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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森林的回聲

風雪興安嶺

茫茫的小興安嶺顫栗在凜冽的寒風裏。

大風雪,鋪天蓋地的大風雪,狂暴地掃蕩著祖國東北部這一片連綿起伏的大森林。

風卷著雪花,蠻橫地掀起雪慢,飛撲著山嶺、溝壑、樹林和草·甸,發出悲慘的尖嘯,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要成為它們馴順的奴隸。

在風雪中赫然挺立的是一片片紅鬆林,布滿鐵甲般鱗片的筆直的軀幹,直插雲天,華蓋般的青翠枝葉,隨風擺動中更顯出幾分瀟灑。婷婷玉立的白樺樹和身材修長的大青楊,似乎受不了風暴粗魯的擁抱,他們彎下腰,躲過風頭,發出喂噢的低咽,還有那脆弱的柞樹枝被積雪壓斷身腰發出咯吱咯吱的痛苦的呻吟。

此時,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二日,一輛北京213吉普車在小興安嶺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艱難地爬行。風雪絞起的漩渦,在路上飛轉、奔騰、滾動,像要把這個不速之客掀翻。年輕的司機穩穩地把住方向盤,透過車窗前的雪霧,尋找著路基,他的額頭士邸心出汗珠。和他並排坐著的那位中年人把穿在身上的黃大衣裹了裹,眯縫著眼睛,頗有興致地打量著車窗外掠過的山林。他在默誦著這樣的詩句:

老北風

―風中的霸;

臘月雪

―雪中的砂;

整整一夜喲,

前呼後擁鬧天下!

這是詩人郭小川為這片大森林寫的《大風雪歌》,車上的中年人是在武漢大學中文係讀書時,學會背這首詩的。當年他漫步在花紅柳綠的路枷山下、東湖之畔,吟誦著這膾炙人口的詩句,不禁對北國邊塞的大風雪心馳神往了。沒想到二十多年後,他真的身臨其境了,而且成了這三萬七千平方公裏的大森林裏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將與生息在這片土地上的一百二十七萬父老鄉親共命運了。

一切都來的那麼突然。

二十多天前,位於哈爾濱市中心的花園街的中共黑龍江省委那座灰色大樓發出這樣一個決定:任命楊光洪同誌為中共伊春市委書記,同時免去他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的職務。

就是前幾天,在歡送原市委書記去省任職的會議上,他和這個城市所屬的一個縣、十五個區、十六個林業局和一個鐵力市、十一個縣團級企業的黨政主要負責人見麵了。他微笑著坐在招待所會議室的台上,注視著一張張生疏的臉。盡管會議室的每一個人都能看清他並不濃密的頭發中也有根根白發,盡管他偏黑的臉膛也顯得飽經風霜,盡管他略寬的額頭上也有三道清晰的皺紋,可也還是顯得很年輕―畢竟隻有四十五歲。

“我初來乍到,對伊春情況不熟悉,因此沒有什麼話要講。”他的開場白,語調不高,是帶有湖北口音的普通話。他眼睛眯縫著,一縷頭發滑落在額頭上,他嘴角微挑,露出憨厚和真誠。這是迷人的微笑。

“借此機會,我和同誌們見見麵。談點自己的感受,和大家對對話,交交心。”

他接著說:“伊春這個地方我來過兩次,這裏的山山水水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把她概括為四句話,那就是神奇的土地,富饒的土地,美麗的土地,英雄的土地。”台下有人在噴舌:新書記,還很有文采。

“說她是神奇的土地,就是大自然恩賜了我們這塊寶地,天工造物,使之成為馳名中外的紅鬆之鄉。

“說她是富饒的土地,就是這個地方是我們國家著名的林都,就像鞍山鋼都、撫順煤都一樣,在我們祖國的版圖上像一顆璀璨的明珠,閃閃發光。

“說她是美麗的土地,那是說在這片土地上,春天花香鳥語,夏天青山綠水,秋天層林盡染,冬天白雪皚皚,是中外遊客神往的地方。

“說她是英雄的土地,就是在革命戰爭時期,許多革命先烈和抗聯戰士,為保衛她,抗嚴寒,爬冰雪,拋頭顱,灑熱血……

“當我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我深感責任重大,必須時刻考慮如何把前人開創的事業繼往開來地發展下去。”

當楊光洪講到這裏時,他抬高了語調,微微皺起眉頭,額頭上顯出三道紋路,嘴角抿成一條線,透出深沉和堅毅。台下的許多人明白了,在這伊春曆史的重要時刻,新上任的市委書記獻給大家的絕非篇散文詩。

接著,他說:“我在省委辦公廳講黨課時,曾這樣說過:當我們坐著豪華轎車在大道上奔馳時,可曾想到在崎嶇的山路上還有人在徒步行走,為生計奔波;當我們吃著美味佳肴、頻頻舉杯暢飲的時候,可曾想到在貧困的地方可能還有人沒有糧吃,沒有衣穿!今天我又想起了這些話,我願和同誌們共勉!此刻我說不出什麼新的施政綱領,隻有一句話,老老實實為伊春人民辦好事,辦實事,其實這也是一句廢話,共產黨不為人民辦事,還叫什麼共產黨!”

