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琳說:“星期天我們一大早就出發了。他把路途的每一個步驟,包括在什麼地方乘什麼車,甚至中午在什麼地方休息、吃飯都想到了,比你可細心多了。”南海“哼”了一聲,“所以說,你就應該覺出他很可疑楊琳停下來,看了看他。南海趕緊說:“你接著說吧。”
楊琳說:“我們很順利地到達步雲山。可沒想到,他提議要從北坡往上爬。北坡雖然也有一條上山的小路,但是沒有台階,很少有人從那裏上山。
不過,看著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也就答應了。北坡的路確實難走一些,小過也沒有難到走不了的程度,隻是爬山的人要比南坡少得多,我們一路上隻碰到兩夥人。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們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
這個季節裏,步雲山上一些植物的葉子已經變成金黃色或者紅色,步雲山上的色彩一定很炫目、很漂亮。南海想象著那個趙永新和楊琳坐在步雲山北坡寂靜無聲的半山間,欣賞著山間美景的情形,心裏突然產生了一些很不舒服的聯想。
南海猶豫了一下,還是下決心問了一句:“那個家夥,他沒對你做什麼過分的舉動吧?”
楊琳看了看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楊琳說:“在半山休息的時候,他要求吻我來著。”
南海的眉毛擰起來:“可惡的家夥,太過分了!”
楊琳說:“我可沒覺得有什麼過分的。”
南海瞪大眼睛。
楊琳不看他的眼睛,伸出手指輕輕地撫著南海的嘴唇,仿佛在喃喃自語:“無法想象,它們曾經不是你的嘴唇。”
南海自覺理虧,不再糾纏。
“後來呢?”
楊琳說:“後來我們接著爬山。快爬到山頂的時候,要爬過一塊突起的大石頭。他在上麵伸手拉我。我無意中抬起頭,看見了他的眼睛。我忽然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他不是南海!”
南海忙問:“為什麼?”
楊琳說:“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眼神,你從來不用那種眼神看我。那個念頭突然出現在我的腦子裏,我就下意識地問了他一句話。”南海歎了口氣:“你問他,‘你是南海嗎’?”
楊琳點點頭。
南海說:“他的回答讓你更肯定了?”
楊琳說:“其實他根本沒有冋答我,可是他的神情一下子就給了我答案。我脫口而出,說‘你不是南海’!這一回,他徹底愣住了,整個人都僙在那裏。我下意識地想掙脫他的手,而他突然清醒過來,一下子鬆開我的手。”
南海喃喃自語:“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楊琳點點頭:“我知道。當時我們兩個人都怔住了,完全忘記了他正拉著我的手,而我的身體正半懸著。我一下子滾了下去。好在山坡t到處都是樹和各種灌木,我好像沒有滾下去多遠就被攔住丫。當時我隻覺得渾身都疼,好像是被摔散了一樣。”
南海問:“他呢?”
楊琳說:“我再沒看到他。他肯定是嚇壞了,自己跑掉了。我躺在那兒,左腿疼得厲害,根本不能動彈。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手機從背包裏拿出來。幸好手機沒有被摔壞,山上還有信號,不然我就慘了,不知道要在那裏躺多久才會被人發現。”
南海低下頭:“對不起。”
楊琳說。“你知道躺在那兒我都想了些什麼嗎?”
南海不做聲。
楊琳說:“我想,要是我打不通電話,也許就會死在這山上。那樣我就再也見不到南海,那個真正的南海了。當時我滿腦子裏都是這一個念頭,好像根本就想不了別的。奇怪的是,隻有這個念頭會讓我的疼痛減輕一些。”
南海的淚水無聲無息地滴落下來。楊琳伸出手,想替他擦眼淚,卻夠不到他。南海轉過臉去,伸手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
楊琳說:“後來的事情你可能都知道了。我沒有對我爸媽他們說實話,因為我覺得那對你不公平Z
南海說“可是,我不能就這樣假裝自己跟這事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要告訴他們,那天和你一起去步雲山的人就是我!”
我下意識地想掙脫他的手,而他突然清醒過來,一下子鬆開我的手。當時我們兩個人都怔住了,完全忘記了他正拉著我的手,而我的身體正半懸著,我一下子滾了下去。
楊琳急了:“你瘋了嗎?你以為我爸我媽他們會相信什麼鏡宮嗎?”南海說:“我根本沒打算要和他們說鏡宮的事情。我要是說了,那才是真的瘋了。”
楊琳說:“可是如果不說鏡宮的事情,那你就隻有承認是你在我滾下山坡之後,丟下我一個人跑掉了。如果是這樣,我爸我媽絕對不會原諒你的!他們絕對不會比我再和你在一起!”
南海說:“我知道。我不會承認自己丟下你一個人跑掉。我會推說自自可能在慌亂之中,也摔了下去,隻是沒摔傷四肢,卻摔壞了腦袋,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身為何人了。”
楊琳瞪大眼睛:“這種解釋能讓大人們相信嗎?”
南海說:“為什麼不相信?你看看這個。”南海挽起衣袖,楊琳吃驚地看到他胳膊t滿是傷痕。
楊琳問:“這是怎麼弄的?”
