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告訴我,他和冷臨窗都認為我的性格有些古怪。這真讓我驚奇,還有人說我性格古怪。我一直認為自己的性格恰到好處,能和各種性格的人相處,且很融洽,這實際上是性格好,我還覺得他們的性格古怪呢!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認為自己的性格好,做事正確,合乎人性的行為準則,別的人都有瑕疵呢?
性格的形成同遺傳、家教、經曆有關嗎?一定有關。那為什麼一個家庭出來的孩子性格不一樣呢?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比如孕育你的時候,你的父母(主要是母親)當時的心情是否平和、健康,有沒有受到過驚嚇,刺激。還有吃的東西是否恰當,是否益於嬰兒發育等等。
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是班裏的天然領袖。那時候,天然領袖就是要能打仗(我的家鄉管打架叫打仗),是班裏的第一單打。每天上學、放學,我身邊都跟著一堆男同學,沿途發現有來路不明,又現有不憤表情的同齡人,就上去打他一頓。打人有時候就是遊戲,在傷害別人的行為中,享受居於人上的快感。不過這種事不是常有,住在我家附近的人都認識我,知道這黃家老二不是東西,他們都離我遠遠的。如果,他們正在玩什麼遊戲,看我走過來,就停下來,站在一邊看著我,等我走過去再接著玩。有時候,我也想加入他們的隊伍,跟他們同場竟技,可他們不敢同我玩,怕不公平。通常情況下,愛打仗的學生,學習都不好。我是個例外,我在男孩子當中打仗第一,學習也第一,尤其是寫作文。我爸爸給我們哥幾個買了很多小人書(就是連環畫),還經常給我們講一段,中國的古代故事,我知道很多,我還看過長篇小說。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市中小學生在街頭毆鬥流血是常有的事。那時候,每個電影院門前,都有一夥中學生尋釁滋事。我經常看到兩夥學生手持棍棒,鐵鍬,一尺左右長的自製的刀,還有磚頭互相追打,隻要不打死人,沒有人報案,也沒有警察出麵製止。挨打的人自己回家養傷,養好了,再去打那夥人。我從小學到中學每次獨自走在離家遠點的地方都提心吊膽。打敗名人自己就是名人了,越有名越不安全。不知道從哪個樓棟裏或是胡同裏突然衝出幾個拿家夥的人撲向我。我總是東張西望,隨時準備逃跑。
當過老大的人走路的姿勢和本分人不一樣,雙膀有一點不自然的搖晃,特點是搖晃臂膀的根部,小臂盡量不動,隨根部小晃。像俄羅斯總統****走路的姿勢,一隻臂膀小搖,另一隻隨身體微動,看人的眼神也不一樣,愛打仗的人都能看懂那姿勢,那眼神。那眼神不是友善的,有一點冰冷,人的眼神會說話。老實本分的人一般不挨打,老實人和愛打仗的人,穿的衣服也不一樣,愛打仗的人穿得要怪一點。上中學後要穿瘦褲子,戴軍帽。瘦褲子是身上穿的肥褲子改的。家長是不給改的,要自己動手。打開縫紉機,在原褲線邊上軋一道就行。開始時軋不直,抽抽巴巴的,把開水倒在茶缸裏,在新軋的線上熨一熨就行了。小學生是不能戴軍帽的,如果戴了,不出一天就得被人搶走。軍衣、軍帽是整個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青年人最美的服飾,商店裏是買不到的,主要來源地就是到街上搶。戴軍帽是中學生能打仗的典型標誌。
搶人家的帽子是要冒一定風險的,軍帽也是那人的寶物,那人也非善類,他會誓死捍衛。搶當兵的要容易一些。搶帽子要多人配合,一個人從那人背後衝上去,抓到帽子就向胡同裏跑,幾個同夥埋伏在胡同裏,手中操著家夥,或棍棒,或磚頭,那人若敢追,就把他打退。每年深秋新兵入伍的時候,就是貨源充足的時候。新兵沒走之前,軍服就發下去了,這些年輕人穿上新軍裝,戴上新軍帽,洋洋得意地走在街上,如果一個人走到離家遠點沒有熟人的地方,連衣服也會被人搶走。為了搶帽子和捍衛帽子,我沒少打仗。戴軍帽走在街上很風光,也很危險。
一九七六年秋天我上中學時,我們一年級有十二個班,每個班都有老大,有的班有兩個老大,這些老大互不服氣,經常從校內打到校外(主戰場在校外),老師管不了,也懶得管。我校有個政教組,這個組專管紀律,弄兩個敢打學生的男教師(他們不上課專職管紀律)帶幾個戴紅色“紅衛兵”袖標的學生,每日裏在學生中間巡視,發現不軌的學生就揪出來,弄到操場前麵正中位置的台上,利用課間操時間,政教組長對著話筒大聲地向全體學生、教師介紹這學生的“罪行”。台上低著頭的學生都是第一次上去,抬著頭的都是老麵孔,我也上去過,是低著頭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