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直到中午第四節課K課，尚海有機會單獨同楊琳說上一句話。他小聲地對楊琳說：“中午我請你吃米線！”
楊琳看了看他，竟然大聲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南海被她嚇了一跳：“什麼為什麼？”
楊琳看著他，忽然笑了一下，放低了聲音：“我是問，為什麼要吃米線？我想吃撲飯。可以嗎？”
南海鬆了n氣，感覺己的心情一下Y就被楊琳的笑容照亮了：“撲飯就拌飯吧！”
孫理從旁邊走過去，順手拍了他一巴掌：“你家夥！病好了？”
南海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病了？”
孫理卻不解釋，丟下一句：“生病是因為你需要時間進行思考。盧梭說的。”然後揚長而去。
楊琳很認真地拌著拌飯。摔好了自己的，又把南海的端過去。南海想抓緊時間跟她說話，可她的注意力好像全在那個小小的黑色石鍋裏。
終於拌好了。看著白色的米飯、綠色的菜、深褐色的香菇以及紅色的拌飯醬都均勻地分布在石鍋裏，楊琳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盛起一勺子，小心地吹吹熱氣，放進嘴裏，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南海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她攔住了。她說：“你先吃一口，味道K好！”南海沒滋沒味地嚐了一口。楊琳問：“怎麼樣？不錯吧？我可是公認的拌飯高手！”
南海笑了：“是吃拃飯的高T吧！”
楊琳很認真地瞪大眼睛：“說你不懂吧！拌飯的配料固然重要，但拌飯的技術同樣重要！再考考你，知道怎樣才能拌好拌飯，吃好拌飯嗎？”
南海搖搖頭。
楊琳說：“用筷子拌、用勺子吃！”
南海哭笑不得：“我知道了！”
楊琳說：“那就快吃吧！吃拌飯要趁熱，涼了就不好吃了她埋頭吃了兒口，抬頭卻發現南海傻看著她，正在發愣，飯勺泊在石鍋沿兒上，也閃著愣頭愣腦的光。
楊琳有些奇怪：“怎麼不吃？”
南海說：“我可以先說話，然後吃飯嗎？”
楊琳說：“奇怪！這兩天我一直以為你會找我說點什麼，可你卻無動於衷，好像根本就不認識我似的。等我以為你大概是無話可說了，你又突然這麼著急要說，連飯都不吃了！”
南海歎口氣：“事出有因呀！”
楊琳說：“那就說說有什麼事，又出於什麼因！不過，你最是邊吃邊說。”南海拿起勺子，有些為難。“一下子倒真不知從何說起！”
楊琳說：“那，就從你爸的那輛別克車說起吧！後來怎麼樣？你報案了嗎？車找到了嗎？”
南海搖搖頭。“我沒報案。今天早晨，我特意到樓下看了看，沒看見我爸的車。”
楊琳聽不懂：“今天早晨？”
南海也意識到，站在楊琳的角度，自己的話確實令她費解。他搖搖頭：
“有些事，我會慢慢跟你說。我現在知道的，就是我沒報案，我爸的車也沒有找冋來！”
楊琳小心翼翼地問：“你爸，他……”
南海很善解人意地問她：“你是想問，我爸是不是揍我了？”
楊琳反倒有些尷尬：“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南海搖搖頭。楊琳暗暗地鬆了口氣。其實南海的意思是說，他也不知道。不過以他對父親南疆的了解，即使是他弄丟了一輛價值幾十萬元的汽車，父親也不會用任何方式對他進行體罰。從他很小的時候起，更準確地說，是從他的母親因意外去世之後，父親就從來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父親是個很自信很驕傲的人，他不會讓己唯一的兒子覺得，他作為父親的威嚴僅僅是體現在他的拳頭上。所以南海推斷，李偉明在成為“南海”的這三天裏，不太可能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什麼體罰。不過除此之外，他也無從知道這三天李偉明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遇到過什麼人和什麼事，特別是與父親南疆之間都發生過些什麼。那三天是屬於李偉明的，不是屬於他的，是他生命中的一段空白。不過，他需要盡量去了解和推斷那段空白的內容，因為他必須要用那段空白來銜接自己的過去和現在以及未來。當然，他不會試圖去讓別人了解和相信那三天裏的南海不是真正的南海而是李偉明，就像他在N宵J市，不會妄圖讓別人相信他不是李偉明而是南海一樣。
那個李偉明現在會在做什麼呢？也許也跟他一樣，在想辦法了解過去的三天裏，在己”身上都發生過些什麼？一想到這些，南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顯得有些呆滯、空洞。
楊琳舉著勺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南海，你還在嗎？”
南海醒過神來，“這幾天，你過得還好嗎？”
楊琳很擔心地看著他，說：“這正是我想問你的。這幾天，你過得還好嗎？”
