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其儒的行頭的確不怎樣,一件淡綠色長衫雖然料子不錯,但已十分破舊,到處都是補丁。在那個以衣衫看人的社會裏,也難怪店小二要跟他出難題。
嚴莊本想為他解圍,但他們是初交,聽他介紹身世的時候有些誇張,索性看看他如何解開這道難題。程仕信微笑不語,他本來就有些厭惡這樣誇誇其談之人,笑顏中帶著幾分蔑視。
高尚雖然心疼錢財,但不要他出,也不願搭腔。他跟嚴莊是一路的,一個勁的向嚴莊使眼神,對麵前的事情不理不睬。
盧其儒將佩劍往桌子上一拍,指著店小二說道:“你這利勢的奴才,知道這劍值多少錢嗎?”店小二輕蔑的一笑:“嘻嘻,多少錢,兵器店裏一貫錢兩把,比你這好看多了。”寒光一閃,店小二驚得目瞪口呆,隨即他的發結散了,而且還掉下了幾根頭發。他隻看到一道白光向他腦袋飛來,頓時膽戰心驚,等看到地上的頭發時,便指著盧其儒叫喊:“你這斯好大的膽子,竟敢到京城來行凶,我去報官,讓你坐大牢。”
“你看到我動手了嗎?”盧其儒回過頭來對樓上的食客說道:“你們看到我動手了嗎?”那道白光十分耀眼,但的確沒有人看清楚盧其儒是如何出劍的。
樓道旁邊跑過來一位年輕的後生,揮著手說道:“我來證明,確實不曾有人動過手。”他來到盧其儒的桌前,揮動一下手臂,對店小二說道:“這桌酒席我來請,快去準備吧。”他身上的青色團花長衫,質地十分高檔,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之人。店小二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程仕信說道:“如今一斛米十三錢,一貫錢可以買八石米,十貫錢夠一個三口之家,一年的吃用。這位公子,用不著這樣破費。”年輕人說道:“不妨事,錢財如糞土,大家高興就行。”
店小二走後,盧其儒說道:“公子這樣年輕,就能參加科考,前途不可限量,隻是讓公子破費,真是過意不去,將來一定加倍償還。”
“在下顏泉明,河北舉子,象前輩這樣文武雙全之人,這世上是少之又少,我在樓道聽了多時,有心過來接交,並非一時衝動。”
程仕信眼睛一亮,對顏泉明說道:“顏公子請坐,公子是河北人,不知與大書法家顏真卿是何關係,他是我十分敬仰之人。”
盧其儒讓出一個座位,顏泉明坐下。顏真卿乃是顏泉明的堂叔,但他不願沾光,便隨著程仕信的話說道:“我和程先生一樣,十分敬重他,為我們姓顏的有這樣一位大書法家感到自豪。”
酒菜上來了,顏泉明站起來手端酒杯對同桌的四人說道:“後生顏泉明敬四位前輩一杯。”他稱四人為前輩,一點也不為過,不管是年齡上還是資曆上,這四人都是他的前輩。
程仕信舉起酒杯對顏泉明說道:“我敬公子一杯,祝公子登上皇榜。顏家人的學問是一致公認的,有這樣的家學淵源肯定錯不了。”
嚴莊說道:“這年頭學問高的人不一定得到重用,就說這科考吧,學問高的也不一定能夠入選進士,但有關係的則一定能上。但是我們這些人還是不知疲倦的一次接一次的參加,是指望朝廷量才錄用,但是朝廷餒餒傷害我們的信心,如果這一次還是和上一屆一樣,大唐盛世就快要終結了。”
盧其儒咐和著說道:“嚴兄說的隻是現象,其實朝廷內部的腐敗還要嚴重得多。我在江湖上闖蕩了一段時間,與官府有些接觸,現在的官員都是下級討好上級,正直的人越來越少。我們這幾個老舉子要是現在參加鄉試,都中不了,連參加科考的資格都沒有。現在來參加科考實際上隻是一個陪襯,我本是不打算參加的,但心中總是割舍不下,在京城轉了一圈,覺得希望渺茫。實際上,現在入選進士的人選,考官已經內定了。後天的考試隻是個過場,忽悠一下我們這些讀書人。”
鄰桌的一位公子哥突然答話:“這位大叔說到點子上了,我就是狀元。”話音一落,整個大廳一下子炸開了,程仕信問道:“這位公子,出語驚人,才學八鬥,在眾位舉子麵前顯擺顯擺,讓我們領略一下未來狀元的風采。”
那位公子哥兒似乎沒有聽懂程仕信的話,在那埋頭吃菜。與他同桌的一位舉子撥了他一下,低聲說道:“人家要你說話呢?”
公子哥兒用手抹了一下嘴巴,站起來說道:“我叫張奭,向各位問好,我就是不喜歡讀書,可是我爹爹非逼著我學,太苦了。考試我最怕,不肯參加後天的科考,我父親跟我說,你一定要去參加,參加了狀元一定是你的,他說的話不會錯,所以說,這狀元肯定是我的。”
大廳一陣騷亂,人們把他的話當成了笑柄。一個說道:“望子成龍,人之常情,這位父親的方法可取,隻是這兒子太不成器。”
另一人說道:“你看他衣著鮮亮,準是富家子弟,說不定出身於官宦家族。”“肯定是官宦子弟,不然的話哪有這樣的本事。”“你還當真了,這隻是父親激勵兒子的一種方法,權當是個笑話。”店堂裏議論紛紛。
程仕信提高聲音說道:“張奭,你這樣的水平,怎樣通過鄉試成為舉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