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坦率地說,雖然我披肝瀝膽地寫完了這兩部東西,我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仍然覺得有很多疑問。小說中的主人公任可與紀實文學中的真實人物何鳳山為什麼舍身忘我地冒著危險救助似乎八竿子也打不著的猶太人?到底救助了多少?這些都說清楚了嗎?好像說清楚了,又好像沒說甚至愈來愈糊塗。沒轍了,隻好自嘲、自解、自求平衡,叫做從糊塗到明白容易,從明白到糊塗很難。
自己說不清楚了,不能把讀者往“溝”裏帶,那就試著用當事人自己的話來說,用後世的人像重新發現了“寶藏”似的驚喜與評價來說。
時下,如果路遇一個老太太倒在馬路上了,救是不救?圍觀半天,討論半天,猶豫半天。一條生命的存亡事小,惹麻煩了事大,繞著走的反倒成了聰明人。如果真有一個“傻小子”去扶去救了,第二天報紙登出來那人就被指是“肇事者”,繞著走的聰明人卻可以與朋友去喝喝酒,顯擺顯擺自己的先見之明,同時數叨數叨“世風日下”了。
但是,你猜,當年的何鳳山怎麼說?
“富有同情心,願意幫助別人是很自然的事,從人性的角度看,這也是應該的。”
在何鳳山晚年寫成的回憶錄《我的外交生涯四十年》一書中,何鳳山描述了當時的情景:
“自從奧地利被德國兼並後,惡魔希特勒對猶太人的迫害便變本加厲,奧地利猶太人的命運非常悲慘,迫害的事每天都在發生。當時美國一些宗教和慈善組織開始緊急救助猶太人,我一直與這些組織保持著密切聯係,我采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全力幫助猶太人,大量猶太人因此得以活了下來。”
“街頭每天都在上演著殘殺的悲劇。甚至一些在奧地利有著很高社會地位的猶太人,也難以逃脫被迫害的命運。因此,對奧地利的猶太人來說,離開就是生存,不能離開就意味著死亡。”
“此時排斥猶太人之風日熾,許多猶太人的店鋪都被納粹的黃衣挺進隊搗毀,老板被捕入集中營。奧籍的猶太人,大多想法離開奧國前往美國,然而美國容納移民的數目有限,而且條件苛刻,所以大多是來中國領事館簽證,前往上海……”
何鳳山對於自己不避危險、不怕得罪上司千方百計援救猶太人的事幾乎是“輕描淡寫”,要不是寫回憶錄而不能跳過在維也納的那一段經曆,以他的心性和為人,恐怕他都不願意提及。也許,這也是那段往事被塵封了長達60年之久的原因之一。隻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他的事跡才又被世人重新發現、挖掘,展現出來(發現的過程,在我的另一本書《生命方舟》中有詳述,在此不贅述)。一經發現,便引起轟動,各種褒揚與紀念活動紛至遝來。但何鳳山早已於1997年逝世,仙人已駕黃鶴去,擾亂不了他的平靜了。然而,人們對他與上海的那段曆史的景仰之情,卻是與日俱增,除了告慰九泉之下的人,我看更是為了紀念和弘揚“人性的光輝”的那種精神,警醒與警示後來。茲錄於下:
2001年1月23日,以色列政府在耶路撒冷舉行了隆重的“國際正義人士——何鳳山先生紀念碑”揭碑儀式,石碑上刻著“永遠不能忘記的中國人”。
德國前總理施羅德在何鳳山的紀念碑前說:“在他的麵前,我們看到了人性的光輝,從而感到了我們自身的渺小。”
以色列前總理沙龍在紀念碑前說:“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天使,他是上帝。”
以色列駐華大使安泰毅在接受《中國日報》專訪時說:“在猶太人的傳統裏,人的生命是最神聖的,至高無上的。我們有一句名言說,救人一命就像拯救了一個世界。而何先生救了成百上千人,我們估計這個數字在兩千左右。”
以色列駐華大使館公使莫義瀾先生稱,何鳳山是一位為猶太人的黑夜點燃光亮的人。
2007年9月21日,美國海外遺產保護委員會在首都華盛頓舉行係列紀念活動,表彰“二戰”期間中國駐奧地利總領事何鳳山博士拯救數千猶太人的英雄主義行動。美國海外遺產保護委員會主席米勒先生致詞稱,對何先生的義舉深表感激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