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提醒了宋駝子,他立即馬不停蹄地去籌錢。可是把家當翻了個底兒朝天也隻湊了不到五千塊錢。宋駝子沒轍了,眉頭皺成個大疙瘩。那邊廣枝又嚶嚶地哭了起來:“好你個天殺的呀,你那鎮宅之寶比我爹的命還貴重呀,還舍不得換藥錢呀!”宋駝子一跺腳,出門去了。
廣枝看見宋駝子痛下決心的樣子,暗暗發笑——這是她跟麻三兒定下的計策,宋駝子正往圈套裏鑽呢!別人費盡心思,也打聽不到宋駝子鎮宅之寶的丁點兒消息,可現在這寶貝眼看就要在自己麵前現身,廣枝心裏能不得意?
轉眼間宋駝子回來了,廣枝盯著他看,隻見他兩手空空,哪有什麼寶貝的影子?隻是身後跟來了幾個淘古玩的販子,一番品頭論足之後就呼兒嗨悠地往外搬東西。不大一會兒,宋駝子積攢的“寶貝”就搬運一空了。半輩子的心血換來一遝薄薄的鈔票,宋駝子臉色鐵青,簡直比剜他的心還難受。廣枝呢?接過宋駝子遞過來的鈔票,點了點,隻有八千塊錢,便“哇”的一聲滾在地上哭鬧:“死駝子,你還是舍不得你那鎮宅之寶啊?看著我家遭難,光拿點兒破爛糊弄人哪!你見死不救,要把那寶貝帶進棺材裏呀,你個沒肝沒肺的死駝子呀!”宋駝子鐵青的臉變成了土灰色,呆了半晌,才慢慢吞吞地說:“明天……等明天……”廣枝這才罷休,心想:哼,諒你也耍不出什麼花招!明天,老娘看你還說什麼?!
這晚宋駝子去胡同口小酒館喝得醉醺醺的,廣枝也沒理他,獨自睡了。第二天一睜眼,哪還有宋駝子的影子?廣枝吃了一驚,心想這該死的駝子別是覺察出了什麼,帶著寶貝溜了吧?得趕緊追回來。可是去哪兒追呢?她一打聽,昨晚有人看見宋駝子喝得東倒西歪地摸進了馬六爺的家。這馬六爺是古玩市場的大戶,家傳的買賣,德高望重,宋駝子對他一向是很崇敬的。對,找馬六爺問問清楚,沒準兒宋駝子把寶貝賣給了馬六爺,帶著錢跑得更利索!
一見麵廣枝就先聲奪人:“馬六爺,駝子的寶貝可是我們家的鎮宅之寶啊,您得幫著找找。要是在您這兒,您可得還給我!”話雖說得客氣,卻見棱見角。馬六爺一聲不吭地瞅著她,等她把話說完了,才慢條斯理地說:“駝子昨晚是到我這兒來過,也給我交代了一些事情。”廣枝一聽兩眼放光,忙問:“他怎麼說,那寶貝呢?”
馬六爺見她為了寶貝急吼吼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說:“駝子媳婦啊,駝子平時對你咋樣,沒說的吧?怎麼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他那價值連城的寶貝就是你呀!他昨晚喝醉了酒,跑來告訴我,十年前他就在這個古玩市場遇到了你,你是他這輩子淘到的最珍貴的寶貝啊!”
這話讓廣枝驚得目瞪口呆。十年前,她被人販子從家鄉拐騙出來,在這個城市倒車時,趁人販子沒留神才逃脫。她又餓又怕,是當時正在擺攤子的宋駝子收留了她。
馬六爺看廣枝稍微清醒了一些,就又遞過一個小本子,說:“駝子走了,但他把這個留給了你,讓你以後過日子也有個依靠。我本想給你送去,沒想到你倒先來找我了。”
廣枝接過來一看,是一本房產證,就是他們家現在住的那套房子。正疑惑間,馬六爺又悠悠地說開了:“駝子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了。他說因為當初救過你,你老爹心存感激,寫信向來都是稱呼他‘女婿’,可是你們那封電報裏卻駝子長駝子短地叫著順口,像是兩姓旁人……”
廣枝又一次愣住了,嗚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