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想不到吃了敗仗
二蠻忽然發現禿老美從煤店的大篷子裏走出來，右手挺費勁地提著個草籃子，籃子裏裝著鋸成碎塊的劈柴。
“過來，禿老美！”二蠻衝禿老美招手。
禿老美站著，不大信任地望著這位丁字街十三歲的霸主，就是這位霸主，曾經叫他嚐過幾次苦頭，他得提防著點。
“過來呀！”二蠻又喊。禿老美抓抓腦袋，還是走過去了，不走過去就會顯得他怕二蠻。
“你也沒去上學？”
“我請假了。我媽胃口疼，我給她熬稀飯，不單熬稀飯，我媽還讓我上煤店去買劈柴。”
“劈柴倒鋸得滿整齊的。一共多少斤？”
“十斤。一個月每戶就賣給十斤，你還不知道？”
“挺周正的劈柴，‘逮柴兒’正好。”二蠻臉上現出笑容，“我說，咱倆來一盤。”
“不……”禿老美後退了一步，“我現在沒工夫。”
“就玩一會兒。”
“我媽叫我快去快回。”
“啥快去快回，我知道你心裏害怕，怕我把你收拾個落花流水。”
“誰怕你！我媽真讓我快去快回。”
“噢……好寶貝兒，快找媽去，媽媽拿著圍嘴兒等你去戴呢！”二蠻瞟了對方一眼，又補充道，“要說‘逮柴兒’，找禿老美算找錯了主，他是個鬆包，連傻多兒那塊呆木頭都不如！”
這種激將法對禿老美幾乎是百發百中，他紅著臉，把草籃子往地上一蹾：“誰鬆包？”
“你鬆包！”
“憑嘛說我鬆包？”
“連‘逮柴兒’都不敢來，鬆包！”
“誰說我不敢？”
“我說你不敢！”
“我敢！”
“敢，你來！”
“來！”
兩個孩子摩拳擦掌，要對陣了。
禿老美很清楚，在丁字街一般兒大的孩子們中間，二蠻是‘逮柴兒’的第一把手，但他不甘示弱，立刻從籃子裏挑了塊最大的劈柴。二蠻也從禿老美的籃子裏揀出塊又方又扁的。
“這塊，先借咱使使。”
“自己沒劈柴，還逮柴兒？!”
“我二蠻幾時缺過劈柴來著？懶得回家去拿。你幹嘛這麼摳門兒？呆會，一賠仨，還不便宜你！’，
禿老美沒法，對二蠻，是不能硬頂的。這個腦袋剃得溜光的小子，‘逮柴兒’原先也算得上把手，可是從上月起爸就不許他再幹這行道了，他顯得手生。雖然玩得很小心，但無論怎樣小心，他的劈柴還是一根接一根叫二蠻打上了便道。
禿老美的草籃子裏，劈柴一點點少下去，二蠻贏得的劈柴卻一點點多起來，堆在樹下，成為小小的一垛。禿老美付出的本錢越多，他越急著要撈回來，越急著要撈回來，虧空就越大。不大會兒，草籃子的底露出來了。
腦袋溜光的小子捏著最後一塊柴，茫茫然望著空籃子，發現自己已落到不可挽救的悲慘境地了。他吸著鼻子，越吸越響，終於爆發為痛哭：“嗚……人家不玩硬叫玩…………現在劈柴沒啦……咋回家去……嗚……嗷嗷……”
“哭啥。拿去，一還仨。”二蠻用腳從自己的柴垛中撥出三塊。想了想，又加上三塊，“得！還你六塊好啦。”
“六塊還不夠一籃底。我爸早就說玩這行子不好……不好芝可我記不住……嗚……今天該倒黴了……”
“再給你六塊！”二蠻慷慨地又撥過去六塊。
“那也才墊了個籃子底。你得再拿出二十塊來。”
“二十塊？”二蠻的驚異中夾著憤怒了，“想得美！你拿我當傻瓜呢！”
“我不管，我要我的劈柴！”
“瞧你那副哭寶兒樣，”二蠻輕蔑地皺著鼻子，“賴皮鬼，再拿六塊去，多一塊也不給了！”
“我要二十塊。”禿老美今天有一股豁出去的倔磨勁。
“多一塊也不成。”
“我要二十塊！”
“不成！”
“我一定要！！”
“一定不成！！”
兩個孩子越湊越近，近到頭頂頭，眼對眼，四隻手都握成拳頭，那模樣叫人想起一對爹開羽毛準備鬥架的小公雞。
早就在旁邊觀戰的一個大小夥子走過來，用手往二蠻肩膀上一拍：“喂，小子，”他臉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你倒挺能耐，‘逮柴兒’也還在行，敢跟咱爺兒們
‘逮’一回嗎？”
二蠻掃了大小夥子一眼，那家夥粗胳膊粗腿的挺壯實，不過“常勝將軍”二蠻並不怕他。“哼，你有啥？”二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