說著,他笑了,大家也笑了。接著是一陣熱烈的掌聲,異乎尋常的熱烈掌聲激蕩在這個不大的會議室裏。

“最後,我還有一個請求,我希望我們的電視鏡頭要更多地對著戰鬥在生產第一線的廣大幹部群眾,宣傳報道他們的英雄業績,不要過多地把鏡頭對著上邊的領導同誌,尤其不要對著我。我希望大家不是在電視上和我見麵,而是在基層,在林場,在工人群眾之中。”

不出幾天,新書記的講話便在伊春上上下下傳揚開去,人們興奮地議論著,以至當我一年半後來采訪時,許多幹部竟能準確地背誦楊光洪的這個講話的精采片斷。有人說,他的講話好像給大風雪中的山裏人帶來一顆顆火種,在每一個人的心裏點起一把大火。深山老林裏的伐木人和他們的子孫太需要火的溫暖了。據說,楊光洪同誌的那兩個“當我們…”竟使美溪林業局的一個老工人掉下眼淚,他說:“就憑這兩句話,我也要見一見這個新書記!”可當他趕到伊春時,楊光洪正奔走在小興安嶺的風雪之中。

沿著拉運木材的山間路,楊光洪一行向大森林中挺進。這是一支隻有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和秘書三名隨員的小分隊,他們經過區(局)所在地,直奔山間林海的采伐點。伊春的每一個地方都富有詩意,美溪、帶嶺、朗鄉、翠巒、桃山、烏伊嶺……可他卻無意流連。

當北京吉普車開進湯旺河林業局所屬的長青林場第一小隊的伐木營地時,正在午休的工人們驚喜地跑出來迎接,在這人跡罕見、空曠寂寞的深山裏,見到任何一個山下人都如同見到親人一樣,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和他們握手的這個穿黃大衣、戴羊剪絨帽子的人,是新到的市委書記。這是他們在深山老林裏見到的最大的官兒。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年當官的不願意到林子裏來了,別說是市裏的,局裏的,連場裏頭頭腦腦常到小工隊來看看的也不多!聽老工人說,當年劉少奇、鄧小平都到林子裏來過。那年(一九六一年七月),劉少奇主席是乘小火車進山的,下了車就順著小毛道爬山,在涼水林場,他蹲在地下用手扶樹苗,在寒月林場,他和油鋸手孟兆貴坐在大木頭上談心,間這問那,可仔細了;在帶嶺實驗林場,他聽說咱們買鞋、買衣服、喝燒酒困難,馬上讓陪同的省長李範五,市委書記王釗解決。他走後不久,山上的工人每人發一雙膠鞋、十五尺布、一套秋衣秋褲,還發了燒酒……劉少奇來的那天正下著雨,他和工人一樣也是一腳泥……現在的幹部有幾個腳上有泥,身上有雪的!·

這就是為共和國大廈提供棟梁的林業工人嗎?當楊光洪握住這個小工隊的五十七個工人粗糙得裂著口子的大手時,不禁心潮難平。他們一個個衣裳檻樓,被樹枝刮破的棉衣綻出棉花,頭發胡子都很長,臉被山風吹成紫紅色,眼皮和嘴唇都凍腫了。他們遠離親人,就住在這山腳下兩棟板夾泥的木板房裏,一長溜的大火坑上擺著黑巴溜秋的行李卷,地下半截汽油簡裏滋滋地燃燒著樺木欄子。若不是屋角還擺著一台十二時的黑白電視機,楊光洪真看不出,這裏和五十年代開發初期的伐木人的工棚有什麼區別!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吃飯啦!”熱心的工人,為楊光洪端來了饅頭和凍豆腐湯。坐在大通鋪上,他和工人們邊吃邊扯。

“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他間一個青年工人。

“每月一百七十元!”小夥子咬了一口插在筷子上的饅頭說。

“夠不夠花?”

“夠什麼呀!在山上吃飯,每月一百塊錢,剩下的七十元,還不如我老婆在山下倒賣服裝一天掙的多呢!”

楊光洪端著豆腐湯問:“就這夥食,一個月要一百塊錢?”

工人們搶著說:“你不知道,糧是議價的,油是議價的,菜也是議價的!”

“現在什麼東西都漲價,再運到山上,價格更嚇死人了!”

“你沒聽說,現在我們工人是撿‘四大便宜’,‘抽金烏(煙),喝康夫(酒),吃豆腐,娶寡婦’嗎?”

