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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能者多勞嘛!焦安國擠咕著眼睛:我還想把那位轉業的空軍上校招聘為行政副院長,他底氣足,敢決敢斷,不怕邪的,卻又不是硬碰硬撞。因為他是飛行員出身,知道飛機在空中飛行的時候要高度集中精神,小心翼翼。讓他負責醫院的日常事務,應付那些不速之客是再合適不過了,這樣我就可以騰出時間幹我想幹的事……卓欣運接上嘴挖苦說:你就可以夜裏不睡早晨不起!

我夜裏不睡是在工作,想搞一套醫院管理程序,到明年給每個醫生配備一台電腦,聯係病人,儲存病曆,利用電腦診斷、開藥,有問題也好檢查好糾正。你以為如何?

欣運沒有馬上回答,她已經可以想像得出今後焦安國要怎樣當這個院長了。他讓一個大兵管理別人,自己卻要實行機動上班製,重要決策將在家裏完成。他是院長,反而是最自由的,按照自己的興趣辦醫院,把醫院辦得符合自己的興趣。他管別人容易,別人想改變他則難。雜事由別人頂著,他隻幹自己認為值得幹的事,他想找誰一找一個準兒,別人想找他卻沒有門兒。醫院在明處,他這個院長卻在暗處,他該知道的事你想瞞也瞞不住,他想抓的事你不讓抓也不行。

這樣當院長有多美呀!

然而,不是人人都能這樣瀟灑得起來的……焦安國催促著:嗨嗨,想什麼哪?快說話呀。

說得不少了,今天好像光是聽我說了。

這就對了,刀在石上磨,男人要經女人磨。

你看,剛不發火了就又耍貧嘴。妻子用手指點點丈夫的鼻頭說:你就隻管按著自己心意幹吧,我在後邊給你守家護業。

焦安國抱著妻子的肩,有渴望和衝動的火在身上衝撞。他慢慢體驗著對妻子的感覺:記得當初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爸爸說過,女人跟男人就得配套,不配套一輩子都好不了,他們倆就配套。這種配套,僅僅有生物學上的關係還不夠,還要在精神上能找到一種深刻的共鳴,就會產生一種更牢靠和更令人神往的關係。

正是這種夫妻關係,使他們的精神係統處於一種潤滑的流暢之中,滋養和釋放了他的靈感。

夜間的空氣溫馨而愜意……漆無寧靜的夜間每當焦起周和武桂蘭的忌日,焦安國總要帶著姐姐、妻子和兩家的孩子來到陵園,把父母和小妹的骨灰盒搬出來,放到祭拜堂裏,焚香點蠟,擺上供品……營造出一種生者與死者能夠溝通的氣氛。之後,焦安國便開始向父母彙報上一年來醫院和家庭的變化。別的人也可以說,誰想說什麼都行,最好是講出聲,至少他的“彙報”要說出聲來,讓活著的人都能聽得到。

這種形式既是告慰先人,也是檢驗活著的人。

中國人有個傳統,敬畏死者。對活人可以糊弄,對死者卻不可說假話。另一方麵,不能對活人講的話,卻可以對死人講。把要告訴先人的話講出了聲,至於先人能不能聽到不得而知,旁邊的人是一定聽到了。借著祭奠死者的這種氛圍,可以向生者表達許多平時不好表達的信息。

焦起周、武桂蘭和他們的小女兒去世四周年的時候,正好也是一個星期天。焦安國從外地趕回運城已經是傍晚了,好在周六、周日陵園裏的祭奠活動可以延長到夜裏十二點鍾。他草草吃了點東西,就開車裝上祭品,再拉上姐姐和她的女兒以及自己一家人來到陵園。

陵園存放骨灰的地方是一個大院子,鐵門敞開,焦安國到院門旁邊的小屋裏辦理了祭奠手續,然後領著姐姐和妻子進院去搬骨灰盒。

院子四周是清一色的紅磚瓦房,每間房門也都是鐵的,房內的鐵架上碼滿了一個個的骨灰盒。他們拿著像活人身份證一樣的卡片,找到了父母亡靈安息的房間,搬出三個骨灰盒,來到祭奠堂,找了一個清淨的地方放好,點著了香燭,擺上父母及小妹生前喜歡吃的東西,燒紙,磕頭……一切祭拜儀式都進行完畢以後,焦安國在三個骨灰盒的前麵坐下來,眼睛望著父母的照片,要開始他的“彙報”了。

他要挑選那些自認為是重要的或父母最想知道的事情先講:爸爸、媽媽,還有最芳,去年夏天奶奶也過世了,你們是不是也知道啦?自從你們走了以後她老人家就一病不起,笑了好幾年忽然就再也不笑了,勉強又湊合活了兩年多。有件事情我拿不準主意,請二老將你們的心意昭示給我,這就是你們的骨灰是繼續放在這裏呢,還是運回老家,跟爺爺、奶奶葬在一起?陵園這個大院子裏太擁擠了,也沒有老家的空氣好,水土好。再說讓你們能魂歸故裏,認祖歸宗也是一件好事。我當初把你們留在運城,是為了離我們近一點兒,除去忌日,每到清明、過年,我們也都可以來看看你們,什麼時候想你們了就可以來看看你們。另外還考慮到你們也不放心自己的兒女,不放心醫院,留在運城好看著醫院,保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