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說:“你倒是實話實說!在一棵樹底下!店裏現在肯定忙死了,你倒跑出來躲清閑!”
我明白了,她就是那個小婧。那個汪叔說的沒錯,她長得確實很漂亮,五官秀美,皮膚白皙細膩,而切身材也很棒,腰肢柔軟纖細,胸脯豐滿。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吊帶裙,很輕很薄,曲線畢露。
可能是我的眼神有些失控,她白了我一眼,說:“看什麼看?不認識我了?”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在南海十七年的人生當中,第一個也是迄今為止唯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孩子就是楊琳。在楊琳之前,南海沒有任何一點與女孩子交往的經曆和經驗。其實,從形象和個性上講,南海都屬於比較容易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從上小學起,就不斷地有女孩子向他示好,但是都被他躲掉了。那個時候在南海的概念裏,女孩子就代表著一種麻煩,一K與哪個女孩子走得太近,就等於是在給自己找麻煩。這種視女生如麻煩的抗拒心理可能與他從小失去母親,生活中缺少女性的關愛有關。這種抗拒心理一直延續到上高中,直到有一夭在楊琳燦爛的笑臉前突然間土崩瓦解,屍骨不存。那時候楊琳坐在他的左前方,她好像是回過頭來,與南海前排的一個女生說什麼,甚至根本不曾注意到南海,更不知道在自己的回眸之間,已令一個男生的生命從此改變。後來當南海跟她講述當時的情形時,她怎麼也想不起來還有那樣的一個瞬間。
想起楊琳,讓我的情緒在這盛H的正午驟然跌至冰點。如果說以昉是楊琳改變了女生在南海心中的“麻煩”形象,那麼現在也同樣是楊琳讓南海對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女孩子都充滿了迷惑、失望甚至是絕望。正像她曾經輕易地用笑容鼓動了南海生命中最初的溫柔與愛戀之帆一樣,她也在頃刻之間就用莫名的冷漠徹底顛覆了南海原以為可以一直駛向生命最深處的小船。
小婧走到我的麵前,擋住了我回望。南海的視線。她看著我:“想什麼呢,兩眼發直!起來,跟我回店裏吧!”
我搖搖頭:“我不想冋去。”
她伸腳踢踢我的腿:“不想冋去?那你想幹什麼?”
她長得確實很漂亮,五官秀美,皮膚白晳細膩,而且身材也很棒。
我說:“我就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她不再說什麼,蹲下身來一我正在猜想她會做什麼,她卻倒身躺在草地上,把頭枕在我的大腿上。我全身一陣緊張。她調整了一下頭的位置,大概是想枕得更舒服一點,卻沒能如願。她仰起臉來看了看我:“你怎麼了?怪怪的!”
我強作鎮靜:“我沒有啊!”
她用手敲了敲我的腿:“還說沒有!這腿硬得跟石頭似的,讓人怎麼枕呀!放鬆!放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全身繃緊,像一塊正在被人雕琢的木頭,趕緊把肌肉放鬆下來。
小婧再沒有說什麼,似乎打算躺在這裏舒舒服服地睡個午覺。她的眼睛微微地閉著,讓我可以從容地從一個很奇怪的角度審視她。她的臉在俯視之下,依然很精致很漂亮。她的兩隻胳膊抱在胸前,高高的胸乳之間形成了一條神秘的溝壑。隻一瞬間,我的思維好像領先於眼睛先行跌進了深溝裏,而且根本就沒有向上爬的願望,隻想順著那條深溝一直朝前。前方豎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如果你撫摸了她,她會接受。我的尹慢慢地伸向她的胸脯,那個過程很快又極漫長。我的心情就像一架迫降的飛機,已經別無雜念,隻有安全著陸才會重新擁有一切。我的手穿越了南海也穿越了劉玉亭,慢慢地落在小婧的胸脯上。
小婿分明感覺到丫我的手,但她隻是閉著眼睛輕輕地哼了一下。她的反應讓我的思維終於可以從溝底探出頭,朝四周張望了一下。但是奇怪的是,我的手撫在一個如此美麗、性感的女孩子的胸脯之上,卻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那些被人大肆滝染過的“觸電”、“燒灼”之類的感覺都杳無音倍。我努力地想找到那種感覺,那種感覺曾經在南海的幻想中成功地演練過許多次,但此時此刻卻如同一個怯場的選手,全無演練時的狀態。我的手全無感覺,思維卻突然從溝裏一躍而起,恢複了往日的身手。我想:我的這種行為是不是已經“侵犯”了鏡宮明文規定要保護的“交換人的基本利益”了,所以這隻手才會感覺全無?
就在我想把手拿開的時候,小婧卻突然捉住它,並且把它放進了胸衣裏麵。那隻手依然全無感覺,但我的身體的其他部分卻被喚醒了,不是被手的感覺,而是被小婧的動作。就在我惶恐於自己失控的身體反應時,卻聽見小婧說了一句更讓我惶恐的話,她說:“咱們結婚吧!”
我把手從她的胸衣裏抽出來。也許是因為我的反應過於強烈,抽手的動作像被什麼咬到了,她被嚇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回過頭來看我。她顯然有些不高興了:“你幹什麼?”
那一瞬間,我竟然忘了自己現在是劉玉亭,我大聲說:“那怎麼行!”