“哈哈!”大家都笑起來了。

楊光洪也笑了,可是心裏好難受。

一個小夥子高興了,為了表示對市委書記的歡迎,他從炕裏的小箱子裏拿出一瓶炒布留克鹹菜。“這是我媽媽給我捎上山的,楊書記你嚐嚐!”

“大夥一起吃!”楊光洪招呼大家,接著你一口,我一口,三下五除二,全報銷了。

為了回報工人們的熱情,楊光洪同誌讓司機用北京吉普把吃完飯的工人都送到山上的采伐點,而他跟在車的後麵踏著沒膝深的大雪上山。隻走了幾步就冒汗了,山風一吹又是透心涼。

坐在車裏的工人說:“還是當官好,坐在車裏多暖和!”

跟在車後的楊光洪想:“過去隻知道挖煤的工人苦,種地的農民苦,哪知道林業生產一線的工人也很苦!”

上山之後,展現在楊光洪麵前的是如此壯觀的場麵:頭戴紅色塑料安全帽的工人們端起油鋸,隻要幾分鍾就放倒一裸參天大樹。大樹倒下時掀起一陣雪霧,砸落一片樹枝。隨著大樹倒地時震天動地的巨響,工人們忘情地呼喊著,笑罵著,在山間引起一聲聲回響。接著,又跳過幾個工人,隻見銀斧飛舞,鏗鏘有聲,幾下子就砍掉了樹頭和枝權。這時,集材的紅色的拖拉機轟轟地開來了,把修整好的十來米長的原木拖下山,運到木材如山的楞場,這裏等待運材的汽車已排起長龍。在這自然條件最惡劣的地方,在這氣候條件最嚴峻的時候,我們林業工人在揮汗如雨的戰鬥,他們滿身滿臉的霜雪,頭上還升騰著股股熱氣。楊光洪第一次感受到了林業工人們豪邁的氣概。

雪越下越大,進山的路越走越艱難,楊光洪一行又來到五營林業局楊樹河子林場的一個采伐小工隊。這裏的工棚雖然簡陋,卻也別致,樺木杆搭起的框架,雙層透明的塑料薄膜蓋成的大棚,外麵風雪漫天,裏麵溫暖如春,牆角上還長出幾棵綠草。楊光洪坐在土炕上和工人共進午餐―吃饅頭、喝酸菜湯,還有胡羅卜絲做成的鹹菜。坐在他跟前的是紅臉膛、頭發亂蓬蓬的工段長楊德義。他問:

“小楊,多大歲數了?”

“三十三了。”

“是黨員嗎?”

“……”楊德義漲紅了臉,吭吃了半天才說出口,“都要求十一年了,腰都快累折了,還沒入上……”

“我們楊頭兒,是局的勞動模範,還是省人大代表呢,他都入不上,我們就更甭想了!”

“工人沒文憑,入黨可難了,聽說隻有高中生,上邊才給指標。”

工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他們沒有把楊光洪當外人。

楊德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地說:“我嶽父犯過生活作風錯誤:我還要接受組織考驗……”

楊光洪真的不知用什麼話來安慰和鼓勵這位樸實、憨厚的工人,他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愛可敬的大森林的主人,你們用自己的身軀為人民擋住了風雪,你們用自己的肩膀為祖國挑起了重擔,而我們共產黨的幹部對你們的關懷似乎太少了!如果說,你們生活上的許多困難還不能一時解決的話,難道不能在政治思想上給你們更多的關懷嗎?

楊光洪思緒重重地向楊樹河子林場的小工隊告別,工人們站在工棚前向他們招手,直到吉普車消逝在風雪迷霧中。

雪漆潦,路漫漫。在這前後十多天裏,楊光洪行程一千八百多公裏,先後深入到一個縣、十五個林場,九個木材生產小隊和兩個木材加工廠和兩所林場小學、兩個林場醫院,他慰問了戰鬥在第一線的工人、農民,也看望了在家的老幹部。初步的調查和研究,使他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他和伊春人麵臨的形勢,比大森林的大風雪更為嚴峻和惡劣:

―森林資源嚴重危機。為了林區一百多萬人的生活,也為了完成國家的計劃,每年都在超量采伐,正在走著二條越采越窮,越窮越采的惡性循環之路。按現在的年產量和資源消耗量,這片大森林僅可采伐六、七年!

―經濟嚴重危困。木材價格偏低,一斤紅鬆不值二斤穀草錢,育林基金不足,企業留利少,福利基金大量掛帳,拖欠職工工資現象相當普遍,有的工人已經六個月沒有開支了,連領糧的錢也沒有!

