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櫻 亂
1555年初春。
這是一個陰沉沉的日子。我國東海之濱從杭州灣到長江口數百公裏的海岸線,一改往日的廝殺與嚎陶,忽然變得寧靜而肅殺。
破敗的村落裏,劫後餘生的人們抖瑟在寒風中,在緊閉的破屋裏木然相對。荒涼的原野裏,枯搞的蘆葦在陣陣勁風中呼號。無數的野狗成群地遊蕩,不時撲向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為爭食而撕咬哭嚎。
在離陸地不遠的海麵上,一些孤獨的帆影在灰暗迷潦的海麵
拓林鎮,這個昔日繁華的港鎮,如今變成了樓寇的據點、巢穴。
樓寇侵占以後,有錢有勢的豪紳商賈都要麼舉家逃遁、要麼賣身投靠。平民百姓大都已背井離鄉、四散乞討,少數無路可走的也隻得龜縮在家裏,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偶爾被僑寇撞上,不被無辜毒打也被搶掠一空。在鎮上橫行霸道、胡作非為的都是些橫眉豎眼的海盜、凶神惡煞的浪人、貪婪的商販和流裏流氣的地痞、娟妓。
正午時分,原先一片斑駁的灘塗悄無聲息地被東海吞沒了,潮水漫過沙灘,濃濁的細浪拍打在拓林鎮當中的一座碼頭上。
一個彪形大漢由一群身挎樓刀的武士簇擁著出現在碼頭上,一些正在卸船的漁人見了都趕忙落荒而逃。
大漢名叫徐海,禿頭闊臉,一副僧人打扮。一雙穿人肚腑的利眼一動不動地眺望著東南方向灰漆漆的海麵。武士們一字排開,立在他身後,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海麵。
他約摸40來歲年紀,長期的海上生活使他瞼上的膚色如鍍了層銅似的黝黑而紫紅。當他叉開雙腳手撚佛珠站立了半個時辰以後,他看到了東南海麵上的一點帆影。他不動聲色地辨別了好一會,並認定那是頂頭上司的坐船之後,他身後的武士們才看到那艘撐有三麵帆的大木船。
“大王的船來了!"
“船主來了!”
武士們頓時雀躍起來。
其實,這些日本武士裝扮的武士都不是日本人,他們是徐海搜羅豢養多年的唉羅。真正的日本人這時候正在溫暖的屋子裏尋一個中國賊王, 日本人自有日本人的傲氣。
那個乘坐在大型木帆船裏的“大王”就是讓東南沿海人民談虎色變的臭名遠揚的賊王王直。
王直和徐海同是安徽款縣人,出身無賴。原來隻是當地的一個小賊頭,後來因地盤小沒什麼油水可撈,就離開欺縣來到海邊,加入黑幫專幹走私買賣。不料越幹腰杆越粗、手法越狠,越幹越覺得搞走私販黑貨不過癮了,就幹脆另扯旗子當海盜,出沒在東海海域,燒殺搶掠,無所不為。1543年,王直到了日本俊寇的老巢肥前鬆浦郡,得到俊首鬆浦信隆的歡迎。樓寇利用他對中國東南沿海情況的了解和他在海上的勢力,進一步招集亡命之徒,擴充樓寇隊伍。此後,他多次東渡日本,和日本海盜惡匪坑滋一氣,勾結和引導樓寇入侵浙江沿海,自稱五峰船主、淨海王和徽王。是樓寇中中國匪盜的賊頭,排行老大。
徐海和王直不僅是老鄉同黨,他還是王直親自收留培植的惡徒。當初,徐海隻是杭州虎跑寺的一個僧人,號湖山和尚。因忍受不住寺院的清規戒律,不時偷溜出來吹縹賭飲,屢勸不聽,被方丈逐出佛門。
他早就聽聞有個叫王直的老鄉當了大海盜,對王直的作為早就敬仰得五體投地。又想到自己單槍匹馬很難獨闖江湖,於是就投奔了王直,成了王直手下的一員幹將。不久前,樓寇主力再次西渡入侵中國東南沿海,徐海被王直任命為“天差平海大將軍”屯兵拓林,配合占據拓林的樓寇川太郎部伺機攻掠金山、南彙、奉賢、上海和嘉興、常州、鎮江、淞江等地。
幾天前,一直在舟山列島海域遊弋的王直派人送來信息,說要親自到拓林察看一番,果然如期而至。王”大白旗獵獵作響。
大木船徐徐靠近碼頭。近了,迎接的人群才看清大船後邊還拉了一艘漁船。
王直和隨從們立在船頭,不露聲色地俯視著碼頭歡迎的人群。在一群粗悍的隨從中間,王直的身材更顯得精痰、矮小,他一雙犀利的鷹眼越過徐海一夥的頭頂,向鎮子裏巡唆。
三個壯漢同時從船頭、船尾和中間向碼頭拋出三根纜繩,準確地套在木樁上。隨即有人放下舷梯,讓王直先走下來。
徐海的闊臉即刻換成了一副彌勒臉,媚笑著迎上前去,說:“大王,你能親自來看我們就不容易了,怎麼還拉來一條肥鼇呢?”