南海有些心虛，又有些莫名的期盼：“我怎麼啦？”
楊琳說：“看完流星的第二天，你沒有來上學。我很擔心，給你打電話，但是你隻接了一次，隻說了兩個字‘你好’，之後就再不肯接聽了。我曾經想過，去你家找你，也許可以幫你在你爸麵前解釋一下，或者開脫一點責任，減輕一點後果。但是後來我還是放棄了。我怕我這個時候去，不但幫不了你，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不但不能幫你解釋、開脫什麼，反累你需要跟你爸解釋得更多，使後果變得更嚴重。”
南海想：李偉明成為南海的地點，應該是在那間“星辰網吧”。如果真像他曾經推斷的那樣，李偉明之前曾經進出過鏡宮，或者雖然不曾進出過鏡宮，但卻在點擊“確認”的時候，已經相倍這絕對不是一場簡單的愚人遊戲的話，那麼當李偉明從鏡宮的那扇橡木門中走出來的時候，應該很快就會k起自己原本是誰。今天淩晨，他從“李偉明”返回“南海”時的情形可以證明這一點。當時他在清醒後的第一時間裏就很確定向己是誰。所以，當三天前的淩晨，李偉明從“李偉明”抵達“南海”的時候，麵臨的第一個難題，是無法一下子弄清楚自己現在是誰。那間網吧g沒有人知道他叫南海。
楊琳忽然又不做聲了。南海從李偉明的窘境中醒過神來，趕緊說：“那天，因為丟車的事情，我……所以，你別介意。第二天，我不是就上學去了嗎？”
南海從楊琳的話裏推斷，李偉明第二天應該到學校去了。作為南海，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去學校上課。果然，楊琳說：“是呀，隻不過，你到校之後的樣子比你沒來的時候更讓人奇怪，更讓人擔心。”
南海做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怎麼啦？”
楊琳說：“這麼快就忘了？”
南海的樣子更無辜了：“那兩天我可能有些心不在焉的，但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楊琳說：“不嚴重嗎？一上午，我好幾次想問問你，情況怎麼樣啦，你卻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還用一種很陌生的眼光看著我，就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一樣，弄得我都覺得自己怪無聊的。我當時就想，是不是你覺得是我害你弄丟了你爸的車子？畢競這事情裏也有我一份，可轉念一想，你還不至於那麼小心眼！”
南海趕緊端起茶杯：“謝謝！謝謝你光榮、正確、及時的一轉念！”
楊琳看著他：“你真的沒有那麼想嗎？”
南海說：“當然！我隻是因為丟車的事情，弄得有些心煩意亂，嗯，六神無主！請你一定相信我！”
楊琳點點頭：“我相信你！不過，不是因為你現在的表白，而是因為你那天的表現。如果你真的是遷怒於我，就會隻不理踩我一個人。可你不但不理我，也不理別人，甚至還敢不理常老師！”
南海嚇了一跳，常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一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主兒！南海急忙做出一副很迷茫的樣子：“不會吧？我不理天，不理地，也不敢不理老常呀！”
楊琳說：“你真忘了？那天上午有常老師的數學課，她讓你回答問題，結果你站起來，就跟做夢似的，兩眼迷迷瞪瞪，被常老師問急了，競然愛答不理地說‘我不知道’！”
南海想象得出課堂上李偉明的窘境，比起他在拳館時的情形，隻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李偉明的課堂早就被拳台取而代之了，就算在課堂裏還留了把椅子，也肯定是形同虛設了。站在自市重點高中的骨幹教師老常的課堂上，除了“我不知道”，他實在也是無話可說！這麼想著的時候，南海的嘴角下意識地露出一絲笑容。
這一回輪到楊琳被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扳南海的臉：“南海，你真的沒事嗎？”
南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實在有些怪異，趕緊收P1笑意，說：“沒事！”楊琳說：“我知道這兩天你一定很不好過，畢竟，咱們弄丟的不是一輛自行車。就算你老爸沒對你動武，也肯定不會輕描淡寫地放過你。”
南海心裏說：那是一定的！嘴上卻說：“沒事了，我這不是冋來了嗎？”楊琳莫名其妙：“你到哪去了？”
南海急忙說：“我能去哪？我是說，我已經從那種六神無主的狀態中恢複過來了，所謂‘南海歸來’！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楊琳看著他：“南海，我怎麼總覺得你有些怪怪的呢？”
為了不讓楊琳疑心和擔心，南海表現得胸有成竹，其實他心裏並不清楚，他的危機究竟是已經化險為夷了，還是雪上加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