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這次期末考試南海考得不錯,全班第七名。公布成績的時候,楊琳很興奮,看上去比自己考了好成績還要高興,這讓南海心裏很感動。本來他是打算在看完流星之後,找個時間跟父親重提這件事的。父親雖然功利,但還算是個講誠信的商人,至少答應過南海又可以用錢解決的事情一般都會兌現。但是沒想到,流星之夜別克車在小帽山下被盜,讓南海根本無法再向父親開口提這件事。

楊琳的情緒忽然有些低落,“說好了兩個人一起去的,你去不成,我也不想去了,沒意思!”

南海趕緊說:“那可不行!你不是早就想去歐洲了嗎?機會難得。對了,我在網上查過,法國凡爾賽宮中的鏡廳剛剛整修完畢,重新開放,肯定非常漂亮,你去了多拍幾張照片給我看看。”

楊琳說:“奇怪,你怎麼突然跟鏡子較起勁來了?一會是鏡宮,一會是鏡廳。”

南海說:“據說鏡廳裏發生過許多著名的曆史故事,比如《凡爾賽和約》就是在鏡廳裏簽署的。而鏡宮呢,本身隻是一個故事而已。”

楊琳說:“不過是一個有些蹊蹺的故事。我現在還有些奇怪,就算那個網站是故弄玄虛,為什麼你的電腦會關不上了呢?”

南海笑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電腦這東西,打不開關不上的時候多了,一般來說,人們隻會想辦法把它打開或者關上,沒人去研究它為什麼打不開關不上。”

楊琳白了他一眼:“那電源呢?你見過切斷電源之後還照常工作的電腦嗎?”

南海笑得有些得意了:“那種電腦是沒見過,不過失靈的轉換插座倒見過不少。從小到大,光我一個人都用壞了不止十個吧楊琳將信將疑,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當天晚上,南海做r很長時間的思想牛爭,克到十點鍾,父親回來了,他依然沒能說服自己去找父親坦白別克車的事情。說清楚事情的經過並不難,難的是該如何麵對父親。南海無法想象父親會用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對自己,他甚至沒有勇氣去做這種想象。南海的內心深處對父親很畏tt,盡管父親從不對他動粗,但是父子之間卻並沒有因此而多一點溫情。隨著年齡的增長,南海覺得父親總是在有意尤意之中讓他明白,他現在其實是一無所有。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父親給他的,或者幹脆說,都是父親的。

不排除父親這樣做有“激勵”他的成分在其中,但是同時這也迫使南海覺得自己在父親麵前隻剩下了內尊。別克車在小帽山下被盜之後,第一時間裏南海既不敢報警,也不敢告訴父親,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會讓自己在父親麵前失去自尊,那輛別克車雖然價值不菲,似卻不過是父親各種財產中的一種,而他的自尊卻幾乎就是他的全部。父親在發現別克車丟失之後,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似乎很寬容、很耐心,但南海卻並不領情。父親的引而不發不但無法讓他積蓄起足夠的勇氣,反而讓他覺得自己的自尊正在被一點一點地淩遲處死。一旦真的欠了這份自尊,他就會失去了對父親的畏懼。當他不再畏懼父親的時候,他們父子之間還會剩下什麼呢?

聽到父親回到臥室下之南海恨恨地想,也許他永遠也不會主動去承認別克車的事情,看看父親最後會怎麼辦!一旦拖到他的自尊咽下r最後一口氣,就算父親找到他的頭上,他也會絕然否認,死不承認!既然他已經一無所有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枕邊傳來了一陣嗡嗡的響聲,是楊琳的電話。楊琳說:“我不想去歐洲了。留下來咱們還可以一起別的地方玩。

南海很生硬地說:“你一定得去,不然我心裏會更煩!”

楊琳愣了一下,然後歎門氣:“好吧、我會去的。為了不讓你心煩,我會讓自己走得很遠很遠。”

南海笑了一下:“不準落並下石!不人道!”

楊琳忽然想起什麼:“嗯,你是南海嗎?”

南海愣了一下,然後說:“我是去不成鏡廳的南海!”

楊琳說:“對不起,我打錯了,我掛了!”

南海趕緊說:“別!別!”

