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丁文滋語(一)(2 / 2)

我前妻叫池春萍,是市內一中學的音樂教師。她是我們計委商貿科侯科長老伴的遠房親屬,經侯科長夫婦介紹,認識、結婚、生女。我為小女取名丁洋(源於“零丁洋裏歎零丁”),希望她長大後能留洋。

戀愛的時候,我媽媽有點看不上池春萍。見她總是一身大紅大綠的,又不太愛幹家務活,就有些不滿,嘟嘟囔囔,意思是說這人不會過日子,雖然長相還過得去,終不可靠。

可我喜歡她,尤其喜歡看她嘴角下方那黑痣。她不算很漂亮,可很機智,機智是美的重要組成部分。她的機智時常讓我心醉。

那時候,我家住五樓,沒有電梯。有一天,我們倆陪我媽媽到菜市場買菜回來。事先我把房門鑰匙交給她了,我雙手提著菜靠在門邊等她開門。她站在門前,手在口袋裏亂摸了一氣,有些失色地說:“壞了,我把房門鑰匙落在菜市場了,小丁你快去取。”我趕忙放下手中的菜,跑到菜市場,問了所有經停過的菜攤,也沒找到,隻好沮喪地趕回家。回家的時候,發現她們已經在屋裏了。池春萍一臉歉意地同我解釋說,把鑰匙放在菜兜裏忘了。我立刻明白她是故意的,讓我白跑一趟,我當時真想上去親她一口。我媽媽有些生氣了,過後對我說:“這人怎麼回事,還沒結婚呢,就耍弄人。”

我私以為,這玩笑雖然不太得體,總比循規蹈矩的生活有情趣。情趣是生活的調料,沒有它生活就沒有味道,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每次她找我上街,我都要看一看她的錢包有沒有錢,免得她到付錢時,失色大叫“哎喲,小丁,壞了,錢忘帶了”。

在戀愛那如夢似幻的半年多的時間裏,我勉強壓抑著衝動,想把最美妙的時刻留在新婚之夜。

這夜過後,我幾乎感覺不到她的美貌與機智了。

那夜沒有見紅,她早就漏底了。我用娶新媳婦的心情與方式娶了個老媳婦。一片烏雲浮上了我的心頭,恒久不去。她嘴角下方的黑痣也變得討厭了。

讀書的時候,老師講孟薑女有一天在花池邊,不小心手絹掉到池子裏了。她挽起袖子撈手絹,一男子突然闖進來看見了孟薑女挽起的手臂,孟薑女認為有失貞潔,隻好嫁給了那男人。胳膊讓男人看見了也算事兒?這故事讓我感到新奇,一直記在心間。雖然時代變了,可女人怎麼能沒有貞操呢!

我不能離婚,讓人家笑話呀!成本也太大,娶這媳婦耗掉了我父母大半生的積蓄,我不能因一時之忿,不顧一切呀!

我默不作聲,假裝不知道。

在一個飄雪的冬日,池春萍突發奇想,把冰冷的帶有雪花的雙手猛地插進我的衣領。我憤怒地將她推開,我看到她睜大眼睛,疑惑地望著我,我轉過了身,不去看她。

以後的日子變得平淡無味了。那時候,我盼著同學或是同事來串門,隻有來客人的時候,我的家才能嗅到生命的氣息。

丁洋的出生,為這沉悶的日子增添了色彩,猶如一塊巨石砸在一潭死水中。如果沒有這孩子,我真不知道剩下的日子怎麼過。

人的一生有兩次自我燃燒,一是有了愛情,為愛情燃燒;二是有了孩子,為親情燃燒。愛之火很快會熄滅,親情之火如無大的變故自會延綿不息。愛之火若要不熄,就要盡快轉化成親之火。就是說婚前是愛人,婚後是親人。

我一直想有個男孩,連名字都起好了。得了個女孩,女孩就女孩吧,反正一家隻準生一個。生了男孩就沒有女孩,生了女孩就沒有男孩,得與失是共生共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