―自然生態危機,由於長期過量采伐,自然生態平衡受到嚴重破壞,春秋兩季氣幹風大,火險等級越來越高;夏天山洪暴發,大雨成災,有時又久旱無雨。小興安嶺的生態惡化,已危及三江平原的氣候變化和對農業生產的影響。

如何擺脫當前的“三危”困境,使林區走上繁榮富裕之路,這是楊光洪絞盡腦汁反複琢磨思考的間題。他一路調查,一路訪問,一麵繼承前幾屆班子研究探索的積極成果,一麵集中廣大幹部群眾的最新智慧,逐步形成了一整套伊春經濟發展的戰略思想,這就是他後來在市七次黨代會報告中提出的建立八大基地和“五以”經濟發展戰略,即“以智取勝”,大力發展教育,依靠科技興市;“以林為本”,打牢營林這個基礎,鞏固和發展森林工業;“以大解危”,通過挖掘資源、資產和管理三大潛力來緩解伊春麵臨的經濟危困;“以林帶地”,依托林業,大力發展地方經濟;“以聯促活”,推進全方位的橫向聯合,增強伊春經濟內在的活力。為此,他積極主張籌建伊春林業師範專科學校,號召在全市大打企業管理翻身仗,親自率考察團去南方各省推進橫向經濟聯合,還到省、中央去活動,爭取年產值一億元,利稅五千萬元的浩良河水泥廠早日開工上馬……

還有一個使楊光洪不願意接受的事實:比經濟形勢更嚴重的是,幹群關係緊張,人心不齊,一些幹部嚴重脫離群眾,更有人貪贓、枉法,民憤很大,紀綱不振,百姓傲嗽……

“要改變林區的危困,還必須從密切黨群、幹群關係入手,通過抓廉政和黨風建設,幹幾件順民心、平民憤、合民意的實事,使群眾看到希望,從根本上調動各方麵的積極性……”

一路奔波,一路思索,楊光洪耳邊總回蕩著(西遊記)“敢間路在何方”的旋律,他逐漸形成這樣的思路,而真正“拍板定案”是在上甘嶺林業局山峰林場的那個難眠之夜。那天晚上,他走訪了好幾戶老職工,很晚才回到林場職工宿舍―那一鋪熱烘烘的大炕。

他翻來複去睡不著,不是因為炕太熱―這一切,他早就習慣了。一九六八年十月,他和他的同學、未婚妻馮毓雲,被武漢大學的造反派發配到黑龍江的尾山勞改農場,首先給他們溫暖的是這北方的熱炕。在這熱坑上,他們結識了許多樸實的北大荒人和下鄉知識青年,有上海的、天津的、哈爾濱的……,明白了許多人生真諦;在這熱炕上,他們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在這熱炕上,他們的兒女降生……

朦朧中,楊光洪睡著了。這是多夢之夜。他夢見了自己滿臉皺紋的父親―那位武漢的老工人,解放前他給資本家趕過馬車,解放後在碼頭當搬運工;他還夢見了滿手老繭的母親―一位長江畔漢陽縣農村的農民··…他還夢見了滿頭白發的張子良,這位延安的勞動模範,帶嶺林業試驗局的老局長,在林區開發初期,他和工人們一起度過了最艱苦的歲月,他把節餘的一萬二千元工資獻給了農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他和老伴一起開荒養豬,豬殺了,送到職工食堂;還有伊春特委書記曲常川,當年他身穿藍棉襖,腰紮一根草繩子,翻山越嶺,披荊斬棘,踏遍了伊春的山山水水……這一夜,父親、母親,還有老前輩對他―勞動人民的兒子、一個共產黨員講了許多話……

第二天,他讓隨行的辦公室副主任華景偉,馬上給伊春市委主管常務的副書記張金凱同誌打電話:第一次常委會研究人民群眾的生活問題……

這是一個雪後初晴的早晨。

“求真務實”總體戰

市委常委會議室,全市政治的中心。

所有重大政治決策都是在這間普通的房子裏做出的。今天(12月23日),伊春市的最高決策人物在這裏討論一個最普通.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新來的市委書記楊光洪用手把搭在額前的那縷頭發往後推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今天,我們這個常委會就一個議題,研究解決當前人民群眾,特別是一線職工生活問題。”

會議開的別開生麵,楊光洪先給大家背誦了範仲淹的(嶽陽樓記)中的一段話,而且認真地解釋了其中的幾句:“居廟堂之高,則優其民;處江湖之遠,則優其君。―是進亦憂,退亦優。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優而優,後天下之樂而樂欽!”

接著楊光洪講了自己進山看望工人的感受,他動了感情,特別在說以下這段話時:

“我們伊春的一百多萬人靠什麼生活,靠大木頭。誰給我們砍大木頭,誰養活我們,當然是第一線上的生產工人。搞木材生產的有八萬多人,真正上山的有多少人?!他們在山上風餐露宿,爬冰臥雪,為一根木頭,付出了多少艱辛的勞動!我們在山下的人,特別是我們各級領導幹部,應該把為一線工人服務,關心他們的冷暖,解除他們的疾苦,作為考慮問題的出發點。否則我們還有什麼黨性,還有什麼責任感?!”