楊琳不依不饒:“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南海說:“我、我是鏡宮中的南海說得很用力,又很吃力。

楊琳咯咯地笑起來:“叫你胡說八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聽著楊琳的笑聲,南海想:其實內己還有楊琳。如果有一天失去了這個可愛的女孩子,自己的世界才真的到了末日。

掛斷電話之前,南海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楊琳被他弄得有些緊張:“什麼事?”

南海說:“除非跟我一起,你一定一定不要冉進那個‘鏡宮’!”

楊琳“哼”了一聲,“怎麼冋事?還嫌石頭砸得不疼唄!”

南海加重語氣:“你答應我!”

楊琳心裏不以為然,但還是應了一聲:“好吧,我答應你!”

南海悄悄地鬆了門氣。這大牟天他都在努力讓楊琳相信鏡宮隻是一個玩笑,但他心裏比任何時候都清楚:鏡宮不但不是個玩笑,甚至是個連玩笑都不能開的地方!在那裏開玩笑也許會讓你付出無法想象的代價!

當鏡宮告訴楊琳,她的交換沒有成功的時候,曾經尾隨著出現過一行小字:鏡宮如夢,夢如謎底。那行小字並不起眼,而R轉眼即逝,楊琳可能不會很在意,但是南海卻不能視而不見。他堅信鏡宮中每一個頁麵每一個字都不會是隨意出現的。就在剛才與楊琳通話的時候,他突然看懂了那八個字。“夢如謎底”,如果“夢”是謎底,那謎麵是什麼呢?他恍惚記得在哪裏看見過一條謎語,謎麵大意是: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個人能彳故,兩個人不能一起做。謎底就是“夢”。如果所謂的“夢如謎底”暗指的就是這個謎麵,那麼這八個字就可以這樣理解:鏡宮中的交換就如同做夢一樣,隻能一個人單獨進行,而不能有兩個人來同時做一個夢。這也就可以解釋楊琳今天的交換未能成功的原因——因為有他在場,並且他顯然也在“夢”的情節之中。鏡宮不負責解釋未能達成交換的原因,但這並不代表你不可以去推測去猜想。

盡管楊琳不會輕易相信鏡宮裏發生的一切,但是既然她已經知道了鏡宮的存在,就難保不會再次人宮犯險。一麵不想讓楊琳把鏡宮當真,另一麵又想讓楊琳把有關鏡宮的承諾當真,這本身就類似一個悖論。好在,楊琳很快就要出遠門了,至少在她出國的十幾天裏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意外。迷人的歐洲,獨特的歐洲文化會在這段時間裏占有她所有的好奇心。

楊琳出發的那天,南海起了個大早趕到了機場。楊琳他們需要先乘機到北京,然後轉乘中午的航班飛到巴黎。南海看見了楊琳他們,但卻並沒有跟楊琳見麵。如他所料,楊琳的父母也去機場送別他們的寶貝女兒了。盡管楊琳說過,她不介意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向t己的父母介紹南海,但南海還是沒有露麵。他躲在遠處看著楊琳有些失槊地跟隨大家一起走進了安檢通道,心裏忽然對自己失望到了極點。

南海匆匆給楊琳發丫一條短信之後,就乘著扶梯上行,到了可以到達的最高處,眺望著遠處的機場。一架架不同型號、不同標誌的K機起起落落,看不出有任何抵達的喜悅或者遠航的牽掛南海不知道楊琳乘坐的是哪一架飛機,但是他知道,此時自己的心裏就像一座機場,而楊琳就是那座機場中唯一的一架飛機。當楊琳騰空K走的時候,機場裏就會變得空無一物,再無生息。

站了許久,南海重新進入機場的出發大廳。他站在門口,想打一輛送客的出租車,這樣就不用再下到樓下的到站廳,走到出租站點去叫車了。

手機響了。是楊琳的短信:馬上就要登機了。不要怪我多嘴,我還是覺得,你應該跟你老爸好好談談。

南海收起手機,抬起頭,正好看見一輛黑色的別克車滑行過來,停在離他不到十米遠的地方。南海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輛別克車的車牌,卻不由得愣住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車牌。這時候,車門開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從車裏出來,很殷勤地站在車邊,伸手從車裏牽出一個漂亮的女人。

南海無需確認,那個男人就是父親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