小婧看著我,緊咬著嘴唇,卻不說話。我恍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不是自市重點高中的男生南海,而是“吉慶道”上“大魚樓”的老板劉玉亭。結婚對於十七歲的南海而言,是一件極遙遠的事情,差不多跟當什麼飯店的老板一樣遙遠。而對同樣是十七歲但已經當上了老板的劉玉亭而言,結婚就完全可能跟當飯店老板一樣的現實,觸手可及。在南海眼中不可逾越的一切障礙,大概都不會阻礙劉玉亭跟小婧或者別的哪個女孩子結婚,如杲他想結婚的話。雖然在《婚姻法》中,沒有類似《民法》中那樣,隻要自食其力就可以“破格”成婚的規定,但是在現實的“吉慶道”,擁有大魚樓的劉玉亭顯然可以通過某種方式讓自己擁有這種資格。
我知道我的反應刺傷了小婧。現在最好的安撫辦法就是告訴她,我願意跟她結婚。可是我不能做那樣的承諾,因為我不知道劉玉亭是否想跟她結婚。不管劉玉亭是怎麼想的,就算結婚對他而言不一定就是“終生”大事,也肯定不是一件小事情,絕不能由我這個為期五天的“臨時劉玉亭”來做決定,哪怕這個決定隻是口頭上的。
小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讓我無處可逃。我急中生智,趕緊說:“小婧,這件事,有點,有點突然,你讓我想一想。”
她依然隻是用眼睛盯著我,一言不發。我有些心虛。我知道不管劉玉亭心裏怎麼想,這個叫小婧的女孩顯然是有資格提出結婚的要求的。我硬著頭皮說:“這樣吧,你給我一點時間。嗯,一周之後,一周之後我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複!”
她垂下眼睛,我乘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可就在我為自己的“機智”而心中暗喜的時候,她忽然又抬起眼睛,說:“這件事並不突然,我至少跟你提過兩次了。”
我有些尷尬:“是嗎?”
她接著說:“而你昨天也剛剛說過,你一周之後會給我一個答複。”
我更尷尬:“是嗎?”
她點點頭,說:“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不同意。”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同意?什麼?”
她說“不同意你一周之後給我答複!最遲三天!如果三天之後你還不給我答複,我就自殺!”
我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裏變成了一片空白,不管是南海的記憶還是劉玉亭的現實都在一瞬間消失得尤影無蹤了。小婧麵無表情,但我相信她的殺宣言”絕非兒戲。我不了解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但女孩子在“自殺”這件事情。似乎顯得比男人更堅定、更決絕,尤其當自殺的原因關乎一個“情”字的時候。我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篇議論男人和女人自殺的文章,文章中提到,如果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相約一同赴死,那麼最後往往是男人背著巳經命懸一線甚至已經遠赴黃泉的女人去醫院求救。在死神麵前臨陣退縮的男人遠遠要多於苟活在誓死之下的女人。這樣的聯想讓我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應該很慶幸,萬一小婧不僅僅是以自殺相威脅,而是邀我殉情,一同赴死呢?果真如此,那將是一場悲情堪比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殉情,因為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殉情雖然是因為“陰錯陽差”而不幸“弄假成真”的,令人唏噓感傷,但一對生死不離的情侶畢競還可以牽手黃泉,在另一個世界裏團圓。而我和小婧如果殉情而死,共赴黃泉,那隻怕在人世間的悲劇在另一個世界裏還要上演“續集”。因為如果人真的有靈魂的話,我的靈魂隻能是南海,而絕不可能是另外仟何一個人,就算是鏡宮也無法改變這一點U當黃泉路上小婧發現我不足劉玉亭而是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她會怎麼樣?她離開人世隻為了能跟自己深愛的男生在另一個空間裏相守,結果到了另一個世界才發現這個願望依然無法實現,她的絕?和憤怒可以想見。她一定會想辦法讓我再死一次,然後自己再殺一次!
我不合時宜地跌人南海的胡思亂想之中。待我清醒過來,發現小婧一雙漂亮的眼睛裏充滿了迷惑,她問我:“你到底在想仆麼?”
我當然不可能告訴她我在想什麼,我說:“我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你千萬別胡思亂想!”那一刻我已經拿定了主意,不管三天以後小婧是否會真的自殺,我都會答應跟她結婚畢競,結婚不是一件一兩天之內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我三天之後答應跟她結婚,她怎麼也會再給我幾夭時間,再讓我把承諾變成行動吧。隻要我能再拖過兩天,那之後的事情就由劉玉亭自己去解決吧,說到底,這本來就是他的事情。
我上了小婧的車,一同回到“占慶道”。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看了一下,卻是備忘錄的提示鬧鍾。我打開備忘錄,裏麵隻有一行字:今天下午去圖書館。我莫名其妙。一旁的小婧說:“又要去圖書館了?我送你去吧,正好我也要去逛逛街,買點東西。”
回到大魚樓,旅行團的閉飯高峰已過,店裏已經空出了將近一半的餐桌。我沒有辦公室,而是找了一張靠近窗邊的桌子坐下來,然後讓服務員告訴廚房,做幾樣店裏最拿手的招牌菜。我看見服務員、小婧和剛剛湊過來的汪叔都露出了一臉奇怪的表情。我明白他們為什麼會覺得奇怪。除非要請客,烤鴨店的老板輕易是不會點烤鴨來吃的,尤其是自己店裏的烤鴨。但我不一樣,我其實也是遊客,隻不過他們不知道而已。我的旅程說簡黽也簡單,隻需要點擊一下鼠標,無需任何的費用、證件、手續以及車票、機票;但說複雜大概也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從一個生命到另一個生命,從一種生活到另一種生活,從一種命運到另一種命運,從一種記憶到另一種現實,從南海到劉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