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大小夥子從禿老美手裏拿過劈柴,很老練地掂了掂,

“小子,”他對禿老美說,“等著,虧不了你。呆會兒還你十五塊。你的——”他是讓二蠻先出手呢。

二蠻不客氣,從劈柴堆裏挑了塊大而重的,嘴裏喊聲“豎!”出手一丟,劈柴真是豎躺在便道邊,這出手是很高明的,所以二蠻得意地瞟了大小夥子一眼。大小夥子似笑非笑地把手裏的劈柴舉過鼻子,眼睛眯縫著,隻那麼一下,.二蠻的劈柴便象挨了鞭子的羊那樣蹦起來,翻著跟鬥進了

“線”。

二蠻暗暗吃驚,這種“吊高炮”式的打法,他還沒見過哩。他不能不承認大小夥子還有兩下子。不過,走著瞧吧,他二蠻也不弱,他是本街“逮柴兒”的“一號種子”哩!

接下去,他們一人“逮”了兩次,誰也沒能把誰怎麼著。終於,二蠻在第三個回合中有了重大發現:大小夥子的柴兒雖然豎躺著,柴屁股卻壓在洋灰馬路常有的那種小凹坑上,這叫“帶翹兒”,凡是“帶翹兒”的柴,十個有九個得讓人贏走,因為“翹兒”是個致命缺陷,隻要照準“翹頭”硬砸,劈柴準跳起來,隻要稍有那麼點準確性,跳起來的柴誰進線。所以,二蠻高興得心都跳了。他屏住氣息,用拇指和食指把穩了柴兒,手腕子一抖,柴頭兒便朝小凹坑撞過去——這是在預料中的,大小夥子的柴被砸得翻跳起來,進了“線”。沒料到的是,因為用力過猛,二蠻的柴也飛跳著,一頭搭在“線”上了。所謂“線”,其實就是便道棱子,比馬路高出幾寸。二蠻的柴斜靠在“線”上,活象個躺在涼椅上的老爺子,這叫“壓柴兒”,是不能算贏的。

二蠻連忙大叫:“跟柴兒!”

大小夥子還是帶笑不笑的:“跟啥?”

“跟‘上’!”

按規矩,喊了“跟‘上,”,對方就得把壓線的柴打上便道,並且連自己的柴也跟上便道才算贏。這是一筆大賭注,如果“跟上”了,就可以多贏三塊柴,“跟”不“上”,就得倒輸三塊。這是“逮柴兒”中的高難動作,以二蠻這樣的“柴油子”,也隻在數以百計的回合中辦到過幾次。二蠻敢發誓,大小夥子成不了!

大小夥子後退幾步,慢吞吞叉開兩條腿,貓下腰,捏著柴的手差不多快挨到腳背,喊聲:“平走!”柴兒就平著地皮擦了出去,照那斜躺著的“老爺子”腳跟一擠,“老爺子”立起來又躺下,就在一起一臥之中順台階滑進了“線”說來也怪,那“打柴”真“跟”,是從“老爺子”肚皮上

“跟”過去的!

二蠻大吃一驚,他知道,今兒個可是碰上強手了!

打這回合以後,二蠻越來越不景氣,他原有幾手絕招,可一招也使不出來。他發慌,越慌越擺弄不好。就象剛才禿老美被他“洗”了一樣,他也被大小夥子“洗”光,連一塊也沒剩。

大小夥子按約給了禿老美十五塊,加上剛才二蠻施舍的十八塊,禿老美的草籃子裏有了三十三塊,草籃子底小口大,看去超過了半籃子,勉強可以掩蓋剛才的.過失了。於是,禿老美拎起籃子,衝二蠻扮了個鬼臉,飛也似地顛回家去了。

大小夥子把剩下的柴夾在自行車後架上,騙腿兒上車。這時,二蠻的蠻勁卻竄了.上來:“不成!”夕他拉住自行車後架,“有種的等著!我回去拿柴!”

“拿去!”大小夥子打鼻子眼裏哼哼道,“你小子可別後悔!”

“孫子才後悔!”

二蠻飛跑回家,抱來十多塊柴,全是大號的,個頭遠遠超過大小夥子車後架上的那幾塊。“逮柴兒”的行家們都知道,大柴打小柴,一打就飛,小柴拿大柴卻毫無辦法。當然,二蠻占了上風,他贏回不少,並且會繼續贏下去。

大小夥子斜靠在洋槐樹上,兩手抱在胸前,煩躁地叼上半截煙頭:“等會。歇歇!”

“哼,輸不起!”二蠻可是一點也不放鬆,他要全部贏回來,他要出一出剛才的氣。雖然,大柴打小柴是有幾分不體麵的。

“少放屁!”大小夥子發狠地噴出一口煙,“等著,小子,你爺爺叫你今兒個吃不了兜著走!”他把煙屁股一摔,三腳兩步走到胡同口兩隻土箱跟前,拿腳朝其中一個的木把兒狠狠踹去,木把兒呲啦一聲,連釘子都被拔了出來,大小夥子揪下那木把兒在手裏掂了據,帶著一股殺氣對二蠻喝道:“小子,你的!”

二蠻傻眼了。他沒想到大小夥子楞拆土箱把兒。那土箱把]L比他的劈柴足足大上三倍,又鐵實實的發沉,他的柴可對付不了這麼大的家夥。二蠻求援地朝周圍瞅瞅,希望哪位大爺大娘出頭幹涉一下拆土箱把的行為,街上人雖不少,有的走路、有的坐在樹下打噸、有的搖著扇子掀風乘涼,他們誰都不理會這事。二蠻先是納悶,隨後就找到了答案:象大小夥子一類的角色,平常人是誰也不敢招惹他們的。附近一帶,隻有街道主任杜奶奶敢出頭管一管。她有那麼股子威嚴勁,再厲害的潑皮無賴也不敢跟她耍花活。可惜杜奶奶正在街辦工廠上班,不會到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