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天下很大,我的世界很小
第八章劉雲語
人如果能像熊那樣吃一頓大餐後,幾個月都不用吃飯了該有多好,我一個人的飯真不好做。
冬天來了,又該交暖氣費了,一平米二十三元,且逐年上漲,五十多平米就一千多元,我拿什麼交啊!
好幾個冬天沒交錢了,供暖公司不顧窮人的死活,把輸氣管掐斷了。前些年還留一閥,我費點勁就偷著給打開了。這些年供暖公司發狠了,用鐵鋸把輸氣管鋸去一截,我隻有挨凍了。養老保險金多年沒交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補齊。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隻能待在南屋靠太陽取暖,天一黑就鑽進厚厚的棉被窩裏,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到最低,也不點燈,讓收水電費的人以為這戶人家沒有人。
兩年以後,人家也改革了。把電表挪出來放在樓道裏,不交錢也和暖氣一樣——掐斷。
活著是要有成本的,我幾乎付不起成本了。大米兩元多錢一市斤了,豬肉這個月又漲了一點,我愛吃的腰條每市斤十元了。
我也想過找個有錢的老伴,共同消磨餘下的日子。看過幾個不是太老就是太醜,想找個年紀輕點漂亮點的財力又不足。
《狼圖騰》一書中說所有的狼都是戰死的,我不相信,一定有餓死的。
人老了,牙或是掉或是活動,就不能吃肉了,隻能吃軟食,稀粥、豆腐等。
狼老了也一樣,也有牙的問題,更大的問題是除了肉,狼不吃別的,就算它抓到了兔子也咬不動了,最後隻能餓死。
我的門牙斷了一截,我找個熟人沒花錢補上了。左側槽牙也活動了,隻能用右邊的牙,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右邊的牙也會活動。好在人可以鑲假牙,假牙肯定不如真牙好使,可總比沒有要好得多。
我以為後老伴就是假牙。
前幾天,花可陶跟我提了個女的,說是模樣還行,有幾個錢,是個小服裝店的老板。我還沒見到這人,想來不會有結果。
找個老婆容易,找愛人難了。
我以為找女人首先要滿足視覺上的審美需求,然後才是實用性。僅有實用性沒有審美需求的女人是老婆,既有審美需求又有實用性的女人是愛人。我曾經有過愛人,現在隻能找老婆了,這是我不能接受的。盡管我吃飯都成了問題,可也不認為同生活妥協是唯一的出路。我已經跌到穀底了,人生最壞的境遇不過如此,還能怎麼樣?命運如同股票,跌到穀底就該攀升了,所謂否極泰來。吾目無涕,我在等待轉機,待援,不是待斃。黃蟲子曾對此有個形象的比喻。他對我說,“找女人如同吃飯,得意的時候,要求飯菜色、香、味俱全,吃飯是在享受。失意的時候,吃飯成了充饑,一個窩頭加碟鹹菜。老劉,你現在這個熊色還想色、香、味?有個窩頭就行了。別指望有人來救你,要自己想辦法逃生。他說得雖然有道理,我還是拒絕了“窩頭”。我正在想辦法逃生。
冷臨窗要幫我找人辦個低保。我妹妹就有低保,每月要在固定的一天,穿上破爛的衣服到社區排隊簽字,領那二百多元錢。社區幹部夏天召她去拔野草,冬天召她去鏟雪,哪還有一點顏麵呀!另外,我是士階層,怎可食“嗟來之食”呢!
盡管我活得很累,可心沒有死,社會上我這樣的人多著呢,誰知道我口袋裏這張彩票明天能不能中獎?我知道希望渺茫,可我不死心,像書上說的“希望盡管是騙人的,至少會以一種愜意的方式,引領我們走向明天”。
黃蟲子剛剛來了電話,說是今天晚上蚊子在暢享樓請客,如果晚上沒什麼事就過去。我能有什麼事!喝酒我當然愛去,可喝蚊子的酒,我有些怵。這家夥真是個叮人的蚊子,每次相聚,他都要“叮”人幾口。我被他叮的次數最多,上一次在一起喝酒時,蚊子就當著眾人的麵說我“不踏實”,還說什麼“太陽照到眼珠了還能堅持把美夢做完”。
我“不踏實”嗎?那是因為我沒有站在堅實的土地上。種子撒大地裏和栽花盆裏結出來的果實能一樣嗎!如果我像蚊子那樣混個事業編製,吃喝不用愁,家裏又有個小買賣,再找個比自己小十多歲的二房老婆,我能“不踏實”嗎!這家夥現在還以心直口快,愛憎分明為榮呢。大學畢業那年寫個人總結,他竟稱自己“作風正派,光明磊落”。真敢說呀,“光明磊落”是你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