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黃秋叢語(十四)(1 / 2)

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八日晚

豆兒的眼睛近視了,在一米外的地方看不到書皮上的字。原也知道她有些近視,沒想到這麼嚴重,她要戴眼鏡了。她小時候,我就告訴她,寫字看書距離眼睛一尺,可她不聽,還說帶眼鏡好,“我媽就帶眼鏡。”她對我說。她媽說她管用,可她媽什麼也不說。

豆已經五年級了,又換了個班主任,又分了一次班。新學期以來,她多次告訴我,很想原來的老師、同學。我去見過這新班主任,她對我兒的看法同前幾位老師一樣,認為這孩子精力過剩,不太守紀律,有點小毛病,無大礙。從這學期開始學英文了,我多次告訴她一定要學好,我當年就是被英語拖累,沒考上好大學的。

一九九九年十月三十一日晚

豆今天戴眼鏡了,二百七十五度。她戴得很自然,我一直不希望她戴眼鏡,可戴上了,也沒什麼。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跟我說上午抓到一個低年級的男孩,這小子把一團廢紙扔在了校園的操場上。大隊幹部(三道杠)有權有責抓違紀的學生,把違紀學生的名字報到大隊部去,要罰違紀學生班主任的錢。

“你把他名字報上去了嗎?”我有些著急地問。

“沒有,我把他放了。”

“怎麼放了?”

“這小子才有意思呢!嚇得哭了,說大姐呀,你把我放了吧!我下次不敢了,我們老師說了,誰要是被記名,罰錢家長出。”

豆兒學那孩子告饒的樣子真可笑。我心想這小男孩真行。

這以前她還抓到兩個在校園內打仗的男孩。那兩個男孩的班主任老師來找她,說那兩個孩子是鬧著玩,讓她把記錄抹了,她隻好抹了,回家後告訴了我,我拍了拍她,告訴她不要濫罰人,警告一下就行,權力不可擅用。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二日上午

豆又發燒了,早晨我不讓她去上學。她說今天有早間廣播,堅持要去,我送她到學校,在學校門口,見到了她的班主任,這老師見了我,有些興奮地講了豆兒的事。說是前幾天市裏組織數學競賽,多數學生得了二、三十分。黃豆隻得十分,她在卷紙上給老師寫了幾句話,“老師,你別看了,我肯定取不上,費力又費神,看了還生氣。”卷紙背麵寫了大量愛情詩,什麼“撐著油紙傘,獨自走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都是寫兩個人的東西,這孩子得注意教育,她不是普通孩子,跟別人不一樣,我教了十幾年書,還沒見到在卷紙上寫這些的……這孩子因為學習和素質都很好,太嫩,說話太直,不會拐彎,長大了要吃虧。

我知道她有這些毛病,也一直在糾正她,可總不得法,她不太尊敬我,對媽媽很敬畏,我多次對她媽媽說這些,讓她管管孩子,可她不以為然。她的意思是,孩子要任其發展,不要有太多束縛,隻要快樂就可以。這些淺薄的思想慫恿了這孩子,見到鄰居連個問候的話也不說,隻當看不見,不理學習成績不好的同學。我多次告誡她,這些鄰居、同學都是兄弟姐妹,長大後你會想念他們。就像我,四十來歲了,經常到同學家坐一坐,喝點酒,說點沒有用的閑話,和我聯係最多的人是同學。小學、中學、大學這就是社交圈子。她罵班上學習不好長得又胖的同學是豬。我多次告誡她不要這樣,對同學要有起碼的尊重。我又怕跟她說多了,她以後不再同我講了。好孩子一定是教育出來的,熱情的鼓勵與真誠的讚美是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好了,我該到學校接她去了。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四日晚雪

豆兒告訴我,她來例假了。她成人了,有點興奮,又有點驚喜。

這以前,她告訴過我,她的同學來時,小聲告訴了她,還讓她不要告訴別人。她告訴了老師,我問她怎麼告訴的?“下課時,我趴在老師耳邊,小聲說‘老師,我來事了’。”老師說“啊,注點意”。她又講,有一天老師問她“你怎麼會背《雨巷》”?

“我爸讓我背的。”

“你爸怎麼讓你背這個?”

她也有點不解,看著我說。

我告訴她,這首詩看上去是寫愛情的,是個年輕知識分子打著油紙傘在雨中尋找愛情。當愛人真的走近的時候,沒有抓住“飄過去了”。於是又在渴望,又在尋找,又在希翼。

其實,這首詩在說一種理想,是說理想熄滅後,又燃起希望的過程,隻是這希望在減弱。開始是希望“逢著一個”,後來是希望“飄過一個”。我又逐句給她細解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