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七章(3 / 3)

許合意開始時隻讓“小姐”陪客人上床,自己卻不幹,他做的隻是替客人付錢。再說整個早春二月裏紙廠開工前的事情多如牛毛,他實在沒有心思幹花花事兒。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光是“小姐”就請了十多回,他的“金河造紙廠”終於籌備就緒,在陰曆三月初八這天的八點零八分,隨著八掛鞭炮的同時炸響,機器開始轟隆隆轉動起來。這以後,大垛大垛的麥穰變成一卷卷的紙,紙再變成一紮紮的錢,許合意的心才舒展起來。

開工之後,許合意接待的客人主要是各家紙箱廠采購員。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上帝:要不要貨,價高價低,全在於他們一張嘴。所以要好好伺候用足手段。女色便是手段之一。有許多采購員在許合意安排的溫柔鄉裏陶醉一番,便慷慷慨慨給他以豐厚回報。當然也有不吃這一套的,任小姐山高水長,我心中自有主張,在生意上釘是釘卯是卯。不過,到底還是過不去美人關的多,因此,許合意常讓利索呼喚小姐下鄉。

有一回廠裏又來了一位采購員,還沒等吃飯,許合意就順順當當地與他談成了一筆生意。他心中高興,領著那人到了“一品香”,就讓利索叫兩位小姐。這頓飯沒再叫別人,總共兩男兩女。等喝得差不多了,采購員領了一個小姐去了後邊,許合意將房門一關,和另一個做成了一堆。發出的聲音讓外邊的利索聽見了,等許合意整衣出來,他取笑道:“哎喲,你也親自上陣啦?”許合意訕笑道:“咳,我快四十了才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還活幾輩子?就得怎麼恣怎麼來!”利索點頭道:“對對對,怎麼恣怎麼來!”

自打有了這次,與客人共享“小姐”的事情許合意便常常幹了。他當然不能老像第一次那樣不擇場地,而是去後邊的小屋。有一次是在服務員的屋裏,他出來時正碰上大單。大單因為與他熟悉,就鼓突著嘴說:“又把我的床弄髒了!”許合意說:“你的床本來就不幹淨!”大單生氣地道:“怎麼不幹淨?你這人把話說明白!”許合意笑笑說:“你跟你老板的事當我不知道?不過我也替你委屈,你太不懂得自己的價值了──天天把個熱身子給他,他到底給了你多少錢?你看看人家,一上床至少五十!”說完就去了前邊。

當天晚上大單失眠了。她反複琢磨著許合意的這番話,越琢磨越覺得自己是虧:老板一月多給一百,自己就心甘情願地隨叫隨應,而且找了個對象還跟偷了漢子一樣,這叫什麼事兒!看看自己長的,也不比那些東北丫頭差多少,人家能掙大錢,我為什麼不能?我又不是老板的老婆,也不是他的二房,還能給他守一輩子?許老板說得對,咱也太不懂得自己的價值啦!想到半夜,她打定了下一步的主意。

第二天她瞅瞅別人不在場,就給許合意打電話,說謝謝許廠長的指點,並用在中學裏學到的一句話表達自己的感受: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許合意明白了她的意思,哈哈笑著說:“十年書?十年書頂個雞巴?我沒上過高中,隻念了七年,一樣發財!”接著,他就跟大單約定,有機會的時候跟她玩玩。大單說,就等利索回家“趕集”的時候吧。許合意問:他回家趕什麼集?大單就“咯咯”笑,隨後給他講了老板的一個小秘密:原來利索開了那麼個飯店,似乎是天天都睡在店裏看門,但實際上他隔個五天左右就回家跟老婆睡一回,到半夜才能回來。這是他老婆要求的,因為當年利索鬥私批修中交代的事實,她對男人開店並雇外地丫頭當服務員當然不放心,無奈兒子已大,蓋房娶媳婦的錢沒有來源,女人隻好做了讓步。但她做出兩條規定:一是不準跟服務員胡搞;二是一個集空要回家睡兩個鍾頭。第一條其實形同虛設,老婆隻是表明一種態度,並沒認真到店裏查過。見老婆如此開明做了讓步,利索不得不履行第二條規定的義務,每過五天就回家趕一回“集”。

兩天後應是到了日期,利索果然回了家,大單便打電話讓在廠裏等候的許合意快去。許合意說我不到店裏去,因為萬一叫利索發現了不好。這樣吧,我到廠子牆東的倒流河邊等你,你快來吧。大單便向小單撒個謊,說到紙廠打會兒牌,接著急匆匆出了門。

這是一個月夜,倒流河邊春風激蕩流水潺潺。堤坡上,一個地瓜窖口旁邊,許合意把他造出的紙早已鋪好幾張,等大單一來就將她摁倒在上麵剝了褲子。然而大單在等他了,他卻沒準備出應有的形態,把大單凍得直打哆嗦。等他終於行了,可是不過兩分鍾卻又完了。大單穿好褲子,接過許合意給的一百塊錢,嘻嘻笑道:“許老板,你應該弄點雹子樹葉用用。”許合意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大單便向他講了利索的另一件秘密。許合意聽後一拍大腿道:“日他姐,怪不得那個狗東西家裏外頭的不嫌累呢!”大單說:“大騷叫驢整天把那葉子末兒鎖著,不然的話我偷拿一點給你。”許合意向西麵月光下清晰可見的雹子樹看了一眼,說:“奶奶的,快點下場雹子吧!”

