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租車跟著那個男人的捷達走走停停，開了三十多分鍾，捷達車幵進了一個大院子裏。院子其實是一大塊樓間空地，很大，而且四通八達。那個男人下了車，打開後備廂，抱出那隻紙箱子，然後朝前麵的一棟房子走去。我趕緊付了車費，下了車。下車之前，我問出租司機這裏是什麼地方，他說這裏是三通市場，本地一個很大的批發市場。
那個男人抱著紙箱子走進了一個樓門。樓門邊上有一塊牌匾，上麵寫著“三通小商品批發城”。我跟了進去。
男人抱著紙箱子上到三樓。三樓是經銷各種日用百貨和辦公用品的，攤位個挨著一個，似乎沒有盡頭。本來偌大的空間被各種貨物擁塞、切割得狹小而零碎，反而淪為了那呰貨物的邊角餘料3中間的幾條通道沒有窗戶，頂棚的燈光又被藤蔓一般四處攀爬、擴張的貨物遮蔽，雖然每個攤位都有自己單獨的照明，但這些照明反而使通道顯得更加昏暗而幽閉。我突然置身其中，感覺自己像是誤人了一個危機四伏的洞穴之中。
想象當中，那個男人應該對這裏很熟悉，似是他抱著紙箱往走，一路上並沒有與任何一位攤主打招呼，也沒有人主動招呼他。他徑直走到一個很大的攤位前。攤主站起身，打開上幵式門板，把他讓了進去。男人把紙箱放在一把椅子上，和攤主說著什麼。兩個人的身影把紙箱擋在了別人的視線之外。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決定在附近看著那個男人。這時候，眼前的一個攤主熱情地招呼我：“這位同學，你想買點什麼？”
我走過去。我瞄了一下，這個攤位離那個男人所在的攤位有十米左右的距離。站在這裏，隻要稍稍向後撤出半步，就可以觀察到他的情況。眼前的攤主見我有些神色不定，反而更熱情了，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問我：“你想買點什麼特別的？”
我說“特別的？你有什麼特別的？”
攤主說：“嗯，我這裏好東西多的是。我先給你拿幾樣。”
他拿出來的是幾把仿真槍，“怎麼樣？”
我撇撇嘴：“是真的？”
他笑了：“你還挺會開玩笑！就這仿真的都不讓賣呢！怎麼樣？夠漂亮吧？這觀感、手感，跟真的沒什麼兩樣！威力也不小呀！十米之內，子彈可以輕鬆擊穿煙盒！”
我拿起一把，看了看：“要是拿著去搶銀行，不會被識破吧？”
他愣了一下，然後又笑了，說：“沒問題呀！不過話說回來，小兄弟，搶銀行那種事，要緊的是人敢玩真的，至於用的家什是真是假，倒在其次！”
我被他將了一軍，趁機往後撤出半步，朝著那個男人那邊瞄了瞄。他還在。
我對那攤主說：“我對這假槍不感冒。你還有什麼好東西？”
他不慌不忙地收起仿真槍，“有啊，我這裏除了好東西，還是好東西。”他拿出一隻方形的塑料小盒子，小盒子還連著一副耳機，看t去有點像一隻MP4，但盒子上沒有播放屏幕，看上去也要比MP4粗糙得多。
我問他：“這是什麼？”
他賣關子：“猜猜看。”
我說：“猜對了就送給我？”
他笑笑。
我把小盒子放下：“那就算了。”
他看看我：“小兄弟蠻有個性呀。不過，我怎麼覺得你不是買東西來的？”我有些心虛：“不買東西我來幹嗎？”
他說：“這個嘛，我可想猜，因為就算我猜對了，你也未必會承認。但有一點我敢肯定，甭管你是來幹什麼的，這東西都對你有用。”他指了指那個小盒子，壓低了聲音：“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一款眼下最流行的無線竊聽器！”我心裏一動，“竊聽器？”
他來了精神：“沒想到吧？這款機器是廣東產的。隻要把這個標誌對準目標，然後調節這個旋鈕，就可以竊聽到目標的聲咅。”
