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坐在一處高些的水泥地上。小紅掏出布袋中的食物,彩雲隻吃了一個粽子一個雞蛋就不吃了。彩雲說我們鄉下人真可憐,吃點這樣的東西就算過節。小紅吃得津津有味。小紅不知彩雲話的真正含義,猜測她是不是自己沒帶吃的出來,不好意思多吃別人的。小紅說,吃嘛,吃嘛,吃完了我這布袋子就不用拎在手裏了,過節不就是吃這樣的東西麼。彩雲倏地站了起來,走向不遠處的一個水果攤,買了兩塊西瓜過來。小紅問多少錢一塊,彩雲說,不算貴,兩元。小紅大吃一驚:還不貴呀,都貴死人了。彩雲說,你曉得這西瓜是哪裏來的?小紅搖頭。彩雲說,好遠好遠海中的一個島上。小紅說,難怪這麼貴,貴得也有些道理。
兩人正吃著西瓜,兩個又像城裏又像鄉下的小青年慢慢地蕩到了她們的旁邊。其中一個紅襯衣的嬉皮笑臉地對著她們說:“小妹妹,龍船不看了?”
小紅估計他們不是好人,眼睛不敢瞧他們的臉,隻瞧著他們的衣服。小紅說:“我們又不認識你們。”
另一個長發的男青年說:“剛才是不認識,現在不就認識了。”
彩雲的神情一點不緊張,滿不在乎地吃著瓜吐著瓜子,還笑了:“你們想幹什麼呢?”
“我們麼?”那個紅衣服走到了彩雲的兩步近處,“我們想請你們去跳舞。”
小紅忙說:“我們不會跳,從沒跳過。”
紅襯衣說:“不會學麼?沒有學不會的東西。”
長頭發也走近了幾步:“是啊是啊,不會就學嘛,我們可以教。”
兩個小青年雖然打扮得花哨,說話並不粗魯。彩雲看著小紅,說道:“小紅,我們去吧,前麵就是舞廳,我去過。”
小紅仍不敢認真地看眼前的小男青年,說:“不去,我不去。”
彩雲霍地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對小紅說:“那我去跳一會兒,隻跳一個小時,你在哪裏等我?”
小紅看彩雲一定要去,也沒辦法要她不去,小紅說,我就在附近轉轉,你出來後還在這裏找我。彩雲啪的一聲把西瓜皮扔在古城牆的腳下,大大咧咧地跟著兩個不認識的小青年向約一百米遠處的舞廳走去。小紅知道彩雲會跳舞,彩雲在村裏還拉著她的手要教她。小紅想,彩雲這鬼真膽大呀,萬一那兩個小青年是流氓怎麼辦呢?小紅認真地看著一左一右跟著彩雲的小青年,發現他們的穿著打扮以及走路的姿勢,都不是一心撲在田地上的鄉村青年所有的,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魅力。小紅甚至想喊住彩雲,也跟他們一起去,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小紅忙將才吃一半的瓜放在嘴邊,一口口地咬著吃著。
吃完西瓜和粽子蛋後的小紅不曉得幹些什麼好。她又走到那張“招工啟事”的前麵看了看,紅紙黑字中的內容一點沒變,和剛才看過的一模一樣。一個穿著涼鞋絲襪的男孩扯著根連著隻藍氣球的繩子向城樓下的洞中走去。幾個頭發蓬亂的鄉下伢子嘰嘰喳喳地從洞中出來。洞那邊的河裏仍舊在傳過來咚砰咚砰的聲音,以及人的喊聲。小紅的手又一次按了按褲袋,想起自己到縣城來不僅是為了看龍船。她臨出家門時,娘叫她到房間裏,從衣櫥的衣服堆裏摸出了六十元錢,塞在她的手裏。小紅從沒一次有過這麼多錢,忙說不要不要,十塊足夠了。娘那眼角已有不少皺紋的眼睛詭秘地眨著笑著,娘說,這是人家的錢呢,人家給你買衣服的錢呢,人家要親手給你的,不好意思,就給為娘了。小紅覺得自己的確需要幾件彩雲那樣的時新衣服。小紅接過錢後走過熱鬧的河岸,走過古舊的石橋,走到了縣城的大街上。
大街上的人沒有河岸觀船的人密集,但也夠密集的了。街上的店門都大開著,每家店裏也都有不少的人。店有大有小,有新有舊。大的店有四五層樓,外牆上還貼了白色的條形瓷板。小的店根本就不像店,隻是街邊的一間小瓦屋,因為占著的位置好,也便做了店。店的門各式各樣,有玻璃門、卷鐵門、木板門。還有沒門沒店的生意人,守在街邊的大板車旁,裏麵堆擺著準備出賣的布匹鞋帽等。還有板車也沒有的生意人,用籮筐裝著貨物。還有籮筐也不用的,隻用一塊塑料布,攤在地下,賣些玩具舊雜誌老鼠藥之類。推板車的多是些女人,用籮筐的多是些鄉下人,用塑料布的總是些油嘴滑舌的男人。
小紅慢慢地走著看著,不時被吸引得站住一會。小紅看見一家隻有七八個平方米的小店,裏麵掛著五顏六色的衣服,有七八個年輕的姑娘媳婦在裏麵觀看,也便走了進去。女店主穿得樸素,頭發並不烏亮。這店雖小,懸掛著的衣服卻不少。店主掛衣的方法挺獨特,將幾根節節高竹竿靠在三麵牆壁上,再在竹竿間橫上些竹竿,再用衣架將一件件的衣服勾掛在橫著的竹竿上。小紅估算著,這巴掌大的店裏至少懸掛了兩百件大小衣服。女店主的右手裏拿著根叉衣的叉子,左手裏抓著正吃著的粽子,樣子挺隨和。幾個姑娘要女店主叉下了幾條高處的裙子,最後並沒買,但店主並不生氣,親熱地要人家走好走好,下次再來。小紅把所有的衣服看了一遍,看上了一件粉紅的上衣。店主見了小紅的目光,熱情地說:“妹子啊,我這裏的衣服比大店裏的便宜,看上了就不要錯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