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未必逢矰繳 孤飛自可疑(1 / 2)

沈安青帶著采容一路穿宅過院,經雲池到池邊的內堂。采容一路走來隻覺得眼不夠使,四下不住打量,這京都大府就是氣派非凡,漫說這宅院大到叫人咂舌,就是一路行來這築山穿池,怪石古鬆都是聞所未聞。

她瞪圓了眼拉住沈安青的衣袖道:“青娘,這府邸好大呀,你怎麼識得路的?”

沈安青淡淡道:“不過是昨兒聽二夫人說起怎麼走,故而知道罷了。”

采容咂咂嘴:“青娘真是好記性。”竇二夫人不過是稍稍提了提,說是要使了侍婢來接她們主仆,誰料青娘已經識得路了。

遇見的好些侍婢都不斷拿眼打量著沈安青與采容二人,瞧著她們衣著打扮,料得不是什麼好人家,好些湊在一處指指點點笑著說話:“這怕就是二夫人從楚州接來的那個小娘吧,聽說是沒了爺娘,無處投靠才來府裏的。”

“瞧那打扮,果然是個村女。”一邊打量著她們一邊竊竊私語掩嘴偷笑。

采容氣不過,上前幾步道:“你們渾說什麼!”

沈安青卻是瞧都不瞧她們,隻是徑直走過:“采容,走吧,不必理會她們。”這竇府裏哪一個不是逢高踩低,勢力待人的,她早已看的習慣了。

到了內堂門前,采容怯怯地瞧了一眼門前立著的幾位貌美侍婢,不敢開口,沈安青卻是朗聲道:“煩請通稟一聲,楚州沈安青求見老夫人。”

那幾位年輕侍婢不想這個小娘瞧著嬌嬌弱弱,卻是膽量頗大,更是敢稱自己是楚州沈安青,並不肯說是二夫人的賓客,一身打扮雖是寒酸不起眼,這要強的性子卻是半點不遜於人。一個侍婢笑著欠身道:“小娘子稍候,婢子這就進去報與老夫人知。”

待到侍婢要引了沈安青進去,她交代采容在外邊候著不可亂走,又脫了平頭履,提著裙裾一步步跟在侍婢身後進到內堂,垂首拜下:“青娘見過老夫人。”

聽侍婢回話,說那小娘自稱楚州沈安青,內堂裏的幾位夫人娘子都對沈安青有了幾分興致,想不到無父無母的孤女還敢這般狂妄,如今一瞧倒有些失望,不過是個尋常小娘罷了。隻有二夫人何氏掉了臉色,沈安青一身粗衣素服,分明是未曾把昨日交代的話聽見去,在打她的臉。

竇老夫人和藹地道:“快起來吧,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沈安青這才起身,目光落在竇老夫人身上,果然與從前一模一樣,還是那看似最為親切貼心的話語,若是換了素不相識之人怕就要以為這位老夫人真如旁人所說的和善可親,隻是沈安青最是明白,這老夫人自視甚高,又對人很是警惕,從不輕易信人。

她微微欠身:“謝老夫人關愛。”並不多話。

內堂裏坐著的竇家大夫人,和長女竇大娘子,次女竇二娘,竇二夫人也帶著竇昆在旁坐著,竇昆一如記憶中的癡傻,不住往嘴裏塞著胡餅,不知飽足。

竇二娘瞧著沈安青那一身寒酸衣著打扮,隻覺得可笑,有心要羞辱一番,笑著向她招招手:“青娘,與我一處坐吧。”

沈安青看著竇二娘笑得極是親熱,心裏不禁冷笑,是了,她就是這樣故作親熱地邀了自己同坐,那時的沈安青真心以為她待自己親厚,還誠心謝了她與她一道坐下,誰料……

她也不推拒:“多謝二娘子。”走到竇二娘坐席前踞坐下來,身子挺得筆直,雙手端正地擺在膝上,挑不出半點差錯。

竇老夫人有些吃驚地道:“青娘,你如何知道她是二娘?”

沈安青微微笑道:“昨日聽人說起大娘子穩重得體,二娘子活潑親切,故而才猜說是二娘子,不想竟然說準了。”

竇老夫人自然喜歡聽人誇獎自家孫女,微微頷首笑道:“你也是個知禮的好孩子,果然叫人喜歡。”

竇二娘不想這村女還能得了老夫人誇獎,暗中撇了撇嘴,又做親熱地挽著沈安晴的手:“我與青娘一見投緣,很是合心意呢。”她掃了一眼青娘頭上那幾朵素樸的石榴花,蹙了眉道:“青娘怎麼連件釵勝也不戴?莫非是不曾帶了來?一會子我叫婢女自我那裏挑幾件好的給你送去,哪裏能這般素淨。”她一雙杏眼含著笑瞧著沈安青,隻等她答話。若是沈安青應了,那隻會叫老夫人和旁人都覺著沈安青是個眼淺的村女,貪圖那點子首飾,若是拒絕了,也會被說成不知好歹,辜負她一片情意。

沈安青眉眼不動,隻是輕笑道:“二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爺娘才過,不敢太過花哨,所以才這般素著頭臉,又怕老夫人瞧著不喜,隻簪了幾朵石榴花。”

竇老夫人最喜歡吉祥兆頭,這石榴花寓意吉祥多子多孫,最合她心意,見沈安青又是應對得體,笑著道:“青娘是個孝順的,能這般想得周全,二娘倒是要多學著些,雖然是好意,可也要體諒她的處境才是。”

竇二娘不想還落了一頓數落,不由地對沈安青生了暗氣,挽著沈安青的手使勁掐著,要把這怒氣發泄在她身上,沈安青眉宇間淡定從容,也不說話,隻是把手自她手中抽出來,撣了撣衣袖上的灰。

竇二娘身旁坐著的大娘子瞧妹妹那模樣,知道她又犯了執拗性子,礙著老夫人在上,隻能暗暗拉了拉她袖子,衝她搖搖頭,要她莫再生事。竇二娘哪裏肯應,氣鼓鼓地別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