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塞進太多白色了,它們失去了界線的概念,大腦擋不住它們了,它們有力地一片潔白地向她的心髒蔓延,一個符號,一個向左優美抬起屁股的箭頭隱隱出現,它神秘地顯示了她的想法:撤消鍵入。她沒有想到死這個字,她隻想用手在胸膛上抓個洞。她嘔吐,她想,我得睡一會兒。她從周五傍晚睡到周日下午。
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沒有F溫暖的身體,她感到冷,早晨她就因為冷而睜開了眼。此外嘴很幹。在酒吧裏她對F說完她的經曆後,嘴同樣因為幹而微微張開了,啊我的,他歎氣,這樣就開始了持續一個多月偷偷摸摸精密計算的見麵。他們常去的室內是淺綠的茶餐廳,她身上的紅色裙子在綠色長時間的浸泡下變得模糊,就像長了一層綠毛。偶爾他們去免費開放的公園,光禿禿的草地圍著迷你人工湖,那一小圈水見證了它們的哀傷,它們總在抱怨,頭發還沒長長,就被剃成寸頭。他們輕聲細語。他們手牽著手。在她的丈夫Z茫然地望著她之前,她在家裏看上去還是老樣子。但她把她細小的鳥一樣的乳房交給了F。還有吻,但她回憶不起來,它們都有些什麼味兒。
也許我該出去走走,公園裏有樹,有蓋了草皮的小土坡,她開始洗臉,瓶瓶罐罐一個接一個響,不同氣味的護膚品通過她的手指跑到整張臉上,她整理背包,鑰匙咣啷落到最底下,牛皮錢包厭惡地看著輕浮的潤唇膏滾來滾去。最後她穿上漂亮衣服出門,臉上塗滿油膩膩的防曬霜(否則黑色素會一小格一小格地填進毛孔),被墨鏡遮掉一小半。可我能看見什麼呢?天氣熱,人們在樹蔭下坐著,誰也不會抬頭看看天,天也還是老樣子,一大盆食堂裏的蛋花湯,找來找去就那麼幾朵雲。她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我想出去,可我哪兒也去不了,Y這會兒應該坐在飯桌邊上,他的妻子坐在他對麵,小家庭那種程式但還溫馨的場景,她對他輕鬆地說著話,他抬起頭看她,他不會把眼睛骨碌碌轉起來,他總是目不轉睛,聽完一段後低下頭,繼續撥弄那些碗裏的菜,他在我麵前也這樣,而我,我在這裏,在被子裏,強忍著不哭出來。她的眼睛裏滲出了淚水,她睜大眼睛,這樣她向上看了,天花板的白色沒有變化。
兩個月前,她被邀請到雷州半島采訪,就在那裏,她與Y上了床。他剛進入她就泄了,她沒有對他提出不滿,她猶豫地推測,他疲倦過度(有這樣的跡象),她繼續挑逗他,她的努力失敗了,求你讓我睡覺吧,他說,我沒法動腦了我在胡說八道。她忍受了那一晚,她失眠了,因為她年輕,身體充滿活力,一旦點燃難以熄滅。第二晚他們又在一起,她還想試,還想與他再做一次。勉強及格。
他們依依不舍地分開了,他繼續和他的妻子生活在一起(六年戀愛加七年婚姻),她背著行李回到家,F帶她去了離家不遠的餐館,飯後他們像以往一樣並排在人行道上散步,散步時他攬著她的肩膀,她微笑著告訴他,她喜歡Y。他把眼睛低下,好像在回憶,然後用比Y尖一些的聲音告訴她,他曾經在類似的活動中見過他。她等了幾秒鍾,等他繼續問下去。他像父親一樣把右手掌擱到她的腦袋上。一段無聲的行走後他們走進了房間。很快F進了浴室,水流嘩嘩響起。那天晚上他們做了愛,他衝撞她就像用力推動秋千,蕩到最高點時她將F換下了。你就是想以這樣的方式證明你的魅力。幾天後F說。她沒有為自己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