我將信將疑。他繼續壓低著聲音：“你現在就可以隨便找個目標試一試。”我退後一步，故意把身體轉向與那個男人相反的方向，我怕引起他的警覺，畢竟昨犬晚上我們剛剛見過一麵，難保他不會認出我。我把盒子對準不遠處的一個攤位，那裏有一個三十多歲穿紅衣服的男人在跟一個女人小聲說著什麼。我盡量把動作做得比較隱蔽，左手端著盒子，右手調節旋鈕。這時候，那個紅衣男人忽然朝這邊瞥了一眼。我無法斷定他是否看出了我的意圖。我不想放棄，就把目光躲開目標，硬著頭皮繼續調節旋鈕。耳機裏竟然真的傳來了聲音，先是一個女人輕輕的笑聲，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說：“小子，那個東西就是一個玩具，最多值八塊錢，多一分也別給他！”
我一驚，趕緊朝著紅衣男人的方向看去，看見那個女人正捂著嘴偷笑，而紅衣男人則衝著我豎了一下小手指，然後轉過身去。
我轉間身來。眼前的攤主顯然也看出我了的神情變化，從櫃台裏探出身體往那邊看了看，卻沒有看出什麼門道。
我把小盒子放回櫃台上。攤主問我：“怎麼樣？絕對的高科技吧？”
我不置可否，隻是問他：“多少錢？”
他神秘地伸出一個手指。我說：“十塊？”
他瞪大眼，一把把小盒子拿問去，好像擔心被我搶走似的。他說：“小兄弟，我這i是在做生意，可不好開玩笑！十塊錢？十塊錢買一副耳機都買不來！”
我撤後一步，朝那個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還在。他一邊和那個老板一起低頭在紙箱裏翻看著什麼，一邊說著什麼。兩個人好像在討價還價。我問那個攤主：“你想要多少錢？”
攤主說：“一百塊！少一分都免談！”
我說：“八塊餞！多一分也沒有！”
攤主沉下臉：“你不想買就算了，別在這兒搗亂！”
那個男人把紙箱子留下，似乎準備走了。我也轉身準備跟上。攤主一愣：“你真不買了？”
我說：“你不賣我還在這兒幹嗎？！”
攤主幾乎要被我氣樂了：“行，你年齡不大，還真是個茬口！”
我轉身要走，他趕緊說：“十塊錢賣給你！”
我一步跨出去，他變魔術似的把兩枚一塊錢的硬幣拍在櫃台。匕“八塊！”我從n袋裏掏出十塊錢，扔到櫃台上，拿起竊聽器和那兩塊錢，轉身離開。那個男人出了小商品批發城，又進了另外兩棟樓。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三通批發市場”規模非常大，不但有小商品批發，同時還經營蔬菜批發、糧油批發、服裝批發、建築裝飾材料批發、花木批發等等，經營賣場各自獨立又相互貫通，如同迷宮一般。如果不是緊跟在那個男人身後，我甚至有迷路之虞。那個男人空著手在市場裏轉了半天，在其中的幾個攤點停留過。我跟在他身後，武圖使用那個“竊聽器”聽聽他都在說些什麼，可不知為什麼，那個竊聽器突然失靈了，我又沒有時間仔細查看，隻好揣進口袋裏，暫時放棄了。
後來那個男人出了市場，幵車離開。我打了車在後麵跟著。男人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飯店門前停了車，然後進了飯店。我也下了車，跟了迸去。
我找了一個離他不遠不近的桌子，背對著他坐下來。他是一個人，但沒有馬上點餐，似乎是在等人。我要了兩樣便宜的飯菜，然後利用這機會，拿出竊聽器。我簡單檢查了一下，發現是電池盒裏的電池脫落了。電池盒裏一共應該放置兩節七號的幹電池，但是黽麵競然隻有一節質量低劣的電池。我搞不清是原來裏麵就隻有一轉，還是那個攤主在決定賣給我之後臨時拆下了一節。我把那節電池重新裝好，把竊聽器放在桌子上，從腋下對準了身後那個男人的方向。耳機裏出現了一些聲音，但是非常微弱。我站起身，準備出去買兩節電池。剛才幫我點餐的服務員過來問我有什麼事，知道我的意圖之後，主動把錢接過去，說旁邊的小賣店裏就有電池，他去幫我買。我一開始還挺感謝他的熱心，坐回到椅子上才明內，他大概是怕我點了餐又溜了，不好向老板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