?一陣陣歎息,又導致上氣不接下氣了,咳嗽聲不斷,忽然,一陣風刮來,油燈忽的明亮了,陡然間又熄滅了,漆黑一片,沒有月光照在豫讓蒼老的臉色,星光那麼微弱,老花眼睛再也看不見了。再也看不見,也再不用看見了。

翌日,豫讓家的老仆跑到宮中,拜見趙王遷,伏地痛苦道:“大王,我家老爺他薨了,”趙王遷放下手中書簡,驚呼道:“豫讓愛卿薨了,這不可能,太醫令回來告訴寡人說豫讓愛卿隻是偶感小疾,並無大恙,怎麼突然見就死了,”臉上顯得十分悲痛,心中竊喜道:“這老家夥終於死了,寡人再也不用聽他絮叨國破家亡之言,完全是危言聳聽嘛!”心情緩和一下,“這豫讓愛卿確實年事已高,薨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對寡人忠心耿耿,且屢次替寡人分憂解難,居功至偉,寡人一定要下詔厚葬於他。”心中卻道:“屢次頂撞寡人,寡人真拿他之罪,現在死了,還要寡人這樣虛偽表彰他一番,真是想來不爽。”老仆起身擦幹眼淚,微笑道:“謝王上恩典,”趙王遷隻是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老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