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買時光

林夕

因為報名參加一位外教主講的企業管理培訓,所以這周末不能像往常那樣睡懶覺,早早起床,趕車去聽課。可是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10分鍾,我知道外國人時間觀念很強,所以心裏很過意不去,悄悄進去在最後麵找了個位置坐下了。講師是位從新加坡去美國的華人,姓張,在美國、香港等國際著名大企業做過高層領導,講一口流利但發音有些生硬的國語,但課講得非常好,既有理論深度又很生動。據說他在國外講課、做谘詢是按小時收費,每小時費用高達一百多美元。此次來大連作為期3天的講課和谘詢,主辦單位要付他兩萬元人民幣,相當於國內講師一年的工資。

下課時,張先生走下講台,來到我身邊,微笑著問我:“聽得懂吧?前邊的課我先講了企業戰略管理的三大部分,然後再展開結合案例講。你沒聽到的可以現在問。”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為他不會注意到我來晚了,“對不起,路上塞車,晚了一會兒。”

“啊,沒關係,沒關係,您不用向我道歉。真的,我的時間已經被您購買了,由您支配,您是完全時間擁有者,我要盡可能地為你們服務。”張先生習慣地打著手勢說。

我看著他,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您在我們中國當老師,我敢說你會是最受歡迎的人。”

“是嗎?我在新加坡長大,在美國讀大學,我們自己選專業、選課、選講師,選課前我們可以試聽所要選的講師的課,選定後付足一學期的學費、教材費,什麼時候去聽課、什麼時候走,或者根本不去,老師一律不管,他隻管備好課,哪怕隻有一個人來,他也必須認真地講,因為他已經被購買了,他要全力講好,服務好,隻有這樣,他才能繼續被購買。我到過你們的一些大學,我很奇怪你們每次上課都點名簽到,有的學生不來上課還要托病或者讓別的同學代他簽到。我不能理解,因為大學不是義務教育,你們是付費來學習的,老師講課已經被你們購買了,你們來晚了或者不來,受損失的是你們自己,就像到商店付錢買東西卻沒把東西拿回家,難道還要向商店和銷售者道歉?”

我看著他臉上的疑惑,刹那間明白了我讀了十幾年書、工作了十年都沒有弄明白的一個道理(雖然長久以來我們沒有像新加坡那樣花自己的錢讀大學,而是由國家出錢):其實我們一生不過是一個不斷購買和不斷銷售的過程。看起來我們購買和銷售的物品很多,但是一切物品歸根結底最終都可以合算為“占有時光”,我們購買別人的時光,銷售自己的時光。我們唯一的財富,就是我們擁有的一生的時光,生命就是一個漸漸消失的量化指標,每一次報曉的雄雞長鳴,我們的財富就又減少了一點,許多人不成功,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浪費時間因素”。衡量一個人成功的標準就是在一個標準的時光銷售過程中,你贏得或創造了多少價值,這個量變的曲線,清清楚楚描繪出你生命的價值,是你存在的證明。

孤獨的舞者

Zhangsha蔣智潤朱佳音譯

秋天,草地上一片寂靜,蕭瑟冷清。大地上積滿了落葉,枯敗的葉子蜷縮著,如一張張滿是皺紋的臉疲倦地向上張望著。陽光下,小草兒如漂洗過的白銀一般,淺黃淺黃的,迎著秋風窸窣作響。四下裏靜悄悄的,一切都顯得無精打采的,凜冽幹燥的寒風暗示著這個季節並不屬於脆弱的生命。

然而,在絕望的陰影裏似乎總是潛伏著那麼一絲愉悅的驚喜。瞧去!不遠處一隻小小的蝴蝶,一身潔白,半透明的翅膀正不緊不慢地拍打著,宛若一朵飛舞著的雪花,細小的身子忽上忽下回旋跳躍著。一忽兒,輕輕地落在草葉尖上,吻一吻,旋即又飛走了。我想,它的內心該是被某種熱切的渴望敦促著吧,孜孜以求,永不懈怠。

枯黃的草地在我眼裏忽然變成一方廣闊的舞台,舞台上,這隻小小的蝴蝶正孤獨地旋著舞演一場獨角戲。沒有燈光,沒有音樂,沒有觀眾,沒有掌聲,孤獨的舞者隻是默默地奉獻著它最美麗的舞姿,舞姿裏有憂傷的美麗,舞姿裏有優雅的歡樂。

舞啊……舞啊……所有的絕望,所有的歡樂,所有的痛楚都融進這綽約的舞姿裏。

整個世界停頓下來,默默地注視著,萬籟俱寂,周遭的大自然也莞爾笑了。

一隻小小的蝴蝶就這樣征服了整個世界。夏日裏,會有許許多多這樣的蝴蝶,小小的,白白的,舞動在世界的每個角落,成群結隊地飛過這個季節,不留下一絲痕跡。當花兒慢慢零落,生機勃勃的綠色也漸漸褪去,隻留下孤零零的大地,光禿禿地裸露著,生命俱凋亡,仿佛幹涸的生命之灘。夏日,興旺茂盛的夏日,一天天遠去了。這時,從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孤獨的舞者悄然而至,開始享受它那姍姍來遲的短暫的生命。盡管,留給這個“不可理喻”的小生命的,並沒有多少舒適與安慰,在這靜默的季節裏,它仍是這廣漠舞台上唯一的主角。不知這小東西是否明白“美好東西的獲得往往要做出巨大的犧牲”。代價的確是巨大的,秋天來臨,日子一天天過去,寒冷一天天加劇,這一天天加劇的寒冷會無情地吞噬蝴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