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輝
宋駝子背有些駝,小時候落下的毛病。別看他人樣子一般,在這個古玩市場卻鼎鼎有名。據說宋駝子在古玩市場淘到了一件寶貝,號稱“鎮宅之寶”。這話是宋駝子喝醉了酒,跟酒友們吹噓過的。
倒騰古玩的人聽不得別人有寶貝,更何況是價值連城的鎮宅之寶,淘不到看上一看過過眼癮也是好的。可宋駝子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誰的麵子也不賣。這更吊足了大夥兒的胃口,都說這鎮宅之寶可了不得,要不宋駝子怎麼會看護得比他的命還金貴?
別說別人沒見過那鎮宅之寶,就是宋駝子的老婆廣枝也壓根兒沒有見過。每當聽到別人議論這寶貝時,廣枝就直皺眉,心說該死的駝子你就吹吧,要不怎麼別人不駝就駝了你呢?她是外鄉人,老家的日子苦得很,背井離鄉下嫁了宋駝子。宋駝子家從吃到穿樣樣緊緊巴巴的,屋裏亂亂哄哄像擺地攤兒,堆滿了淘弄來的各式“寶貝”,倒騰的這些壇壇罐罐、圖書字畫剛夠混口飯吃。廣枝過得不怎麼順心,特別是夫妻倆上街時,總有人指指點點,念叨“可惜”。的確,自己花一樣的人兒,旁邊跟著這麼一個駝子,是夠可惜了。關於鎮宅之寶的事,廣枝也懶得問宋駝子,她才不相信宋駝子有什麼真正值錢的玩意兒呢!
雖說廣枝不稀罕,可有人倒一直惦記著宋駝子的寶貝。這人叫麻三兒,是個“串子”。這地界,倒騰古玩的人管這種四處遊逛,沒有固定地盤的文物販子叫“串子”。那次麻三兒跟宋駝子去家裏取一件玩意兒,見到了廣枝,人一下子就怔住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呢!廣枝一舉手、一投足,都像是刻在他腦子裏一樣,再也抹不去了。從此,他往宋駝子家跑得更勤了,說是買玩意兒,可就是拖拖拉拉挑個沒完沒了,眼神似乎也並沒有放在玩意兒上。宋駝子不急,讓他慢慢挑,慢慢選,還讓老婆端茶送水,趕上飯點,還少不得一起吃頓飯。宋駝子的耐心和他的脾氣一樣好,但廣枝總覺得他太沒有男子漢的氣概,她更喜歡麻三兒這樣精明、幹練的男人。漸漸地,麻三兒摸準了路數,經常挑宋駝子不在家的時候來,廣枝則是滿心歡喜,愈發刻意收拾打扮起來。
古玩市場的老同行們嗅出了味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醒宋駝子留個心眼,小心後院起火。宋駝子嘿嘿一笑:“廣枝不會那樣兒,俺們的基礎牢著哩!”看著老實木訥的宋駝子一臉真誠,人們都暗自搖頭,歎一口氣,又是一句“可惜”。這次自然是可惜了駝子的實誠,竟然攤上那麼一個女人。
廣枝決定跟麻三兒遠走高飛,麻三兒卻不甘心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他跟廣枝提起宋駝子的鎮宅之寶,廣枝撇撇嘴說:“麻三兒,你不睜大眼睛瞧瞧,這窮家破院的能有無價之寶?別聽別人窮白話。”
麻三兒卻不這樣看,他倒騰古玩年頭多了,認定往往越是深藏不露的人,越是有“硬頭貨”。廣枝給他纏得沒辦法,也問了駝子幾次,可每次宋駝子總是笑笑,莫測高深的樣子。這樣一來,連廣枝都有些疑心“鎮宅之寶”的說法不是無中生有了。廣枝不由得怒氣衝衝:“好啊,做了十年夫妻,你宋駝子竟然還瞞著我!”她悄悄找到麻三兒,要麻三兒找個機會把宋駝子綁架到山裏,狠狠地揍一頓,逼他說出寶貝的下落。麻三兒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說這樣做肯定會壞了事兒,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才好。
三天後,麻三兒來了,把想好的法子一說,廣枝又朝他撇了撇嘴:“虧你這麼個精明人兒,想的法子怎麼這麼笨?”麻三兒給廣枝搶白得漲紅了臉,說這法子雖然不怎麼高明,卻是他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想了三天才想出來的,總得試上一試吧,也許會奏效呢!廣枝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得同意了。
過了幾天,宋駝子接到一份電報,是遠在外省的老丈人發來的。老丈人那兒是窮鄉僻壤,沒有電話,平時總是寫信來往,這次竟然發了封電報,肯定有急事!廣枝一看電報內容就哭了起來。原來,廣枝老家遭了災,山洪暴發,房倒屋塌,老丈人的腿也給砸壞了。電報裏說:“駝子,快彙三萬塊錢來救命!”電報最後是一個銀行卡的賬號,老丈人讓他把錢彙到那裏麵。宋駝子一下驚呆了,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廣枝抹完眼淚,搡了他一把:“你怎麼這麼沒良心,我家遭了災你還愣著幹啥,看笑話啊?還不趕緊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