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我忐忑不安地等著小婧上樓來。本來在吉慶道東麵的公路旁,在那片樹陰下,在與小婧美麗的身體做過一次不堪冋首的親密接觸之後,我已經拿定了主意,在三天之後,也就是現在,答應小婧,和她結婚,但是現在我又猶豫起來。在最後關頭我忽然發現如果我承諾和小婧結婚,對小婧而言可能不但不是一個什麼喜訊,反而極有可能是一種無法承受的傷害。因為事實t我隻是一個未被授權的“代理人”,不管我現在承諾了什麼,兩天之後都可能被真正的劉玉亭無情地否認和推翻。而且以我的推斷,這種可能性非常大。理由很明顯,小婧說過,在“我”之前,她已經跟劉玉亭提過兩次結婚的事情了,劉玉亭肯定都沒有答應,因為如果他答應了,小婧也就不用再跟我提這第三次丫。而劉玉亭出走鏡宮,也很可能是因為不想跟小婧結婚,但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如何麵對她。果然如此,我現在的承諾不但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像毒品一樣,讓小婧在虛幻的喜悅和亢奮之後,麵對無盡的痛苦和絕望。與其那樣,還不如我現在就把無情的現實如實地告訴她。也許沒有那典虛幻的喜悅和亢奮造成的巨大反差,她還有可能承受殘酷的現實。

但是這樣做無疑會讓我麵臨極大的風險。如果小婧一旦無法承受這殘酷的事實,真的做了什麼蠢事,那我又該怎麼辦?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因為我而喪失希望,喪失生命。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願意別人因為自己而自殺!就算法律、道德、輿論都對這個人無可指摘,他也會在最深處的內心認為自己是凶手,會在最深的夢裏夢見自己把刀子遞給了自殺的那個人。萬一小婧做了蠢事,那麼凶手就是南海,而不是劉玉亭。

如此看來,答應和小婧結婚,會對她造成很大的傷害,而我則有機會全身而退;反過來,降低了小婧的受傷害指數,則有可能把南海變成記憶中的“凶手”。站在我的角度,似乎還是應該選擇前者。但是再往深處想想,就算答應和小婧結婚,我也未必一定能夠全身而退。萬一在我答應結婚之後,小婧馬上就要履行手續,舉辦婚禮呢?以小婧的性格,這並不是不可能的!而我是絕對不可能和她結婚的,不管是法律上的形式上的或者僅僅是記憶中的。在我看來,帶著“已婚”的記憶重返南海,甚至跟帶著“凶手”的記憶一樣可怕!

小婧終於上樓來了。她很吃驚地看著我:“你怎麼啦?”

我說:“沒怎麼呀。”

她說:“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還想分辯,可她搖搖手,說:“算了,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走到椅子前麵,用兩手捧起我的臉,兩隻眼睛從上而下直視著我的眼睛,“不管對你有多難,你都要給我一個真心的答複。我隻要答複是真心的,你明白嗎?”我沉默著。她並不催我。我的眼睛裏是她豐滿的胸部。她的胸脯很平靜,並沒有悸動和起伏,但我知道我不可能因為她的平靜就這樣一直沉默下。而見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委婉的以及委婉到虛偽的修辭和語言,我卻統統不能用。

她把我的頭摟到懷裏,我的臉感受到了她的胸脯液體一般的柔軟、豐盈和潮汐一般的彈性。她把我摟得很緊,我感覺自己就要被她的胸脯所窒息。我聽見南海很吃力地說:“小婧,我不能和你結婚。”那確實是南海的聲音,而不是劉玉亭的。

她敁然聽清了那話,卻沒有聽出是誰在說。她慢慢地鬆開我。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在我的頭上、臉上,連綿不斷。小婧的淚水沒有顫抖沒有聲音,像是降落在幹土中的雨水。我的心裏塵土彌漫,心底卻是一片泥濘。

她再沒有說什麼,轉身走出書房。我下意識地跟在她的身後。她進了臥室,從衣櫃裏拿出一隻塞得鼓鼓囊獎的背包,而衣櫃裏已經空出了許多空間。很顯然,她已經提前收拾好r自己的衣物。我一把拉住她。她m過頭來看著我,臉上的淚水依然洶湧,但聲音卻很平靜,她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做蠢事的。你從來不認真聽我說話。我說了,隻要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我並沒有說,我一定要你跟我結婚,不是嗎?”

小婧拖著那隻背包下樓去。我知道她已經沒有力氣把背包背起來了,但我也知道此時向無法幫她。我聽見劉玉亭的媽媽在叫她,然後又大聲地叫劉玉亭。我沒有吭聲。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我拒絕了小婧,似自己卻更像是一個失戀者。我無可抑製地由小婧想到南海。

蠱到淩晨,我才在一片狼藉的思緒中睡過去。我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過來。劉玉亭的媽媽既沒有上樓來看我,也沒有叫我下樓去吃飯。我知道,昨天晚上我的那句話既傷了小婧,也傷了劉玉亭的媽媽。在劉玉亭媽媽的眼裏,小婧已經是她的兒媳婦了。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後來小婧家裏的人來了,在樓下大吵大鬧,好像還一度衝到了樓上來,怛是又被什麼人勸阻了。我一動未動地躺著。我甚至想,如果這時候真的有人衝到床前狠狠地罵我一頓,揍我一頓,我肯定會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因為我沒有力氣,更沒有心情。

後來我又睡了一會兒,然後爬起床。我下了樓,出了門。紅色鈴木靜靜地停在門前。我打開車門。車鑰匙是我起來之後才發現的,它就放在臥室的桌子上,是小婧臨走前放在那兒的。

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劉玉亭的媽媽衝出來。剛才我下樓的時候,她對我視而不見,就好像我是穿堂而過的一陣風。她站在車前,用手指著我,厲聲說:“劉玉亭,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說:“我去店裏看看。”

她說:“你下來!你不能開車!”

我讓車子慢慢滑動起來。我想讓劉玉亭的媽媽知道,我不是在逃跑,但她不能攔住我。

在鈴木滑出去五六米遠的時候,我忽然聽見她說:“小婧走了!”

我猛地停下車。我沒有下車,也沒有冋頭,我隻是在等著她說下去。她說:“她昨天晚上就走了,從咱家直接走的。她家的人今天中午才接到她的電話,她沒說她現在在哪,隻說她出門打工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我坐在那棵大樹的樹陰下麵,紅色的鈴木停在路旁,隻是,小婧已經在電話的那一頭。我們之間,或者說,她與劉玉亭之間的距離,正好是今生今世。

小婧的語氣很平靜,但我總懷疑還有我看不見的洶湧的淚水。她說:“我會盡量忘記你,讓自己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