王直不以為然地嗦了大船後邊的小漁船一眼,說:“半道上撈來的,裏頭什麼也沒有,隻有10多個人。不願跟來的都殺了喂魚啦。你們看嚴一點,讓他們5天內每人交兩個人頭,否則砍了!
徐海一揮手,一群武士呼嘯著向漁船撲去。
“怎麼,川太郎不來接本王?”王直整著眉頭,神情有些不悅。
“這些東洋鬼架子也真大。”徐海也流露出對日本人的不滿。又說:“他、他們是在鎮子裏迎候大王。”
王直冷笑一聲,說:“恐怕是躺在床上迎接本王的吧。”
一夥人大模大祥地簇擁著從碼頭走上了街頭,身材傈悍的旗手高擎著淨海王的大旗走在前邊。海盜們經過之處,所有的屋門敢多窺,抖索著身子急忙退到一旁去。
樓寇總頭目川太郎聽說淨海王駕到,還是帶著一班武士走下木樓,站在院門前迎接王直。
川太郎不像一般日本人那樣身材矮小,而是生得粗壯魁悟,濃發紅臉,大眼高鼻。一身上下的日本武士裝束,身著寬鬆的衣褲,戴著護膝護腕,束著黑辮,腰掛長劍,一手不離劍柄。 目光透出冷凝和殺氣。
他和王直相識已有10餘年之久,曾多次合夥劫掠,也是多次侵犯中國沿海,這次他統領寇20000餘人進駐拓林,一路暢通無阻,氣焰十分囂張。
見川太郎出門迎接,王直的不快即刻煙消雲散,遠遠就綻開一臉笑容邁著碎步趕過來作揖施禮。川太郎也熱情地將王直、徐海等幾個大小頭目迎進了統領府。
這個統領府原來是當地一個豪商的宅邸,長期的樓亂使他的生意越做越糟,後來幹脆逃離家園,到上海去了。這次樓寇占領拓林,川太郎就看中了這座開放式的雙層木樓。
此時,樓寇眾頭目正在一樓邊飲酒邊吃日式火鍋邊聽藝妓彈聲琶。幾個穿戴妖冶、塗脂抹粉的妓女倚靠在大頭目們的懷裏,不時發出一陣陣尖厲淫蕩的嬉鬧聲。站立在門邊和樓梯口替衛的武士們都貪婪地觀賞著屋裏的一切。
酒足飯飽,川太郎招來一個小頭目,在他耳邊細語一陣,小頭目意會,大步跨出門去。
川太郎站立起來連擊幾下掌,屋內立刻一片寂靜。他環視四周,頓了一會,才大聲說:“各位,各位,今晚為了歡迎淨海王,我特地準備了一個節目,現在請大家觀賞!"
楠喪門娜_右人占撤了口戈油材
不一會,大門啟開,幾個樓寇推進兩個雙手被反剪的男人,在原先藝妓彈琵琶的地方停住。眾人都不知道川太郎要出的是什麼節目,都睜大眼睛看看川太郎又看看那兩個男人。
“這是昨天抓到的兩個中國人,聽說他們很有骨氣,我就特意把他們留下來。我要親自看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劍硬1川太郎說著摘下長劍,跨步走進中堂,令人給兩個漢子解了繩子,然後擺起馬步,挑釁地朝那兩人招手:“來呀,來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