像應了他的呼喚,這年的雹子來得格外早,一過清明竟就下了。多數村民慶幸這時春苗還沒種下沒遭損失,許合意則慶幸這場雹雨送來了讓他重振雄風的靈物。等那樹葉長出,這天晚上他與大單幽會前去摘了一把吃下,屆時果然堅強無比。不料他堅強起來竟沒完沒了,不隻大單受不了,他自己也覺得難受。大單說這是吃多了,根據利索的經驗,一次有兩三片就足夠。看看時間不早,許合意隻好半途而廢,給了大單鈔票讓她回去。

幾天後一個無月的晚上,許合意打算去多摘一些葉子放著以備急需,不料摸到那裏爬上樹去,剛剛把上衣口袋裝滿,卻見有人從“一品香”出來往這樹下走。他知道是利索,急忙往上爬了爬,伏在葉茂處不動。利索走過來,手裏卻拿了根長杆,杆上捆了個鐵鉤。他勾彎一根枝子,便騰出一隻手去摘。許合意心想,這個雜種羔子還蠻有心眼哩!好在利索沒摘多少,大概是嫌葉子太小,隻摘了兩把就住手了。看到他臨走時還燒紙,許合意心裏暗笑:都什麼年代了,這個狗日的還講迷信!

利索下一次回家“趕集”,許合意又約了大單出去。大單到了老地方,卻見除了她的老主顧,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瘦男人蹲在那裏。她正詫異,許合意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這是臨沂的一個客戶,希望你能叫他高興。大單盡管是賣自己,但對許合意的這種安排還是感到意外,就問:“叫我跟他幹,你不吃醋?”許合意一笑:“吃什麼醋?我以前給你一百塊錢,你給我一百塊錢的快活,這就夠了,我吃個什麼經X醋!”大單想,這許合意真是跟利索不一樣,思想開放。可是這個許老板也開放得太過頭了,他這麼待我,說明他跟我沒有一點真心,這算什麼呢?這麼想著,眼淚就暗暗地下來了。許合意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眼淚,隻叫她快過去陪客,因為完事後他還得用車送這客人回臨沂。說罷自己一個人回了廠裏。

大單懷著很悲傷的心情走向了許合意的客人。到他旁邊坐下,這個瘦男人立即將手伸到她的胸前撫弄起來。最不該的是,這位客人一邊玩她一邊笑道:“幹你這行真是不錯,掙錢容易,自己也快活!”大單一聽更惱了,說:“你看這行好,叫你閨女也幹。”客人一愣,隨即說:“我沒有閨女。”大單又說:“沒有閨女叫你妹妹。”客人又說:“我沒有妹妹。”“沒有妹妹叫你姐姐。”“我也沒有姐姐。”大單提高嗓音道:“那就叫你娘!你總不能是豬養的狗下的吧?不過你要小心,可別一時花眼把你娘也幹嘍!”客人讓她說得生起氣來,不再跟他說廢話,猛地把她推倒就幹。由於動作猛烈,這人呼呼大喘並且臭汗淋漓。

不料就在這時,一陣“簌簌”聲由遠而近到了他們的身邊。那男人扭頭一看,隨即“哇”一聲,脫離大單滾到了一邊。大單欠起身一看,隻見一隻大鱉停在旁邊,正伸著頭看他們。再看別處,還有幾隻鱉正從堤坡上往水裏爬!而那位嫖客不知為啥,此時緊緊捂著胸脯子打滾兒,而且三滾兩滾滾到了水裏。大單讓眼前的情景嚇了個半死,急忙爬起身抓了衣服就跑,跑出一段才將衣服穿上,唧唧哭著竄進了“金河造紙廠”大門。

許合意正坐在辦公室裏喝著茶等那采購員完事後回來,看門的許景從老漢卻突然領著大單跑了進來。大單進門後“哇”地一聲就哭,邊哭邊將手抖抖地指著東方。許合意問許景從是怎麼回事,老漢說他也不知道,他正在大門邊小屋裏坐著,就見這丫頭跑來說找廠長,他就領她過來了。許合意隻好再問大單。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大體上弄清了剛才在那邊發生的事情。

許合意好生奇怪,說沭河沒發大水哪裏來的鱉?急忙跟許景從老漢出門去看。拿手電筒照照,那位采購員此時正渾身濕漉漉地趴在水邊急喘,看來是剛從水中爬出來。許合意問他怎麼回事,他抬起臉閉著眼說:“快,快給我拿,拿小炮彈!”許合意不明白,問:“什麼小炮彈?”采購員說:“藥!衣服裏……”許合意便急忙到那邊的衣服裏找。一找果然找出了幾個小炮彈形狀的膠囊,同時也知道采購員是心髒出了問題。他將藥遞到采購員手裏,采購員一下子填到嘴裏又趴著不動。

許合意想起大單說的鱉,又拿手電筒往水裏照。在他能照見的水域中果然有十多個,大的如盤小的如碗,都在爬來爬去地歡樂嬉戲。這情景讓許合意萬分吃驚,站在那裏渾身打顫。景從老漢在一邊低聲嚷道:“哎喲,這是怎麼回事?好多年沒聽說鱉精鬧故事了,這怎麼又鬧起來啦?”

這時,采購員的症狀大概已經緩解了,像條狗一樣四肢並用爬到了堤頂上。他一邊穿衣服一邊說:“快走快走!”許合意和景從老漢便扶著他回廠。到了門口,許合意囑咐他的老門衛:“大叔,這事可不能跟人說嗬!”景從老漢點頭道:“不說不說!”

大單這時站住腳道:“許廠長,我回去吧?”許合意掏出一張大票子朝她手裏一搡,接著將手一揮。

大單便邁著急慌慌的步伐離開造紙廠。將要走近公路和雹子樹時,她忽然發現今天夜間雹子樹的樹幹粗得出奇。正想這是怎麼回事,那樹幹竟然又成了兩根。接著,有一根活動起來並且迅速來到了她的麵前。她還沒能看清楚是誰,臉腮上便“啪”地挨了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