楊光洪的發言打動了在座的每一個人的心,大家爭先發言,思想統一在這樣一點上:我們黨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人民服務很重要的就體現在對人民生活的關心和安排上。楊光洪把這一思想概括為一句話:領導要把人民生活問題時時刻刻放在心上,朝朝暮暮抓在手上。他還說過去的幾屆市委、市政府,特別是聶秉林市長主持政府工作以來,為伊春老百姓做了許多好事、實事,至今還傳頌著“聶秉林修大道”的美談,現在我們要下功夫做得更好。

當然他們沒有空泛議論,就是在這次常委會上,研究落實了穩定市場物價的各項措施,保證新年、春節各種物資的供應,確定有關部門解決一線工人吃平價糧的問題,聽取了文化部門關於新年春節期間群眾文化生活安排的彙報,會議還要求搞好燃料供應,保證電廠正常發電,總之要讓老百姓過一個暖暖和和、快快樂樂、平平安安、亮亮堂堂的新年和春節。

會議一結束,各方麵負責人星夜兼程,迅速落實,不敢怠慢。這一年新年春節期間無一夜停電,市場供應相當豐富,一線工人的生活也有所改善,老百姓心挺盛,百裏林區家家門前高懸紅燈,除夕之夜鞭炮幾乎響了一夜,這之後,伊春民間有這樣的民謠相傳:

光黑變光紅(洪),

上山看小工,

私訪不報名,

貪官怕光洪。

對此,楊光洪並不以為然,新年之後他帶著小分隊又跑了烏馬河、翠巒、美溪、西林、金山電等五個中片的林業局,還是往深山老林裏鑽。春節後,他並始挨個部門的聽彙報。這下子可難為了機關的秀才們,連夜為領導準備彙報提綱,生怕在新書記麵前丟了醜。

可惜小秀才碰到了大秀才。楊光洪甚通此道,他從在農場當秘書開始,一直到當省委書記的秘書、省委辦公廳主管綜合的副主任。這些年經他手的材料大概相當好幾部長篇小說,現在做為一個基層幹部對這些材料的價值產生了懷疑:我們嘔心瀝血地炮製那麼多的文件、報告,到底對實際工作有多少意義?!

他從市委這座黃色六層大樓二樓自己辦公室的窗戶向外望去,對麵是市政府灰色的五層大樓,右側是林管局那座灰色的六層大樓。遠處還有市人大、市政協辦公接。聽說,文革前伊春市委、市政府隻有一座二層小樓。楊光洪很想知道,在這一座座大樓裏我們黨的幹部,我們的政府官員們整日都在忙些什麼?

這些天他耐著性子聽著各個部門認真的彙報,可生動真實的東西、真知灼見的東西不多―他不忍心責怪麵前一位位對他畢恭畢敬,有的甚至比他年長的領導同誌。可有些事,令他實在不能容忍,市安全局一份緊急的社情報告,一個月才到他手!而一樓一個部門一份材料轉送到二樓他的辦公室竟用了三個月!

人浮於事,作風不實,敷衍塞責,效率低下,嚴重的官僚主義,已使我們離開群眾,離開大森林太遠、太遠了!

楊光洪不得不向官僚主義開戰了。

二月,伊春人還穿著厚重的棉衣,山上的冰雪還沒有融化。二十三日,市裏召開的地方工業會,要做總結,全市參加會議的二百多名副科級以上幹部坐在市委招待所會議室,等著聽市委書記的報告,有人戴上了花鏡,有人掏出了筆記本。

穿灰色夾克衫的楊光洪,抬起頭,向會場掃視了一下,他不緊不慢地說:

“關於今後的工作,會議已做了部署,我沒有什麼新的意見,今天我主要講四個字,就是‘求真務實’。”他打著手勢,把這四個字說得抑揚頓挫。全場不禁為之一展,大家望著這位新書記,等著聽“新精神”。

“當前,反對官僚主義,密切幹部和群眾的關係,必須治一治在機關頗為流行的五種病,即牢騷病、推誘病、扯皮病、妒賢病、護短病,還要教育三種人,即那些坐而論道的‘說客’,指手劃腳的‘看客’,撥弄是非的’政客’。當前影響我們求真務實的,正是這‘五種病’、‘三種人’。”

接著,他曆數“五種病”、“三種人”的種種表現,他好像拿起了手術刀。

“所謂牢騷病,就是有那麼一些人,坐在那裏閑著無事,淨發牢騷,講怪話,到處散布各種消極情緒,這也不順心,那也不滿意,矛頭向上,槍口對外,別人都不對,自己常有理,這種嚴重的自由主義,隻能起到瓦解鬥誌,渙散人心的作用,是一種危害很深的腐蝕劑。

