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蘆花染成了血色,蘆葦杆上血跡斑斑,如如一顆顆血紅瑪瑙,血色殘陽下,搖曳纖細的腰肢,格外耀眼。激烈的鏖戰後,地上布滿了殘破不堪的盔甲,斜插在地上長矛,飄舞著殘破的旌旗,前一秒站立的將士。下一秒就成了冷冰冰的屍體,血肉模糊。打掃清理過的戰場,沒有成堆成堆傷痕累累的死體,風吹過,帶起嫋嫋灰黑的青煙,血腥氣久久難以彌散。
路過的馬匹也會驚慌嘶鳴,馬上的人勒住了韁繩,粗糙的手溫柔地撫摸著馬頭,讓它鎮定放鬆,馬一前一後,前麵的是趙軍統帥李牧,後麵是白麵小將。李牧本打算一個人前來,白麵小將放心不下硬是跟了過來,李牧拗不過他隻好讓跟著,還囑咐他不要聲張。來到幾個時辰前還在廝殺的戰場,望著熟悉的場景,仿佛地上生出許多雙眼,那麼明亮澄澈,又那麼年輕無辜。李牧下了馬,跟著主帥小將也下了馬,李牧解下腰間係著的酒袋子,雙膝跪地,在地上拜了拜,打開塞子,將裏麵酒傾灑在地上,雙目哀傷,語氣悲痛道:“將士們,我李牧共患難的兄弟們,一路走好,我李牧在此別過了,”小將握著劍柄,靜靜地看著,多麼壯烈的景色,癡迷了,李牧又是在地上拜了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轉過來看了看身後小將,表情有些迷醉,過去拍了拍他肩頭,示意他該走了。
兩人上馬,揚塵而去。在這土地上逝去的秦趙亡靈,是秦趙兩國英勇無畏的戰士,保證各自信念走向了戰場,一起流血,一起廝殺,一同死去,共同安眠在這土地裏—異地他鄉。身前仇人死敵,卻是陪同自己走完最後旅程的人,也是最親近的人。年輕的生命獻給了自己祖國,死得其所,又死的那麼無辜,最青春勃發的生命,在最旺盛的時刻凋零,天空血色一般的淒涼哀傷,蘆葦花血色般輕盈哭泣著,可它們還卑微的活著,那些英靈已壯烈的死去了。墓誌銘上沒有他們,史書沒有他們,可他們故事永久流傳。
湛藍如寶石般光澤的天空,濃雲密布,狂風大作,烏黑色如一張巨網壓迫著黃土夯成的城池,黃色輕盈的沙石拍打著城牆,城樓上駐防的士兵,艱難睜著眼睛。城內的軍帳在狂風捶打之下,都垮塌了下來。李牧和白麵小將回府不久,穿過庭院,來到後室,褪去身上盔甲,著上長袍,在案幾前相對而對座,啜幾口清水。李牧抬頭望了望窗外,風聲大作,天色陰暗,暗想這是大雨要來征兆啊!臉上不禁露出了憂慮,看著父親的神情,作為女兒的自然明白父親在憂慮什麼,父親一向治軍嚴明,軍士進城,父親曾下嚴令不得叨擾城內的百姓和商賈。
在居民區以外,另行安營紮寨,看天氣暴雨欲來,那些剛盡力過激戰,受傷的軍卒,若是遇上陰雨天,傷口必然會感染惡化,到時候就可能留下病根子。軍卒隨父親出來打仗也是不容易,端起陶碗又喝了幾口清水,便放下了,也沒去打斷父親思緒,隻是陪著父親靜靜看著窗外。
大風驟然停止了,城樓上的士兵眨了眨眼睛,拍了身上的灰,眼睛盯著如黑晝般的天空,突然臉頰有些濕潤和一絲絲涼意。伸手摸了摸發現是水,遲疑了一會兒,黃豆般的水滴傾斜而下,如瓢潑般打在士兵的臉上,眼睛又有些睜不開了。蘆葦杆上還未幹透的血漬,隨著雨水,絲絲流下來,不細看還以為是蘆葦杆在外滲著血。血飄蕩在河流上,長長細細的,像紅色絲帶,又宛如通明軀體上滾動的脈絡。
赤色木柱上劈裏啪啦的,與屋頂青黑色瓦片和鳴,府中外庭裏的燎在銅架燃燒真旺,王翦著一身玄色長袍,走庭中央,左右擺席設宴,案幾上擺滿蔬果和炙肉。賓客入席坐後,王翦舉起酒盅,喜然道:“如見景致,諸位皆可偷的半日之閑,來與本將軍,共飲此盅,”左右各座,皆舉盅回禮,挽袖共飲。
王翦放下酒盅,抿嘴回味一下,笑道:“好酒,還是我秦國酒夠勁,”諸位見主將如此,皆是笑然應和著,趙雷舉起酒盅,微笑地進酒道:“大將軍,此雨來的好,此酒也醇厚有勁啊!”王翦舉起酒盅回道:“趙將軍,諸位來為趙將軍再飲一盅,”滿座皆是歡顏地將酒盅裏飲盡,有一人卻是麵露不悅,此人便是衛將軍,外麵的雨鬧得自己煩心,這酒也喝的不痛快,這趙雷的馬屁拍得更是讓自己不爽了,對王翦的進酒敷衍應付著。
王翦看在眼裏,心中略微有些不快,如此好的氣氛,衛將軍的表情確實太過顯眼,今日是筵席是為了盡歡,便不好發作,掃了大家興致。可是坐在對麵的張老將是一個直腸子,不懂得什麼花花腸子,看著衛老弟一副不屑加不悅,自己看了許久,給他使了幾個眼色都不理,張老將急了一拍案指著衛梟道:“衛老弟,你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是和和氣氣,就你一副不屑表情,你是稱心來掃大家的興致得嗎?”被張老將這一大聲質問,衛梟被震得愣住了,其他還在互相敬酒的也俱是一驚,還熱熱鬧鬧氣氛突然冷清下來,像是一陣冷風快過,眾位皆是一陣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