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錢夠我活兩年的,慢慢找工作吧。
魏莊來了電話,假裝關切地安慰了我幾句,他還沒下崗。我問他胡三的錢怎麼辦?他告訴我“你不用管,讓他找我”。並提出請我喝一頓,我斷然拒絕了,我不會再同這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他幽暗的心靈世界良心還偶爾微弱地閃一下。我不會給他救贖的機會,我知道這種人不會在乎這些,可我在乎。
我看過電視上講健康的節目,說蘋果爛一塊,就要把整個扔掉,因為剩下那半也被爛的部分侵蝕了,吃了有害健康。他就是一隻爛蘋果,要果斷扔掉。
半年以後,胡三打電話告訴我,已經把我、魏莊還有公司告到了法院,說我們是詐騙集團。我谘詢過明白人,人家告訴我,你簽了字就有責任,你是詐騙集團的一員,是受人指使實施詐騙的那個人。
我嚇得去問胡三,胡三告訴我:“沒你的事,主要告魏莊。這小子知道公司出了事,還來找我借錢,說對衝以後的監管費。不過你要出庭作證。”
一個月後,有人告訴我,魏莊不僅借了胡三的錢,還借了幾家,共有四百來萬。那幾家監管公司都出了借據,隻有胡三這家是我簽的字。我不解魏莊為什麼不早一點把公司的借條送去,抽走我寫的借據,也把自己摘出去。是不是幾個人私吞了胡三這七十萬?有這麼大膽嗎?
明白人告訴我,如果公司出了借據,就由公司還。公司現在的狀況,隻能先破產,再清產核資,再拍賣,變現後要先還銀行的錢(有人說誰先起訴,先還誰,未知其祥)。這過程時間很長,輪到你們有沒有錢還是回事。個人借據更不好辦,如果公司不承認有這回事,就得你們兩人還。
我相信不會有我的事,胡三和會計都會為我作證,可冤假錯案又時有發生。我的心惴惴不安。
很長時間了,案子還沒有進展,我不安地等待著法官傳喚我,可他們就是不來,胡三經常給我打電話,了解公司和魏莊的情況。公司隻剩下幾個類似三嘴子那種爛尾監管點了。我打電話問知道內情的正式職工,正式職工告訴我,“還問什麼?三個人都出不來了,受賄上千萬”。我突然想起那年魏莊得意洋洋地告訴我“買了大房子”。我告訴胡三起訴公司沒有用,公司倒了,又沒有錢。就找魏莊,他新買了房,把房子要來就差不多了。聽說胡三派人綁了魏莊,又放了,一定是達成了協議。另外幾個債主也找魏莊。這小子下輩子不得安生了。他換了新號碼,我知道沒有用,他們會找到他。
幾乎所有的監管員聽說這件事以後都很高興。我也想高興,卻高興不起來。
距六十歲退休還有幾年,我盼著快一點老去,時間成垃圾了。就像足球比賽,上半場就讓對手打了個五比零,下半場已經沒有意義了。
相書上說我是富貴相,一定是搞錯了。是我錯了,還是書錯了?我說不清。命和運一定不是一回事。
胡三三個月沒給我打電話了,我知道這事沒有完,我很不安。他不找我,是還沒想好。這段時間,他一定和幾個謀士想招呢,想好了就來了。七十萬沒了,找誰要都不知道,誰能幹休?
我失業半年了,半年來我焦急地等待著法院來找我,可他們就是不來。我知道人家不是把我忘了,是沒到時候。
又是星期三,又是人才市場開門的日子。我幾乎每個星期三都去,我這年紀已經沒有挑選的資格了,人家不要五十歲以上的。經濟狀況今年不太好,大量工廠裁員。人才市場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不到八點半,營業大廳就擠滿了求職的人,連一向不被看好的保安工作也要求四十五歲以下了,每月工資才一千二百元,且要求連續工作二十四小時,休息二十四小時。我一看填表那些年輕人,多數有大學學曆。
回家的路上見一石子,我一時興起,緊走幾步,掄起右腿,用盡全力向石子踢去,想讓石子飛起來。唉喲,媽呀!鑽心的痛從腳趾頭直通大腿根。那石子是固定在路麵上的。我跌坐在路邊,捧起腳,上下搖動,痛苦地呻吟著。
媽的,買彩票十多年也不中,這倒黴事怎麼一腳就中了?
我這命呀,誰說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