“所謂推樓病,就是遇事不負責任,能推就推,能拖就拖,或上推下卸,左拉右擋,自圖清閑。隻想當官,不想幹事。好事,對自己有利的事,交人的事爭著去做;難事,對自己不利的事,得罪人的事,千方百計去躲,該幹的也不幹。這種作風影響了效率,錯過了機遇,損害了黨群、幹群和上下級關係。”

“以上‘五種病’之所以流行,並已成為一種頑症,是與‘三種人’的存在緊密相聯的。

“第一種是坐而論道的‘說客’。這種人光說大話、空話、虛乎話,能講善辯,講起來滔滔不絕,頭頭是道,真幹起工作什麼也不會。這種人的特點是投領導所好,專揀你愛聽的話說。領導者如果不清醒,就很可能上當受騙。

“第二種人是指手劃腳的‘看客’。

“第三種人是撥弄是非的‘政客’。這種人穿梭於領導與被領導之間,熱衷於傳小話,撥弄是非,傳播小道消息。這種人整天不琢磨事,專琢磨人,專做離心離德、唯恐天下不亂的事……”

整個會場騷動了,如風吹池水起漣漪。楊光洪每講一種病、一種人都激起一陣議論,心直口快者幹脆低聲說:“對!”“好!”同時和鄰近者會意地點點頭、笑一笑。也有的人臉紅心跳,坐不住凳子,好像楊光洪在說自己。

楊光洪有意提高了聲音,以阻止下麵的喧嘩:

“同誌們,治‘五種病’,救‘三種人’,要靠大家努力,要從自己做起。當然要從市直機關做起,從市委領導做起,特別是從我個人做起。這裏我願意給自己立幾條規矩,歡迎大家監督檢查。

“第一,盡力做到少說空話,少說大話,少提豪言壯語,爭取多幹實事,多說真話實話。今後我到一些地方去,不作‘指示’,有些意見隻作參考,不要層層傳達。

“第二,要深入基層,實地考察,了解下情,了解實情。考察的形式應該不拘一格,有的可以打招呼有的可以不打招呼,目的不是為給大家難堪,而是為了了解實情。前幾天我在夜晚十點到十二點鍾跑了伊春區的五個派出所,發現有三個派出所值班人員睡覺,有的不到十點就脫光衣服鑽進被窩……”

會場大笑起來。

“第三,一定要親自動手,不要別人代勞。

“第四,隻求伊春振興,人民富裕,不求個人升遷,不計個人得失。大家不要以為我是從省裏來的,是飛鴿牌的。從我個人來講,決沒有鍍金思想,隻想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和工作實踐,給伊春人民交一份滿意的答卷。讓實踐來作出公正的評判!”

話音剛落,掌聲驟起,相當熱烈。可惜楊光洪沒有講稿,經大家要求,(尹春日報)三月四日全文發表根據錄音整理的楊光洪的這個講話,又產生了轟動效應,連續幾天報社不斷接到讀者的來信。

伊春運輸公司曹秉有在來信中說:“這篇講話,對黨內各種不正之風給予抨擊,給那些看風使舵的人以揭露,給那些阿談奉承、善於拍馬屁的人以震懾,給那些求真務實的同誌以支持和鼓舞,為黨政機關某些官員們送上一劑對症良方。如果按照講話精神去做,那伊春振興有望了!”

以楊光洪的這個講話為契機,伊春市委、市政府推出了旨在改變幹部作風的求真務實總體戰方案,楊光洪概括為從嚴理政,治病救人,立規建製,從我做起。總體戰的主要內容是幹部大下基層,上上下下的幹部都坐不住了,一些從基層上來的同誌提出重回小工隊的口號,市委、市政府因勢利導,組織幹部大下基層,全市二十個縣區局分五片,楊光洪和副市長潘家君包市委、市政府所在地的伊春區;市委副書記、市長聶秉林和市裏的十五個領導同誌親自帶隊,市直五十個部門組成二十個包點工作組,一杆子插到底。吃住在基層,切實幫助基層解決問題。

楊光洪對下去的幹部說:“治政之道在於安民,安民之道在於察其疾苦。怎樣才能把民安住呢?最根本的就是這一條,把疾苦了解到,處理好。上上下下要逐步形成一種風氣,到群眾中去聽取意見,幫助解決問題。優群眾之憂,喜群眾之喜。要把這個作為幹部的基本功。”在伊春,一首十分流行的民謠聽不到了:

下鄉坐吉普,

小肚吃溜鼓,

啥事也不幹,

每天二元五(補助費)。

“求真務實”成了伊春婦幼皆知的口號,我在伊春采訪,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提到了這四個字,並把這和伊春廣大幹部講真話,辦實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聯係起來。當然,“求真務實”的倡導者楊光洪的名字也就家喻戶曉了―盡管他沒有成為“電視明星”。因為“楊光洪”這幾個字幾乎成了老百姓的“福音”,碰到什麼為難的事,大家會異口同聲:“找楊光洪!”

