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孩子他爸喬洞是市塑料包裝廠的銷售員。那個廠以生產編織袋子為主,那時候編織袋子是新產品,替代了過去的大麻袋、牛皮紙袋,市場一度供不應求。
不知為什麼,政府忽然鼓勵發展鄉鎮企業,這些鄉鎮企業的領導人背著土特產,揣上一包錢,一臉憨厚相跑市場,他們很快就跑出了成果。
塑料料包裝廠是國營企業,國家有嚴格規定,國營企業如果用企業的錢(那
是國有資金)給客戶送禮,企業領導人將被查處。哪個領導願意為企業辦事自己被查處呀!
在市場經濟大潮的衝擊下,國營企業節節敗退,銷路逐年下降,質量和價格都不是商品競爭中獲勝的法寶。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輝煌一時的塑料包裝廠終於支撐不住了,全體職工無限期放假。廠長、書記加幾個親信留守,說是等待國家宏觀調整。放假期間沒有工資,不給交也沒有錢交養老保險,政府口頭鼓勵自謀生路,沒有任何政策支持。留守的人怎樣解決工資與保險?誰也說不清。有人說能要回來一些舊債,另外還有點庫底子。肯定有辦法解決,不給開資誰留守?
喬洞除了推銷編織袋,別的本事沒有。三十幾歲的人讓他再學新技能也難,他該幹什麼?我們一時找不到出路。好在我的單位還能支撐,養著他和孩子雖然緊吧一點,可還不至於挨餓。
那些日子,他整日裏唉聲歎氣,一言不發,默默地幹家務,接送孩子上學、放學,“他一下子老了五年。”
起初,我真沒太當回事,下崗失業的人多了,都沒餓死,咱怕什麼?那時候,我天真地以為政府一定會盡快想辦法,這局麵不會持續太久。報紙上天天有如何振興國營企業的文章,中央和地方都信誓旦旦地表態國營企業要“三年脫困”。我相信了報紙上的話,以為國營企業的困難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好轉,我盼著企業盡快好轉。
終於有一天,我廠也支撐不住了,工資拖了兩個月,我有種不祥的感覺。孩子正上小學,如果我們夫婦雙雙失業,生活該怎麼過呀(那時候低保政策還沒有出台)!我開始催促喬洞想辦法了。
那時候,行政、事業單位的優越性開始顯現,他們不但不用擔心失業,而且工資還逐步上漲。
我開始後悔沒有找一個在機關工作的丈夫。讀書時的場景時常在我的意念中閃現。那時班裏除了蚊子對我有意,還有個叫薄庸的男同學也對我有意。這薄庸黃白鏡子臉,長相還行,他爸爸是市內一大廠的副廠長,家裏的住房、用具等都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好。他的頭發總是梳理得很規整,還有點發亮。有一天,教現代文學的老師私下對我說“薄庸這小子油頭粉麵”。我聽後心裏對薄庸總有一點蔑視,認為他不可靠。
我家與薄庸家都住在學院西部,每天上學、放學我們都騎著自行車向一個方向奔。有一天,他在我前邊停下來,前後左右看自行車,我以為他的車出什麼毛病了,趕到他身邊停下問,“怎麼的了?”“小毛病,沒事。”他笑著回答,又低頭看了看車子,然後,用手拍了一下車座,跨上了車。過兩天,我又見他停在我前麵前後左右地看自行車。“車怎麼又壞了?”我經過時減慢了速度問。“嗨!這破車。”他答了一句就跨上了車,看來車沒有毛病。
我疑心他是故意檢查車,實際上是在等我。
這發現使我增添了一些自信,再看到他在我前邊的公路上前後左右看自行車的場景,我就立馬跳下車,也學著他的樣子,前後左右地看車,裝作找什麼毛病,等他走遠了,我拍一下車座,長出一口氣,再跨上車。我不想和他糾纏,我有我的追求,這追求是遠在他之上的。
真想不到薄庸還不到四十歲就當上了副局長,又過了幾年當正局了。早知道他有今天,我當時裝什麼呀!冷靜地想一想,誰知道他這個“局長”他丈人家出了多少力,娶了我會有這結果嗎?還是認命吧!薄庸這人不是漢子性格。一九八二年八月,我們幾個同學利用假期去北京旅遊,黃秋叢花一塊錢買十斤鴨梨,分給大夥吃,第二天,薄庸花一毛錢買一斤,放在口袋裏自己吃。他當上領導以後和同學都失去了聯係,同學去找他他也不見,就怕誰有事求到他,生怕一個閃失,誤了前程。其實,有些事情能辦就辦唄,達則兼濟親朋,才是男兒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