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課?”
“嗯。你呢,你歇班?”二蠻估摸他的大朋友怎麼也二十開外了,應該在哪個廠子當車工、鉗工或者在哪個修建隊拌灰漿。人大了,得上什麼地方幹活掙錢,這一條在二蠻心裏倒是十分明確的。
“我天天歇班。”霹靂架起一條腿,蹺著腳尖,顛躂著。
“奧,我知道——你泡病號!”
“有地方叫咱泡病號,咱算福氣了。”
“那——”二蠻有把握地說,“你上山下鄉,回來玩幾個月。”
“上山下鄉?那也沒咱哥們的份!’’霹靂狠狠地噴出一口濃煙,把煙屁股摔在地上,再掏口袋,隻掏出些焦黃的碎煙絲。
“等著,我給你拿幾根來!”二蠻跑回屋,從爸的煙盒裏拿了五根,“抽吧。”
“你也來一根。”
“我不!那次在梁軍家抽,哎呀,又辣又吔,嗓子辣得生疼,眼淚都吔出來了,你猜怎麼著,還惡心,連吃的香蕉都吐出來了。”
“兄弟,那是你沒抽慣。誰起頭兒都那樣,抽幾次就沒事了,越抽越香甜,抽慣了,少吃少穿也不能少它。拿一根,試試咱說的對不對?”
二蠻四下看看,街上都是生臉,就放心地把煙叼在嘴上,霹靂替他點了火,果然不象他想的那樣辣和吔,要說香甜,倒也談不上。
“你是病退的吧?,)二蠻忍不住還想打聽大朋友的身份。
“咱這塊兒,病呀災的找不上門。”
“那你……”二蠻實在想不通了,“怎麼沒分配工作?”
“工作?誰給咱找個地方去工作工作,咱給他燒高香!’’霹靂冷笑道,“哼,六街一千多個等分配的,攤不到咱這號破蘋果爛梨頭上!”
“我可是‘官分’。”二蠻神氣地表白道,“別看我行二,我媽早盤算妥啦,讓我大姐回鄉下老家,她二十二,去年在老家訂的婚,她不回城了,我嘛,就‘官’留城……為啥不給你分工作呢?你身板又結實又有勁。”
“不為啥……”霹靂臉上露出一絲悲哀,站起身來,推車就走。走出十多米,想起什麼似的又轉回來,他臉上那一絲悲哀完全沒有了,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老樣子。拍了一下癡癡瞪著他的二蠻,“冒傻氣啦,小子!往後有事盡管找咱,咱‘六街露靂’給你當‘戳,。誰敢跟你過不去,你給他提咱,咱在這一片,是‘挑號,的!”說完,霹靂打了一聲呼哨,飛身上車,雙手撒把地走了。
二蠻望著大朋友的後影,這位大朋友行事做派有那麼股子“英雄好漢”氣概,叫二蠻覺著怪有勁。爸爸媽媽常常告誡二蠻,不叫他跟街上的大小夥子們摻合,說那些大小夥子裏頭有流裏流氣,打架犯事的壞東西,他們指的就是一霹靂這樣的吧?可是,二蠻跟霹靂打了兩次交道,看他也沒啥不好呀?甚至可以說,還挺不錯呢。跟他在一起,比跟那幫小嘎巴豆子在一起有意思多了。當然,結識大朋友這一段,可不能對爸爸媽媽說,他們不懂,準會少見多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