一個嚴寒的冬夜,突然楊光洪桌上的電話響了,竟是一個孩子的聲音:“楊光洪叔叔嗎?我家暖氣不熱,快凍死我了!”這是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零下四十五度的嚴寒凍壞了屋裏的暖氣,爸爸媽媽唉聲歎氣,孩子卻想到了找楊光洪。深夜,房地局長把這一家敲醒,代表楊光洪登門間寒,第二天為他們修好暖氣……

連續的暴雨使城裏一片居民區被淹,幾家老百姓正要……突然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楊光洪正站在雨中,褲腿挽到膝蓋,手裏提著鞋,雨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淌,他來看望這些被水淹的人家來了。一位婦女對楊光洪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為什麼?”楊光洪問一句。這位婦女回答得很幹脆:“因為你心中裝有我們群眾!”

不過楊光洪,也使許多人食寢不安,不知什麼時候他會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你的麵前……

危困林區的豪華車隊

三月十四日的早晨,伊春市育林街和往常一樣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個穿夾克衫戴前進帽的中年人在黃磚牆的育林小學門口停留了片刻,他掏出了小本還記了些什麼。

誰也沒有想到,第二天(伊春日報)一版右上角的一篇短文,在伊春掀起軒然大波。而這場大波就是由停在育林小學門前的幾輛小車引起的。

這裏不妨把這篇題為(這是一些什麼特殊人物)的短文抄錄如下:

“看了(伊春日報)3月13日第一版上刊登的記者王誌富拍攝的照片,反映伊春區育林小學每天都有一些送學生上學的小車。為此,我於今天(3月14日)七時十五分到育林小學門前,目睹了這一情景,先後有四輛小車(車號分別是01880,02126,02190,00377)和一輛沒有牌號的公安三輪摩托車送小孩上學。這與那些用自行車馱和步行送小孩上學的同誌形成了鮮明的對照,這些小車是私人的嗎?顯然不是。用公車送小孩上學,是誰給的特權!這不僅造成經濟上的浪費和政治上的不良影響,而且會在孩子幼小的心靈上形成特殊感和優越感,不利於他們的健康成長。請上述車輛所在單位的領導認真查一查,你們是怎樣進行車輛管理的?並於三天之內將查處情況報告市委辦公室,決不能讓此風蔓延下去!據說,類似這種現象在我市其他中小學門前都有,請有這樣現象的單位和個人,必須立即刹車。”

這篇短文的作者就是楊光洪。十四日早上他從育林小學回來,參加了市八屆人大三次會議開幕式,在主席台上寫成了這篇稿,會議休息時,他請辦公室的同誌送到報社發表,沒想到受到善意的“勸阻”:

“你到市裏來不久,有沒有必要直接出麵批評這個問題?”

“如果實在要發,能不能用群眾來信名義,不署你的名?”

楊光洪笑了,他不緊不慢地說,可語調是堅定的:“文章還是要發,而且要署上我的名。這篇文章最重要的就是楊光洪這三個字!”

楊光洪決計挺身而出了,他要表明一個市委書記對伊春一個嚴重的社會現象的一種嚴肅態度,他不得不這樣做,他隻能這樣做。

在私人小汽車並不普及的中國,坐小汽車是地位的象征,是權力的象征,車子的大小、車子的種類、車子的牌號、車子的新舊,甚至車子的顏色都可以成為身份的標誌。誰不知,“調房子,換車子”成為中國官員又進步了的表現。於是中國各級官員一度成為小汽車的“專家”和狂熱的“追求者”,什麼車好,什麼車新,什麼車帶空調,什麼車有音響,都了如指掌,如果為政幾年,不坐上一台好車,會覺得食寢無味。這樣一來,中國的小轎車引進速度,超過任何一項事業。於是乎,中國的海南島演出了十分壯觀的“汽車風潮”,有多少“官倒”和“私倒”在小汽車上發了橫財,也倒了大黴;於是乎,日本的汽車老板們對中國官員總是虔誠地深深鞠躬,而且還要說聲:“阿裏嘎達,古紮伊馬斯(謝謝)!”

大森林深處的伊春市的幹部在其他方麵未必先進,可在對小汽車的追求上似乎不甘人後。(伊春日報)記者計明忠在《危困林區的豪華車隊》中提供了這樣的材料:

“幾年來,我市小汽車隊伍不斷膨脹,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1981年到1986年,以每年150台的速度增長。到1987年,全市一年就購小車254台,總價值1000萬元;1988年,又購小汽車332台,總價值1500萬元。這是一支龐大的、豪華的車隊。這支車隊和我市資源危機、經濟危困的窘況形成強烈的反差!”