南海說:“我也不知道。當我從鏡宮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些傷。而且腿上和身上也有。”
楊琳說:“我看看,是不是很厲害?”
南海說:“別看了。看上去挺嚇人的,不過都是些皮外傷。從這些傷的情況看,受傷的時間應該跟你受傷的時間差不多。也就是因為有這些傷,所以在知道你出事了之後,我馬上就猜想到,這事很可能與趙永新有關,或者說,是跟我有關。”
楊琳問南海:“你說,那個人在我滾下山坡之後,都做了些什麼?”
南海搖搖頭:“我不知道。大概在慌亂之中,他就決定丟下你,自己逃跑了。那兩天他大概沒少受罪,人生地疏,又怕別人會像追逃犯一樣地找他。”楊琳“哼”了一盧,“奇怪,你好像還挺同情他的!”
南海說:“你別誤會,我不是同情他,而是覺得他挺可憐的。走投無路的絕望感覺是很可怕的。去繼續做南海已經不可能了。而回去做趙永新他又不情願。”
楊琳有些不解:“為什麼?難道真的有人情願一輩子做別人嗎?”
南海說:“一般情況下可能不願意,而對趙永新來說,也許求之不得。至少,做南海還有機會做上一輩子。”
楊琳沒聽懂。南海說:“先不說他了。我想,有這些傷痕,再加上你的‘證詞你爸你媽,還有我老爸,都應該會相信我臨時‘失憶’的說法。你就改n說,原來沒有告訴他們是和我一起去的步雲山,主要是因為摔下山之後,再沒見到我,怕我真的是因為害怕自己闖了禍,一時錯念,躲了起來。現在才知道其實我是因為失憶而迷了路就算他們有疑惑,真的要領我去看醫生做檢查也不怕,本來失憶這種事就是沒有多少證據可以證實或者否定的。”楊琳說:“萬一在那兩天裏有人在什麼地方見過你,見過那個趙永新呢?”南海說:“那倒更好,我們就有人證了。我雖然不知道那兩天趙永新究竟都去過哪裏,是怎麼過的,但是他當時的狀態一定失魂落魄的,像極了一個不知來路歸途的失憶者。我‘回來’的時候,沒看見我的手機。今天白天我給我的手機打過幾次電話,但一直都處於關機狀態。我想,不是被趙永新弄壞了,弄丟了,就是被他賣給誰,換取這兩天在外麵的逃亡費用了。”
楊琳沉思了一下,然後說:“可是我還是有些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承認自己跟我一起去了步雲山呢?像我原來所說的那樣,索性就說你跟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挺好嗎?”
南海搖搖頭:“那不一樣。”
楊琳說:“有什麼不一樣?”
南海說:“按我的這種說法,一方麵,我沒有道義上的責任,不會令你老爸老媽因為怪我不負責任而不許你繼續跟我交往;另一方麵,從情理上講,你受傷雖然是因為意外,但畢竟是我約你去的步雲山,而且我是這場意外的當事人之一,所以我也理應負一部分責任。這樣,我至少可以讓我爸在經濟上給你一些補償。”
楊琳說:“我可不需要你爸的什麼補償。”
南海說:“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你爸你媽可能需要。你這次治傷,一定會花不少錢,就算你爸你媽可以負擔,對他們也是不小的壓力。反過來,對我爸而言,那些補償可能不算什麼。看著你受罪,你爸你媽的心裏肯定已經疼得在流血了,你忍心再讓他們因為錢的事情而費神嗎?”
楊琳看著他:“南海,我怎麼突然覺得,你跟過太有點不一樣了?”
南海說:“怎麼不一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丫?”
楊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忽然問他:“南海,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在我摔下山坡之後,自己逃走嗎?”
南海一愣,然後搖搖頭:“我不會!永遠也不會!”
楊琳的眼睛裏忽然又噙滿了淚水,她說:“你騙人!你會的!你悄悄地走開,躲幵我,卻不告訴我,我是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
南海慌了:“不是的,楊琳,不是的!我發誓,我不是要躲幵你!我想告訴你,隻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楊琳說:“你怕我不相信?”
南海搖搖頭:“我怕你不相信,也怕你會相信。”
楊琳有些不解:“為什麼?”
南海說:“如果你不相信,我說了也等丁沒說。如果你相信了,我怕你會像我一樣,迷戀上鏡宮,然後在某一天悄悄地穿越鏡宮,成為另外一個人。”
楊琳歎了口氣:“其實,那一次你把鏡宮的網址告訴我之後,我雖然半信半疑,但忍不住好奇,自己也試過兩次,但是根本就無法進入。按你的說法,看來我是個與鏡宮沒有緣分的人。不過我不明白,你憑什麼就會與鏡宮有緣呢?”鹵海苦笑了一下:“我哪知道?鏡宮從來隻會給你結果,不會給你解釋。”
楊琳不再說什麼了,南海暗暗地鬆了口氣。那一刻楊琳不可能知道,此時南海的心甩已經下定了一個叫許多人感到震驚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