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莫扶荷語(二)(1 / 2)

我忘不了,在我最難最需要他的時候,他轉過了身,背對著我。同舟共濟,他差一點把我推到水裏。那時候,我想到了漢劉邦,在敵兵追來的時候,為了減輕逃命乘坐的車的重量,竟推下了自己的孩子,想獨自逃生。

他的公務員工資,養老婆孩子雖然有一點緊吧,可吃飯沒有問題,況且,我也不是總閑著白吃他的。

他經常整夜不回家,開始時告訴我“喝多了,睡在朋友家”。見我不吭聲,幹脆連瞎話也不說了。我知道他在外麵有女人,這個家隨時可能解體,為防變故,我把家裏的錢(是我這兩年掙的)都轉了出去,放在了哥嫂家。

我爸爸非正式地對我說,“你要顧全大局。”“顧全大局”就是沒有剛性,沒有血性,伴在汙穢者身邊,假裝很快樂。

離婚,我無數次閃過這念頭,終於沒有說出口。我見過很多離了婚的女人,沒有幾個比離婚前過得好。雖然,她們嘴上都說好,那遊移的目光分明在告訴我“不好”。在她們的眼睛裏看不到彼岸,她們的心在水裏漂著,不知道該漂向何方,又能漂向何方,沒有根哪。家就是女人的根!有一天喝完酒,劉雲說回家,蚊子大聲說:“你哪有家?你那就是間房子。”看來兩個人以上居住的房子才叫家。

湊合著過,我又實在感到無聊。家應該有溫情,我卻在絲絲寒意中度日。我的根爛了。

我最愛聽的歌,是日本電影《絕唱》中山口百惠君唱的伐木歌。那沉鬱悠揚的曲調,直敲我心。“有西耨,有西耨口哦,哈滋內,可累瓦優。”

文化人,我是指弄文字的人,因為看了很多書,總是自覺不自覺地把書上的生活同真實的生活混淆起來,在遇險的時候,還想著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什麼的。

我知道書上的生活是從現實生活中提醇的理想生活,書上還有很多破碎生活的描寫。背信棄義、見異思遷也是書上的生活。關雲長變節投敵,秦叔寶認賊作父。何哉?勢也。

失業這些年,我閑著無事,讀過很多書,留下印記的好書不多。

我喜歡西北作家路遙的小說《平凡的世界》。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一個叫李也默(是不是這“也默”兩個字,我不知道)的男人,在中央電台每天中午演播半個小時這部小說。那男人用低沉、渾厚的語調,輕聲講述著七十年代黃土高原上的故事,講到動情處,還經常輕聲唱一段信天遊。

我被故事感動了,跑到書店買了一套,並迅速看了一遍。

我疑惑的是,主角孫少平最後又回到了大牙灣煤礦。他能娶師傅的遺孀嗎?如果娶了,這一作者精心塑造的光輝形象,身上還有光輝了嗎?

這部書,我每隔幾年,就從書架上取下來,看一遍。它能撫慰並純潔(這純潔是使動詞)我的心靈。

以後,我還會從書架上拿下來,看一看,被那真情感染一下。

我兒子上中學的時候,我就讓他看了一遍。他看過後沒有反應,我以為會“引起強烈反響”。他不大相信世上有那麼貧困的群體,他隻是為田曉霞的死流了淚。

我告訴他,我看到田曉霞以省報記者的身份到煤礦找礦工孫少平的時候,就知道她的結局不會好。在現實與理想發生衝突的時候,就要有一方犧牲。總不能讓漂亮的省報記者,下嫁給一個煤礦工人吧!作者無法處理接下來的事了,隻好下一場大雨,讓洪水吞沒了田曉霞。這是藝術真實,不是生活真實,萬不可當真。我用在《文學概論》課堂上學到的知識,啟發兒子。他聽得半懂不懂。

我又講到了小時候家裏的貧困狀況。他睜大眼睛,看著我說:“是嗎?”“能嗎?”看來,人隻有經曆過貧困,才能對貧困刻骨銘心。他還嫩呀!

我還喜歡看湖南作家王躍文的小說。他文筆更老道一些,寫人狀物也很豐滿。人們說他寫的是官場小說,聽這話像似有些貶義,意思是說他的小說不夠雅。要我看他是嚴肅的,他是在寫人性與人生,隻是他努力挖掘的不是人性中的美,這使他的才華顯得低俗了一些。看他的書以前,我對官場缺乏認識,他使我深刻了許多。

還有個叫周梅森的好像是江蘇人,也寫了幾部講官場鬥爭的小說,還拍了電視劇。我曾完整地看過一部叫《絕對權力》的根據他的小說改編成的電視劇。那幾個演員都很有名,可演得都不太好。看來他們都不太了解當官的,也沒有在官場上混過。好像是化了妝,戴上行頭,就匆忙上陣的。故事講的都是地方大官爭權奪利的事。市長、副市長、********、省長、********、省委副書記之間邪惡與正義的較量。在邪惡就要戰勝正義的時候,********就是全省的第一把手,遲遲下不了決心。最後,因為偶然因素,一個騙子行經的敗露,邪惡的一方——市長垮台了,真相大白了,正義最終戰勝了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