(伊春日報)絕非聳人聽聞,在相當多的林業工人開不出工資、獎金,取暖費不能兌現,醫藥費不能報銷的時候,許多單位在大規模地更新車輛,吉普換“麵包”,“麵包”換轎車,國產換進口.低檔換高檔。車子檔次越來越高,坐車人檔次越來越低,市長、書記坐一坐還可以,現在局長、處長也坐了,甚至場長、科長也有“專車伺候”―“別人坐得,我為什麼坐不得!”簡直是一種“阿心理”!

有些幹部是夠擺譜的了:雖說,他們自稱伊春為世界第一大市,從所管區域的南頭到北頭要坐十二小時的火車,可真正的市區南北不過四五裏,東西不過十餘裏,人口隻有十二萬多人,可.大小官員們中的多數局處級幹部和有些科級幹部,上班下班都坐小車。這個城市還有個習慣,因單位沒有食堂,也因家居住很近,機關幹部中午都回家吃飯。這樣一來,早上、中午和傍晚,伊春為數不多的街道上,都有壯觀的車隊風馳電掣般跑過。有人不解,為什麼有些領導早上鍛煉身體可以跑上北山,而上下班不論遠近,都要車接車送?其實也不難理解,早上鍛煉身體,正是為了能更長久地坐車。長官“騎馬”倒也罷,現在長官的兒子、孫子都“騎馬”了,士兵就不能沒有怨言了。

就在這個時候,楊光洪的文章發表了。真有些“洛陽紙貴”了,這一天的“伊春日報”十分搶手,創最高“收看率”。市民爭相傳看,奔走相告,好像伊春出了什麼大事。這一天人代會上代表們議論這件事,各機關大家議論這件事,有人幹脆給市委辦公室和報社打電話、寫信表達自己的心情。

從電話裏聽得出,伊春區民政科的李靜華十分激動,他上氣不接下氣,聲音還有些顫抖:“楊書記的文章太好了,……我們全科,還有整個伊春區各機關都震動了……市委書記能微服私訪,還寫文章……一針見血,真痛快……我們看到了希望!”

正在開人代會的伊春區人大主任孫秉恒同誌也難以平靜,他說:“市委今年要打一場求真務實的總體戰,已初見成效。小車問題一直是奢侈之風的一個重要表現,群眾早有議論,這次楊光洪同誌真抓實管,相信黨風會有令人矚目的變化!”

來信太多,《伊春日報》隻好開辟專欄,連續發表,一時間小車問題成為伊春市的“熱點”。

楊光洪並沒有因自己的文章走紅而高興,相反他心情很沉一重。他緊皺眉頭,額前又顯出三道紋路。他在想,大概隻有在中國,官員們才因為坐車問題引起這麼大的公憤,這隻是因為我們國家還不富裕。擺在中國共產黨人麵前的無非兩條路,要麼你有辦法帶領群眾走富裕之路,大家日子都好過了,你的日子也好一點、群眾不會有什麼挑剔。要麼你和群眾同甘共苦,艱苦奮鬥,即使群眾苦一些,大家也不會埋怨你。如果你不能帶領群眾擺脫貧困,自己卻花天酒地、腐化墮落,甚至貪贓枉法,人民群眾隻能把你打倒。遺憾的是,我們許多幹部看不到這一點,本來他們之中的許多人來自群眾,有的人原來就是山上的工人,有的還是剛剛走上領導幹部崗位的青年人,可是他們一從山上走下來,就變了,變得忘了祖宗、脫離了群眾。要解決這些問題,除了思想教育外,重要的是要有嚴格的製度管理,要有嚴肅的紀律約束,而且要執法必嚴,違法必究,誰也不能例外,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於是被楊光洪批評的用公車送孩子上學的市交通局、物價局、環保局的“特殊人物”受到嚴肅的處分,並在報上公開“曝光”。

接著市委、市政府作出《關於加強小汽車管理的規定》,根據這個規定,全市收繳、封存小汽車二百四十七台,占全市小汽車的百分之十九點二。根據這個規定,市直的四百零四名正副處級幹部,除兩名因年齡大、體弱多病者外,其餘全部坐通勤車、騎自行車或步行上下班了。

其實何止是處級幹部,連市委的幾位書記、政府的幾位市長也經常步行或騎車上下班。走在街上,和相識或不相識的老百姓打個招呼,隨便嘮幾句,群眾高興,自己心裏也舒坦,感覺又回到了人間。那些坐在機關的通勤車裏的局長、處長們,和機關幹部有說有笑的,既交流了感情,又真能聽到不少情況―公共汽車真是個小社會!